往新三省迁民的事告一段落时, 时间已经来到正宁十五年秋,返航船队带回了幕浮岛的瑞国因频繁遭遇海盗袭击,从而导致瑞国边境护军损失惨重, 希望能够得到大安水师的援助的消息。
虽然这是何殊早在将瑞王一行送到海外时,就已等着的消息,但是这个消息的到来速度之快,还是让她感到有些意外。
距离瑞王开国, 时隔仅两周年, 就已走到这一步, 可见在这个可以称得上是大航海时代的大环境中,瑞国所面临的压力之大。
当然,这其中所关系到的某些权力和利益的算计,何殊也能大致猜得到。
毕竟正像她最初所预想的那样, 幕浮岛外来户的身份,将会成为瑞王统治幕浮岛的最大短板,很容易因此而受钳制。
如今看来,他应该是已经感受到其中难处,并主动做出了选择。
所以何殊欣然收下瑞王托船队带回的那些礼物,没有拒绝瑞王的出兵请求。
不仅如此,她还让人将这件事大大方方地公开在邸报上, 让大安境内百姓知道, 朝廷是出于人道主义, 才会应瑞王所求, 派兵支援海外邻国。
这是展现大安的强大, 扬大安国威的大好机会。
而大安的百姓在听说这件事后, 也确实都因此而生出与有荣焉之感, 为大安的强大而感到自豪, 认为大安派兵帮邻国打海盗之举,乃是充满仁义的正义之举。
与此同时,何殊还不忘让人在里面带私货,借此机会一再强调国防的重要性,这难免会让朝堂上的部分文臣感到有些不爽。
可是随着何殊正式走到台前后,所展现出的施政能力不在正宁帝之下,还完美继承了正宁帝一直以来的执政理念与风格,积威日重,他们也不敢将那点小心思露出来。
许多大臣都不明白在大安国泰民安,边境威胁也被逐一清除掉的情况下,为何正宁帝和太子不仅没有减少对各军的投入,也没有裁军,甚至还有年年增兵的计划。
对屯居边境的各军训练也抓得特别紧,说是时刻都在准备战斗中也不为过。
要知道以往的那些帝王,在这种盛世太平的大环境中,基本都会选择重文抑武。
何殊没法给任何人解释一个国家若没有足够强大的武力,会在未来遭遇怎样的欺凌,她只能直接付诸实际行动。
看着瑞王这次献给大安的这些‘出兵资金’,正宁帝心情复杂的感慨道。
“看来瑞王这次又大出血了啊,出这么多,莫说请水师帮忙打海盗,就算是请水师直接驻扎到幕浮岛,我们也划算啊。”
何殊笑着回道,“父皇怎知人家不是本就打着这个主意呢?”
听到她这话,正宁帝顿时面露惊色。
“这怎么可能呢?让其它国家派兵帮忙驻守自家,莫说瑞国现在是个独立的国家,就算是大安的属国,他也不能这么做啊,瑞王又不傻,怎会不知这里面的轻重。”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看到何殊那一脸笃定的神情,正宁帝的底气逐渐开始变得有些不足,但他仍然想不通,毕竟在他的印象中,瑞王可是个十分厉害的精明人。
“正因知道轻重,瑞王才会做出这个决定,对他而言,大安可比幕浮岛上的那些本土势力可信多了,是我们帮助他、扶持他在幕浮岛上位,幕浮岛上的本土势力,却有可能做出挑唆岛上本土居民,一起针对他这位外来王的行为。”
正宁帝若有所思地点头道,“看来瑞王在那幕浮岛上的处境看着光鲜,实则有些艰难啊,若我们大安真应瑞王所求,往幕浮岛派驻将士,岂不相当于是将瑞国变成我们大安的属国?”
何殊却道,“变成属国,会让瑞王在幕浮岛的处境变得更为艰难,更受当地百姓的排斥与反感,不过我们可以结为盟国,以和平友好的名义建交结盟,帮瑞王增强他在幕浮岛的威望与影响力。”
正宁帝有些狐疑的转头看向她,“皇儿该不会是早就打着这个主意吧?”
