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殊不知道继宋太师之后, 又有人发现某个让外人感到匪夷所思的真相,不过跟正宁帝现在的心态相似,随着她已长大成人, 已经不太在乎这些。
在可以的情况下,她要做的事, 从不会拖延。
拿到正宁帝写下的几个最让他介怀的名单后,她立刻安排下去, 先让人打听那几家的家庭成员,成员之间的关系,以及亲朋邻居们都知道的一些信息。
这些要求都不难, 尤其是对暗卫营的人而言, 可谓是毫无压力。
前后不到两天时间,何殊想要的这些基本信息,就已送到东宫,比要求得还要更为详尽一些, 让她十分满意。
对各家信息进行分析过后,何殊便划出重点,让暗卫营的人根据她的要求,进行重点观察与盯梢。
何殊不像先帝, 想要对付谁, 没本事找到把柄时, 不惜让人无中生有,派人栽赃陷害。
她若有了目标,只会凭本事找证据, 找不到证据她就宁愿不动, 也绝对不会去做那些违反她的做人原则的事。
只是截至目前, 还真没有被她盯上后, 可以全身而退,让她感到敬佩的人。
因为那要么代表对方的确清白无瑕,要么就是心机手段实在高到一定层次。
而她目前还没有遇上过前者,至于后者,为免打草惊蛇,她压根就不会轻举妄动。
因为在没有足够把握的情况下,不仅达不成目的,还容易引起对方的防备与反噬,从而用各种算计与内斗来拖住她的精力,耽误她要做的正事。
像此前的宋太师,就是这么一个人。
至于这几个不知轻重,敢跑到正宁帝面前膈应人的官员,不是何殊小看他们,就凭他们这短视而不自知,还自以为是的言行,就能看出他们属于哪一类人。
看到暗卫营提交上来的这些调查信息,何殊也确实能够一眼看出其中的不正常之处。
于是没过几天,暗卫营就递交上另一份调查资料,有位官员的父亲年轻时抛妻弃子,考上进士后停妻再娶,年老后,在外豢养外室与私生子女。
另一位官员的父亲一大把年纪,还喜欢逛暗门子,与寡妇不清不楚。
还有一位官员,他自己与家里的儿媳有首尾不说,最关键的是,为了不因丁忧而辞官回乡,不惜瞒报其父母死亡之事。
何殊对于这种遇上丁忧,就需回乡守孝三年的制度,并不怎么支持,这些年给不少能臣夺情。
但在这种情况下,对方的这种瞒报父母丧事,就是他自己大不孝在先,却来指责正宁帝所做之事不孝的把柄。
这几位官员在对待自己的父母,或是其父母对待其祖父母,都或多或少地存在一的问题,都是真要较起真来,都能算得上不孝的那种。
除此之外,就是他们在任职期间犯下的一些可大可小的错误,只要认真计较起来,每个都不清白。
正宁帝看到这些调查结果,心中的烦闷顿时一消而空。
“看完这些,再想想那些人劝勉朕时的嘴脸,真是既无耻又可笑,可悲的是他们还不自知。”
想到自己竟然为这等小人的话而介怀,正宁帝就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对他而言,这相当于是耻辱。
眼看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何殊的心情很好。
“这个世上最不缺就是这种只知挑别人的错,不知自省,意识不到自身错误的人,父皇若为此动怒,相当于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实在不划算。”
正宁帝对此深以为然,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好自己的情绪后,他才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指着其中一条。
“像这种丑事,肯定做得很小心吧,怎么也能查出来?”
何殊看了下他说那件事,正是其中一位官员与儿媳在外面幽会的事。
“结合这一家人的日常作息规律,寻找出其中相对较为异常的出入时间与路线场所,再寻找共同点,就不难发现这其中的猫腻,毕竟都是大活人,走过到过的地方,停留的时间,都有迹可循。”
正宁帝听得懂这番分析中的内容,但在没有听到之前,他实在想象不出太子是如何在这短短数日内,就将这些人的老底都查个一干二净。
“那……这些圈代表何意?”
“被儿臣圈出来的这些,儿臣已经让人散布出去,不出三天,父皇应当就能接到弹劾他们的奏折。”
正宁帝当然不会怀疑自家太子的判断,因为已有无数事实证明,太子但凡说得如此有把握的事,绝无错漏。
满意地笑着点头的同时,看到他刚指出来的那件事竟然没被圈出来,让他感到有些不解。
“这桩伤风败俗的丑事,皇儿为何不让人将之公开?”
