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自家表哥下值回来后, 总有些神思不属,那种异常表现,明显到让他这个向来粗心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左书意顿时紧张起来。
“表哥, 是不是姑父和我爹他们有消息了?”
看到自家表弟那紧张不已的反应,何昌逸才回过神来。
“没有, 今天陛下召见我, 有提起父亲他们,陛下的意思是, 海外消息传送不便,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知道皇上这么说,左书意顿感放心大半。
“这就好, 既然这样,表哥该高兴才对, 你怎么看着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提及自己的亲事, 何昌逸终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考虑到这件事早说晚说都得说,而且他还打算带上表弟一起, 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
“我父亲在年前给陛下写信,将我的亲事托付给陛下。”
左书意闻言,顿时面带喜色。
“这是好事啊, 表哥今年都二十三岁了,姑姑又坚持要留在合城当她的大掌柜, 不便为表哥操心这终身大事, 还是姑父考虑得周到, 有陛下帮忙,表哥岂不是要好事将近?”
到了年龄,何昌逸也不是不想考虑亲事问题,只是门下省繁重的工作,让他没有时间与精力考虑。
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这件事突然被以这种方式提起,何昌逸着实有些茫然无措,不知该以什么反应面对。
“现在这说些,还为时尚早,陛下说,皇后娘娘过几天会在宫里举办一场赏花会,太子殿下会给一些未婚公子下请柬,组织一场诗文会,我到时可以带你一起去参加。”
知道自己也可以去,左书意既有些好奇与兴奋,还有些紧张。
“我也去啊,这……合适吗?这可是皇上皇后,还有太子殿下,专为表哥准备的,要是沈状元在京里就好了,他陪你一起去,还能给你提提建议,就怕我去了,不仅帮不上你,还会给你拖后腿。”
想到好友到任后,先是忙于为文山府的雪灾一事善后,连过年都顾不上休息,忙完受灾百姓的抚恤与安置问题后,又忙于春种事宜的好友,何昌逸也感到有些遗憾。
沈卓虽然年仅十六周岁,也就是十七岁,但也差不多到了可以议亲的年龄,若有心性比他还沉稳的好友在,他的压力确实会小不少。
不过现实如此,他也只能独自面对,表弟现年已经十九,也是时候该考虑终身大事了,若能趁此机会一并解决,可谓是再好不过。
想到这些,何昌逸越发感激皇上皇后与太子对他的这番诚心关照,在他的印象中,先帝对自己的那些子女的亲事,都不曾这般上心过。
“你不必多想,皇后不仅会邀请一些名门大户家的夫人小姐,还会邀请一些博安女学的生员、女官和公主们的伴读,你到时只需好好表现,争取能让人家姑娘看得上你就行。”
左书意苦着脸挠头道,“我还是算了吧,参加那种诗文会,我只有看热闹的份,根本没什么可表现的,表哥自己努力表现就行,皇上皇后对你这个侄子,可真上心,你自己别辜负他们的一番美意就行。”
他可不傻,一听说这些安排,就知道宫里不惜大费周章的整这么大一出,都是为了给他表哥搭台子,其他的那些未婚公子,都是用来热场子的。
虽然提起这件事时,总难免会感到有些羞窘,何昌逸还是故作镇定的点头道。
“我又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还用得着你来嘱咐?而且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的条件也很不错,说不定也能趁此机会遇上自己的姻缘,反正我们又不打算求娶高门千金。”
听到表哥的这番话,左书意仔细一想,发现好像还真是如此,心中难免也很出那么一点小期盼。
皇上见过何昌逸,确定好这件事后,宫中开始放出风声,说是皇后见御花园中的景致好,便打算在宫中举办一场赏花会,将会邀请京中许多闺秀参加。
而太子则会在当天于宫中组织一场诗文会,将会邀请京中一些青年才俊参加,受邀者不拘出身与官位。
这个消息迅速在京中引起轩然大波,实在是今上登基后,什么赏花宴之类的聚会,都太罕见。
每次但凡出现,都会带有明确目的。
这次的目的更是毫不掩饰,就差直接昭告天下,宫里打算组织一场相亲大会,受邀者是否参加,全凭自愿,绝不强求。
可是就算宫里的态度坦荡,依旧引来许多猜疑,因为大家已经总结出某些经验,宫里肯定不会突然无端组织这么一场相亲会,只会帮助京中未婚男女解决婚姻大事。
虽然这种没有摆在明面上,便是众人都心知肚明的相亲会,在京中还算常见,京中有些大族很热衷组织这种成人之美的聚会。
但是当宫中突然要组织这么一场时,所有人家都忍不住要多想想这其中是否有什么深意。
当然,想的同时,并不耽误各府迅速准备起来,有些自信能受邀者,已经开始准备将要参加赏花会行头。
有些对自家是否能受邀一事没把握的,则在想办法打听邀请名单,想给自家争取一下。
还有些人夫人小姐则在举行小圈子聚会,互通信息。
“你们打算让家里的孩子去吗?”
