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理山国的事, 宋太师还透露出许多很有价值的东西,包括他所掌握一些官员的把柄, 可谓是不管不顾, 只一心想为他的儿孙们减轻处罚。
不同年龄段的人,追求的东西显然不同,宋太师最后说道。
“老朽最后想求殿下一事。”
看在对方的诚意上, 何殊直接点头道。
“宋太师请讲,只要不违背国法道德,孤都会尽量成全。”
宋太师郑重其事地躬身施一礼后, 才开口说出自己的请求。
“对于殿下与陛下安排瑞王去定海水师,还许让他召集旧部齐聚水师大营一事, 老朽想来想去,只能想到一个可能, 就是殿下打算送他们出海, 送他们去海外异国。”
何殊没有否认,正所谓是人老成精, 宋太师连大安一直是由她这个太子在执政, 这种常人都不敢想象的真相都能猜出, 能猜到这点,她并不觉得意外。
“你想让孤将你的儿孙们送过去?”
宋太师这辈子最大的本事就算计人心,想要算计人心的前提,则是能够根据观言查色,洞悉人性。
“是的, 就算殿下开恩,让他们继续留在大安, 他们也难有立足之地。”
何殊没有拒绝, “孤答应你, 会给他们选个合适的去处。”
宋太师躬身道谢,何殊点点头后便转身离开。
将要走出大狱之际,何殊忽然开口道。
“允他的儿孙们过来见他一面,连宋进明在内,他活不长了。”
郭风远毫不犹豫地应下,里面透着某种态度与决心,让何殊忍不住扶额,认真解释了一下。
“郭寺卿,孤的意思是说,他已生无可恋,自己坚持不下去了,可不是让你派人动手脚。”
郭风远闻言愣了一下,心情复杂的拱手道。
“是,臣明白了。”
“孤对你寄予厚望,盼着你能为孤,将这大理寺变成为维护国法、匡扶正义之地,绝对不会容忍,更不会带头将这里变成藏污纳垢,可供人施展阴私手段的地方,明白吗?”
郭风远赶紧躬身应下,“是臣愚钝,臣定当不负殿下厚望!”
何殊摆摆手道,“平身吧,你能记住就好。”
看到郭寺卿亲自带着一行人进入天字号的监区,停留一段不短的时间后,才一起出来,并径直离开的背影,在这做事的官员们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嗳,你们说,那位看着气势非凡的年轻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竟能劳动我们郭寺卿这待礼待?”
有人随即回道,“依我看,肯定是哪家王府金尊玉贵的小王爷,一般人可没这个体面。”
“谁曾听说寺卿大人与京中哪家王府走得近过?说不定是太子殿下,除了太子殿下,还有谁能有这个资格?”
有人嗤笑着回道,“会说出这种话,就证明你来京中的时间还不算长,京中谁不知道自打当今圣上继位后,就带着太子殿下深居宫内,从不出宫?”
“就是,太子殿下可是圣上膝下独子,再尊贵不过,不容有半点闪失,当然不会轻易出宫。”
之前说话的那名官员不服气的回道,“那位公子的年龄与传说中的太子殿下相符,怎么就不能是太子殿下了,说不定太子殿下只喜私下出宫,没有大张旗鼓而已。”
这个猜测也引来一部分人的附和,两种猜测争执不下,顿时吵得十分热闹。
见左书意只在一旁竖着耳朵听,没有丝毫没有掺和进去的打算,与他一起的同僚好奇地问道。
“左录事对此如何看?”
想到他表哥偶尔提及的那些与太子有关的只言片语,再对比他此前在近距离惊鸿一瞥下,就留下的深刻印象,左书意十分肯定那位公子的身份。
但是此刻面对同僚的询问,他只是笑呵呵地回道。
“下官觉得诸位大人的猜测,都很有道理,天字号中住的那位身份非同一般,若有哪位小王爷前来探视,实属正常,若能劳动太子殿下亲来一趟,好像也能说得过去?”
此话再次引来在场众人的一阵热议,虽然是在大理寺这等严肃的部门任职,这些官吏也都很热衷于讨论与那些大人物有关的话题。
直到下值回去后,看到自家表哥时,左书意才憋不住满心的惊喜与激动。
“表哥,你知道我今天见到谁了吗?”
看到他那兴高采烈的反应,何昌逸有些意外,因为知道这几天正是他们的父兄与亲戚们出海的日子,二人这段时间的心情,一直有些沉重。
“莫非是我们在合城的哪位故人?”
左书意难掩得意地摇头,“我就知道你肯定猜不到,我今天见到传说中的那位的神秘太子殿下了。”
何昌逸下意识皱眉,“这怎么可能?太子一向深居宫中,怎么可能会出宫?”