“因为就凭这人瞒报父母丧事的举动,就足以判他砍头,最少也是被罚往农场劳作,而这种丑事一旦被公开,对他而言,不过是桩风流韵事,给别人添个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可他那儿媳无论是被迫,还是自愿,都将失去活路。”
这便是这个时代的残酷,对男子无限宽容,对女子却非常苛刻。
正宁帝若有所思地点头,“皇儿顾虑得对,毕竟是一条人命。”
再看看,发现所有被圈出来的那些,都是那些男人的事,基本都不牵涉女眷,正宁帝的心情难免就有些微妙了,指着其中一桩道。
“这个官员的母亲与妻子关系不睦,其妻有忤逆婆母之举,你怎么也没圈出来?”
“因为我们的主要目标这些官员本身,又不准备帮他们断家务事,所以这些不确定内情的消息,都算不得数,为免失之偏颇,冤枉了谁,直接无视就好。”
正宁帝一想,发现还真是如此,不由得感慨道。
“还是皇儿考虑周到,处处体恤这些百姓的不易,为父多有不及。”
因为她自己也曾是百姓中的一员,切身体会过其中的不易,不过这个真相肯定不能说。
“父皇这般大力支持并实施儿臣提到的这些,谁敢说父皇不体恤百姓的不易?”
听太子这么一说,正宁帝顿觉参与感大增,因为这话没毛病,太子提议,自己实施,他当然是成就感满满。
事实证明,何殊的判断再次得到印证,没等到第三天,就有御史在早朝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弹劾那些官员及家人的种种行为。
正宁帝当然不屑亲自处置他们,而是公事公办,直接将查处几人的案子,交给大理寺负责。
其中有两人都是翰林院的官员,被带走前,哭嚎着想求顶头上司高崇礼救他们,却被高崇礼毫不留情地直接拒绝。
“是你们自己行为不端,没有约束好家人在前,求本官何用?”
问过与那两人关系亲近的人,高崇礼才知道原因,原来在他不知道时候,那两人自作聪明,不仅不止一次公开评价皇上不顾先帝的名誉,公开恢复历史真相的事,还在这段时间常去与皇上论孝道。
得知这件事,高崇礼差点没被气死,他近来一直夹着尾巴用心做事,特别低调,就怕皇上觉得他碍眼,顺手将自己给收拾了。
结果他的属下却作死地跑去指责皇上不孝,皇上只要稍孝顺一点,首先会做的,就是拿他高崇礼的项上人头祭奠先帝的名誉,给先帝开脱。
意识到自己差点被这些急于表现的属下给坑死,扶着桌子的高崇礼因后怕而被惊出一身冷汗,随即更加坚定了某个决心。
他算是看出来了,在失去宋太师这座大靠山后,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自己都不可能得到更进一步的机会。
与其像这般提心吊胆,总担心上面与他算旧账,揣测上面已掌握他的多少把柄,还不如自己识趣点,争取一个可以好聚好散,全身而退的机会。
与此同时,礼部尚书何广成也在训斥自己的属下。
因为礼部不仅出了个被带走的,他还在随后查明,礼部还有几人也曾找机会劝谏过皇上。
“不要自诩聪明,以为本官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想要另辟蹊径,引起陛下的重视,这次被弹劾的人,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有些人满口的仁义与孝道,私下里……本官说了都怕脏了自己的口,陛下做事,自有其道理,还轮不到旁人置喙,说话前,也不知道去打听打听民间议论!”
有人赔着笑脸解释道,“大人,属下也是因为听说您并不赞成陛下此举,只是没能劝住陛下,才想试着劝几句。”
听到这话,何广成的脸色瞬间变得格外阴沉,不复平日里一副好说话的老好人模样。
“你这是无稽之谈!本官若想劝阻陛下什么,自会亲自向陛下上奏,何需旁人多事?休得拿本官当借口,不要以为本官好说话,就好糊弄,再敢有下次,本官定不轻饶!”
他之所以在皇上提出要公开那段历史真相时,站出来声情并茂地站出来劝阻那几句,只是出于自己既是宗室,又是礼部尚书的双重身份,同时也为给皇上搭个可以表明决心与态度的台子。
至于效果,从皇上当众说出的那番驳斥他的话传出去后,为皇上在民间赢得的诸多支持与赞誉上,就能看得出效果。
这也使得陛下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地公开那些历史真相,一心为民、为大安、为后世考虑,勇于担当的形象深入人心。
这是他何广成的大功劳,结果这人竟然拿他当时的劝阻做借口,粉饰自己的私心,着实将他气得不轻。
但是在这个风口浪尖上,他也只能口头上训诫几句,不好直接处置对方,以免显得自己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