要不然,她的反应能这么迅速?让他感到有种‘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的早有预谋感。
“怎么会?儿臣现在所做的这一切,都不过是顺应其势而已。”
听到这个回复,正宁帝心里就有数了,在心中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对于皇儿到底在谋划些什么,朕不知道,也不打算过问,朕只希望皇儿在遇事时,要三思而后行,万不可顾此失彼,毕竟大安才是我们的根本。”
这两年来,大安先是在海外多了一座岛,又将原本的西月国划拉到自家版图中,如今又要以友好盟国的身份,出兵帮瑞国打海盗守地盘,实在让正宁帝感到压力山大。
毕竟他深知海外交通不便,信息传递不便的种种弊端,有些担心何殊将大安的势力触角扩大到如此地步,容易陷入尾大难掉的窘境。
何殊知道他在顾虑些什么,态度认真地解释道。
“父皇不用担心,儿臣做这些,都是有考量的,从船队与水师带回的信息看,外海的一些国家都已开始在海上发力,他们的舰队驶向哪里,就会将哪里据为己有,而且是以残暴的殖民方式占据那些地盘,我们做不来那种事,但我们也必须要做好应对,不给那些外海的异邦留下可危及我们大安的机会。”
考虑到管理等方面的不便,何殊没有建立日不落帝国的野心,但她想要做的是,让大安与周围的岛国结盟,结为以大安为主的利益共同体与防御战线。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为之尚早,毕竟现在的大安在海外所拥有的除了安宁岛,就是目前已经主动伸出橄榄枝的瑞国。
与此同时,左夫人正脸色凝重地看着丈夫道。
“王爷,真要这么做吗?就怕大安的军队一来,会成为那些人的把柄,让您变得更难。”
瑞王目光坚定地回道,“就算如此,我也要这么做,我们是大安人,我宁愿将这幕浮岛变成大安的第二座安宁岛,也不会便宜了那些外人。”
这世上永远不缺忘恩负义之人,两年前,幕浮岛上的那些百姓大多都很感念他们的恩德。
两年下来,经过他的用心经营与治理后,幕浮岛上的民生经济逐步得到恢复后,有些吃饱了饭的百姓,在某些有心人的挑唆下,逐渐开始生出异心。
海盗频繁袭岛事件,确实给瑞国造成不小的损失,但这其中到底藏着多少利益权衡与权力角逐,只有他们这些执棋人心里清楚。
听到丈夫的话,左夫人的脸色稍缓。
“大安可看不上这个麻烦,你没听说,那安宁岛的面积不比这幕浮岛小多少,本土居民本就少,还被海盗给祸害得所剩无几,大安直接迁过去近十万的百姓,直接能将安宁岛彻底变成大安的地盘。”
瑞王苦笑着摇头道,“是我错估了这些异族的道德,他们心中没有道义方面的信仰与原则,想要教化,还需要较长时间。”
可是那些本土势力太过急功近利,没给他留下这个时间,就迫不及待的开始搞小动作。
哪怕他手下也拉拢的有批本土势力,但是架不住对方做事太没低限,双方相互较量下来,各有得失。
所以他才下定决心要请外援,既然那些人总拿他是外来者的身份攻击他,他就亮亮实力,直接请大安出兵帮他镇场子,威慑那些心思浮动的本土势力。
这幕浮岛在经历过早前的连年战乱,又有大批壮丁在出海当海盗后,身死海外,人口数量也就不到一百万的样子。
再这么耗下去,死得更多,瑞国还谈何发展?与他不顾自己一大把年龄,还坚持选择出海的初衷相违背。
说起教化的问题,左夫人忍不住皱眉,她出身自当年在大安最有底蕴的世族左氏,虽是女儿身,从小接受的也是精英教育。
都说合城是边境要塞,民风彪悍,不通礼仪,可她在合城生活十余年,不仅不觉得边境百姓‘不通礼仪’,还住出了感情,很喜欢那透着豪爽与直接的民风。
直到来了这幕浮岛后,她才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做不通礼仪,这里的男女关系混乱,不讲究什么人伦纲常,与他们大安的民风环境截然不同。
那些早已刻在大安人骨子里的常识性东西,这里的人丝毫不以为意,这种差别,让她至今仍觉难以适应。
“不知陛下收到王爷的手书后,会如何决定,若能应允,应该要不了多少时间。”
他们已经听说大安直接在安宁岛驻扎一支水师,又在大安境内里征召新兵,扩充水师规模的消息。
瑞王心情复杂地点头道,“希望一切顺利吧,朝廷此前应该是无意在海外占岛,不过安宁岛的出现,可能让上边的态度有所改变,想来陛下应该不会拒绝才对。”
若朝廷早前有意在海外占岛,幕浮岛离大安的距离更近,大安若想拿下,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完全不用便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