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定海水师的押送队伍已经进入京城的消息, 正宁帝的心情也很好,努力摆出矜持淡定的模样,才能强压下嘴角止不住的笑意。
随着朝廷与宫里的经济压力得到缓解后,因正宁帝既不打算修大墓, 又没有修宫院之类的花钱爱好。
他的那些收入, 其实大半都被花在朝廷的公用支出上, 最大的好处就是想为百姓做些什么事, 在国家某些建设方面增加投入时,不必跟户部磨嘴皮子,避免与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们吵得不可开交。
可是正宁帝依旧非常享受自己赚大钱的成就感与满足感, 何殊抬头看了眼接到消息后,努力管住了自己的表情, 却没能管住动作,在御书房中激动得转圈圈的老爹,有些无语。
“父皇不是已在先行呈回京的清单与礼单上, 看到这次送上京的都有哪些东西了吗?”
正宁帝转头瞥了仍在忙着批阅奏折的何殊一眼, 无奈地摇摇头, 感慨像太子这样的人生,实在太过无趣。
“你不懂,仅看那单子写的, 肯定没有亲眼看到实物时的冲击力大, 更加让人感到喜悦和满足。”
想到早前送回的单子已被对方看了无数遍,每看一遍, 都要激动兴奋个没完,抓住机会就要发表一次感慨, 感慨自己有先见之明的事。
何殊确实不懂, 这位还想如何喜悦和满足, 才算是个头。
在正宁帝的翘首以待下,车队进入京城后,直接停在宫门外,而非像上次般,是先拉到户部大库,三方按比例完成分配后,才被送入宫。
这是正宁帝的安排,在他看来,这些东西中的绝大多数都归宫里,实在没必要再去户部的大库周转,让人眼红他身家。
接到传召的几位阁老与执掌各部的主要官员,已聚集到奉天阁中,正为这件事议论纷纷的时候,就见随着内侍的高声通传,皇上神色平静地带着太子从后方进入殿内上首。
“诸卿免礼,定海水师再次巡海回航,说是不仅给朕带回一些海外特产,还带回海外最新立国的瑞国国主,以私人名义送给朕的礼物,就想叫大家也都过来见识一下,唉,这瑞国国主真是有心了。”
听到‘瑞国国主’,殿内众臣首先想到的便是召集一批旧部后,在大安销声匿迹的瑞王,纷纷面露惊色。
坐在上首的正宁帝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义,心中高兴到难以言喻,却要摆也故作高深,一切本该如此的高深模样。
礼部尚书何广成也下意识联想到瑞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启禀陛下,据臣所知,我们鸿胪寺近期似乎没有收到那瑞国表达交好意愿的国书。”
正宁帝清了下嗓子道,“人家这次只是拜托定海水师顺便给朕带些礼物回来,瑞国又没有派遣使者来大安,又不是正式建交,没有建交国书很正常。”
说白点,那些礼物都是瑞王向他表达私人感谢与回报的心意,对方毕竟是以大安流亡王爷的身份,去的幕沙岛。
如今成功在幕浮岛开国,还没彻底站稳脚跟,就迫不及待地派使者与大安正式建交,不仅容易引起瑞国本土居民的质疑,也会让大安洗不清某些嫌疑。
某些真相可以给人留下诸多揣测与遐想,却不能真正落人口实,所以至少在近几年内,瑞国都不方便与大安在明面上正式建交。
听到正宁帝这般轻描淡写的只强调私交,否认双方会正式建立邦交。
殿内众大臣都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就是皇上已然破罐子破摔,不再掩饰他与瑞王之间存在的某些合谋,另一方面,又咬死大安与瑞国之间并无瓜葛了。
可是人家瑞国的那位开国之主,总不至于在素不相识的情况下,就对他这位大安皇帝神交久矣,还给他送礼吧?
这种自欺欺人不说,还要强令他们都要接受的场面话,让他们实在不知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合适。
其实不只是他们,别人听到这个消息,但凡有些脑子,都难以相信这番说辞。
若无内幕,陛下久居深宫,如何有机会结识那远在海外的瑞国国主?还能让对方在开国后,迫不及待给他们大安的皇帝送礼?
听说此刻正在宫门外卸车的那些金银珠宝中,有一部分竟是人家送给皇上的私人礼物,柯文青再感到痛心不已。
好不容易才用水师带回的东西越多,他户部就能分得越多的理由,安抚好自己懊恼后悔的情绪,结果却得知,其中有一部分他户部竟然没资格分?