虽说京城的治安现已变得十分好,说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也不为过,可是何昌逸仍然觉得太子出宫一事,还是太危险了一些。
这不仅仅是他皇叔膝下只有太子这个独生子的事,更重要的还有太子才是执掌朝政的那位。
民间常说千金之子不坐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太子可比那些富家子,或是王公大臣家的子弟尊贵无数倍。
左书意便讲了下自己今天正好迎面遇上,郭寺卿带着疑似太子的那位公子,一同前去天字号监区的经过。
“……虽然我的一些同僚认为,那位公子可能是哪家王爷,可我听你说过,太子殿下长相极为俊美,却颇具英武之气,我们今天见到的那位公子,正好都能对得上。”
何昌逸随即想到一个可能。
“宋太师就被关押在那天字号?”
得到左书意的肯定,何昌逸若有所思地点头道。
“若是这么说,还真有可能,毕竟是宋太师,太子殿下会去见对方一面,倒也正常,不过对于这件事,你可不能对外说。”
左书意拍着胸/脯保证道,“这是当然,除了表哥,我谁都不会说,上官后来也曾特意嘱咐过,说是今日有人前去天字号监区控视一事,绝对不许外传。”
他是因为知道他的表哥见过太子许多次,还是太子堂兄的事,才会跟他提起。
再加上太子虽是低调出宫,但是对方没有遮掩容貌,证明对方此行并没有需要保密的地方,他的上官会这样嘱咐,估计也是为了宋氏一案考虑。
何昌逸则是因为担心表弟养成不好的习惯,大理寺的许多工作都需要保密,左书意必须要有保密意识,即便是对他。
“嗯,以后遇上与这种重要案子有关的事,最好是连我都不要说,除非是你遇上难以解决,又不需要保密的普通案子。”
左书意笑着应下,他知道这是表哥的好意,拎起自己回来时来买的熟食。
“这是回来的时候,我顺便买的熟食,拿到隔壁与沈爷爷们一起吃吧,我们这段时间得了他们不少照顾,总感觉沈状元不在,隔壁冷清了不少,没想到文山府离得这么近,沈状元竟然连过年都没回来。”
想到他们兄弟在京城过两次年,都是与隔壁沈家一起过的,何昌逸也颇为感慨。
“文山府那边的雪灾善后事宜不容易,沈贤弟临危受命,对那边的情况不熟悉,身上的责任与负担却很重,顾不上回来很正常,我们只要有时间,多去隔壁陪陪两位老人便是。”
左书意难掩羡慕的感慨道。
“也是,而且沈状元这是升官,是大好事,就算他不能回来过年的事,让沈爷爷他们感到有些遗憾,但是心里还是高兴的。”
“你对自己的职务多上些心,今年若有晋升机会,也可以试着争取一下,顺利的话,说不定也能升一两阶。”
左书意嘿嘿笑着挠挠头道,“我也有这个想法,就是那些个国法条令太多了些,想要晋升,必须将那些都给记得倒背如流,我还差了点。”
听他提起背国法条令的不易,何昌逸就忍不住想起那位,记忆力强大到让人感到难以置信。
“你多用些心,再耐心些,肯定能背得下,趁大理寺现在有缺职,机会多,争取能尽快升上去,等到都满员了,你再想要晋职,哪怕资历够了,也不一定能有合适的位置。”
像左书意这种通过大招录进来的官员,既不如科举入仕的官员起点高,若没有特别能拿得出手的专长,晋升空间也会有限。
何昌逸希望他能抓住现有的机会,争取一个容易立功,让上官注意到的好位置,就像他所在的门下省。
只要有合适的位置,或是关键时刻需要用人时,上面首先想到就是门下省的人,而关键用人时刻,往往也会意味着能得上面重视的立功建业的机会。
像沈卓这次的经历,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哪怕他因此而失去与家人在过年之际团圆的机会,可他所能得到的收获与回报,绝对不小。
对他们而言,这个收获不仅仅是升官这么简单,重点是处理这类民生事务的经验与教训,机会非常难得。
见完宋太师回到宫里后,何殊还在为宋太师曝出的那个消息感到震惊。
她实在没有想到,一直被鼓吹为盛世的先帝朝,在其花团锦簇的表象下,还隐藏着如此让人难以置信的屈辱与荒诞之事。
而先帝不仅没有反省到自己的错误,也不敢正视那些,还试图掩耳盗铃的直接抹去那一切,这种无能又懦弱的做法,简直是在挑战何殊的三观。
不过若联系起自打她爹登基继位后,曾让她感觉违和的那些地方,好像都能解释得清。
例如先帝选继承人的考量,例如当初那空空如也、寅吃卯粮的国库,先帝那穷得让人难以置信的私库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