即便是来自手帕交的询问,这些夫人的回复也有些含糊其词。
“还没想好呢,这事到底非同寻常,要听我家老爷的安排。”
“是啊,我家还得听老太爷的吩咐,现在听到些风声,还不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事还真不好决定。”
“你们说,咱们那位一心帮皇上打理宫中产业的皇后娘娘,这次是不是又在拨算盘珠子?”
在场几位都是世族夫人,早前那两年,都没少在皇后那里消费大笔银两,也就近两年她们自己主动避着,皇后也基本不再主动邀请,她们才不用再担心自己的那点傍己银子。
虽说当初在皇后那里消费,都是你情我愿的事,事后证明,那些银子其实没有白花,毕竟大家都是京中上层社交场合中的面子人,能维护住体面,该花的银子绝对不能省。
可是主动花,跟被邀请到宫里,在现场气氛的迷惑下,不自觉地就大把大把的往外掏银子的感觉,肯定不一样。
尤其是前半辈子在京中只是透明人,在出身、才华等方面,样样都不如她们的皇后,仅凭着命好,就活成了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让她们这些骄傲了一辈子的世族贵妇,本就难免会感到有些不服气。
“应该不会,宫里这几年推崇节俭,现在就是我们捧着大把的银票去找万绣坊,去订制那些特别需要时间与手艺的衣服,也会被拒。”
有人不服气得说道,“谁家养得没有绣娘?不给做,我们自家做,凭什么她想挣我们钱的时候,就想方设法地鼓励我们买,她去挣别人钱,生意好到忙不过来的时候,就要求我们节俭。”
听到这话,其他几人都做低头喝茶状,没有一个人接话。
眼看现场因自己的话而冷场,那位夫人才意识到自己话中的不妥。
她们这些人的家中的确不缺绣娘,可是她们缺那种手艺最顶尖的绣娘,最具特色的设计,还缺特殊材料,还真说不起这种话。
若非如此,她们又不是傻的,凭什么要拿着大把的银票去请万绣坊?只因万绣坊能提供的许多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才会成为无可替代的存在。
“唉,先不说这些了,我听说这次的消息后,一直在想,宫里的六公主和七公主都快及茾了,你们说,会不会?”
“我也有这么个想法,名义上说是皇后娘娘要举办赏花会,实际上,说不定是为了太子举办的诗文会,三公主去年选驸马,不也是太子出面组织的。”
“原来你们想的是六公主和七公主?我还想着是不是皇后娘娘有意为太子选妃呢。”
这话让场上再次变得有些冷场,最后草草散去,几位夫人大半家中都有适龄女儿,很希望自家能出个太子妃。
可是皇后的态度坚定地不给太子议亲,太子将要年满十六周岁,已到适婚之龄,据说身边不是护卫与内侍,就是老姑姑,连个伺候的宫女都没有,可见皇后管得有多严。
但是现在连朝堂上的大人们都不敢提太子大婚一事,她们这些内宅妇人再怎么焦虑,也无济于事。
都说太子虽然喜武,身高体健,长相却异常的斯文俊美,又是皇上膝下独子,是板上钉钉的下任皇帝。
不像先帝朝时,家里出个皇子妃,很有可能是祸非福,稍有不慎,就会搭上自己一大家子。
哪怕从赵家和蒋家的经历看,当外戚好像不是一件多好的事,可是太子的情况或许不一样呢?
当今是能在先帝的那些皇子中,笑到最后的那个,其心机深不可测,手段更是十分高明。
所以当今能够做到不依靠母族与妻族,就登上高位,将朝堂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后来会做出这种不仅不重用,还亲自打压这两家外戚的行为,好像不足为奇。
但是太子可不像皇上这般,被磨砺得精明隐忍,心性坚韧,而且大家都知道太子不喜读书,不仅没有正经入学,还尤为喜欢习武,很擅长骑马射箭。
所以京中这些大族可谓是都盯着这次的赏花会,心中犹豫不已,若真是为太子选妃,他们肯定不愿错过,还需派出家中最优秀的女孩参会。
可他们若是会错了意,宫里是为给公主们选驸马,才会大费周章地同时举办赏花会与诗文会,若让自家最优秀的女孩参加这种相亲会,岂不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