不过随着在内侍的连声通传下,定海水师大将军赵晋仁再次登场,他们纵有满心的质疑,都只能强压在心里,看着赵晋仁大礼参拜皇上后,恭敬地呈上两份礼单。
紧随其后的,是由禁卫军与城卫军们排着大长队,抬到殿内打开呈给皇上和众大臣过目的箱子。
这次的冲击力,远比他们在去岁参加宫里为给赵晋仁举办的庆功宴上,见到的那些水师战利品更大。
看着那一箱箱让殿内大臣看得目瞪口呆地反应,正宁帝身心舒爽得恨不得仰天大笑。
这殿内有一部分大臣都曾在当年,排着队地拿一项项开支预算找他要钱,而他当时穷得差点让后宫揭不开锅,那种煎熬与难堪,让他每每想起,都会感到刻骨铭心。
虽然他早已摆脱当初的困境,如今国库充裕,他的内库虽然支出大,但是赚得更多,越来越富余。
但是那种看着账本在私下偷着乐的感觉,肯定不如此刻光明正大的当众与大臣们‘同乐’的感觉爽。
何殊瞥见他那一副穷人乍富,想要大笑,又不好笑,只能故作平静地反应,总觉得对方是在自己为难自己。
让人直接将这些东西都送到宫中内库,留下他一人独自欣赏,想怎么笑,怎么尖叫或是夸耀自己,都可以。
结果他非要整上这一出,既担心自己毫不掩饰地露出喜悦之情,会显得自己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可心里又实在做不到对这一切无动于衷。
而事实上,换了在场任何一位,面对眼前这些折算下来,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的巨额财产,会忍不住失态,感到高兴与激动,都是正常反应,可她了劝没用,也就只能随对方高兴就好。
毕竟她老爹这辈子活得也挺不容易,为了能寿终正寝,早早的就被她给打消了各种爱好,非常努力的配合她的各种安排,活得矜矜业业,现在只能享受这种自我满足与成就的乐趣。
因为箱子实在太多,清单上的东西也太多,逐一展示与宣读的话,这一天下来,大家什么都不用干不说,拖到天黑都不一定能展示完。
所以在展示了一批,尽兴后,正宁帝就大手一挥,宣布结束,让汪林带着人将那些东西都搬入宫中大库。
得知其中近半,都是那瑞国国主指名送给皇上的私产,柯文青一直哭丧着一张脸,跟谁欠了他几百万两银子不还似的郁闷。
那表情再次取悦到正宁帝,让他在回到御书房后,笑得乐不可支。
何殊很不忍心打扰他的兴致,可是随后就接到几位阁臣求见的消息,所以她还是直接提醒道。
“父皇刚露了富,这讨‘债’的可就马上来了,说得肯定是又要增设什么机构,扩充官吏规模与待遇的建议,还有修运河的事,对于这些,我们此前都已经议过。”
正宁帝郑重其事的点头,“皇儿放心,朕都记着呢,肯定不会被他们说动了,朕的这些钱还没捂热乎呢,哪有这么快就拿出去给他们花的道理。”
不管是提升官员待遇,还是修运河的事,何殊都有在考虑,但这些绝对不能由他们决定并主导。
对于那个阁臣们提出要为官员们,根据相应品阶,增设不同名额的马夫、轿夫、护卫之类的随行皂吏一事,何殊是毫不犹豫地直接否决。
这些人都是看到朝廷的国库与皇上内库存有余粮了,就开始变着法地想要从国库掏钱,还能借机笼络朝野上下的官员。
这种事情,何殊也做,她当年提出由朝廷为官吏提供医保与养老保障,也是笼络这些官吏的一种手段。
既为加深官吏与大官朝堂之间的联系,增强这些官吏对正宁帝的忠心与拥护,也为通过这种方式养廉。
希望官吏们能够明白轻重,冒着丢掉前程的风险向百姓们吃拿卡要,实在不划算。
何殊考虑的是,随着朝廷的经济状况得到改善,可以考虑在适当范围内,以非正式俸禄的方式,给各级官吏发些绩效奖金,算是福利。
但她绝不同意由朝廷为各阶官员增加皂吏一事,那样做的结果,只会让朝廷背上沉重的冗官负担,还方便那些人仗势欺人。
在她的前世,这种人叫做秘书、司机、保镖,朝廷目前给那些要员也配备的有,再加上他们身边往往还跟着自带的心腹随从,完全没有增设必要。
对于修运河的事,何殊也有考虑,她考虑的是可以因地制宜,打通几处河道,方便某一流域遭遇洪涝灾害时,可以通过分流缓解相应地区的压力。
由从前的一些朝代不惜人工代价挖出的几条运河,目前尚能满足朝廷的河运要求。
随着朝廷在大安各地修路,修出又平又宽广的水泥路,现已初成规模,也极大的减轻了一些运输方面的压力,完全没必要劳民伤财的执着于增修工程浩大的运河。
最重要的是,大安早年就已通过船队引进,并在南方进行大规模种植的橡胶树,近两年已经开始产胶,相关作坊早已按照她的指示,开始研制胶轮胎,目前已经取得重要成果。
估计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能给这些官员一人配辆自行车,哪里还用得着给他们增设完全是在浪费人力的马夫、轿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