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定海水师派人先送回临海, 秘密受审并压送回京的寇盗。
有了那封秘信中提供的一些信息做帮助,定海水师找到并剿灭这些寇盗,并没有费多长时间。
只是当他们从这些寇盗们口中得知, 他们除了与大安的一些士绅豪族势力有勾结外, 在其本土, 还有其本国的大势力支持后,派船将他们押送回大安,挥师前往这些寇盗所在的岛国海域征战去了。
虽然知道赵晋仁应该不是冲动冒失的人,但是接到定海水师去岛国的奏报,何殊还是非常担心。
毕竟水师与船队一出海,就相当于是无根的浮萍, 遭遇什么危机的可能都存在。
虽然知道那些寇盗团伙多是因得到岛国中大势力的支持,甚至是豢养, 才会层出不穷。
所以那些岛国也是何殊将来的目标, 可是以定海水师目前的规模与武器装备实力,还不具备远征海外作战, 在别人占据本土优势的情况下, 可以取得胜利的实力。
可是等到她这边接到消息时,水师估计已经抵达目标岛国所在的海域,何殊纵然不支持也无济于事。
心情不好、压力大的何殊只能将这些负面情绪, 都发落在这些吃里扒外,勾结外贼,以及以权谋私, 胆敢用国家的执法权卖人情的家伙们身上。
李寺卿是个资历深的老臣,这些年也确实为朝廷立下不少功劳。
所以何殊虽然早就看出他面直内滑, 表面上哪边不站, 是位值得信任的纯臣, 实则暗地里是站士族豪门势力,在调查处理某些案子时,也会多有包庇与遮掩。
只是这人心机深,很少亲自出手,让人拿不到把柄,而且在朝堂上的根基很深,何殊才不得不容忍。
早几年甚至还要摆出毫无所觉的样子,直到崔景怀接掌九门提督之位后,才开始露出自己的一些态度,近几年陆续将几桩大案交给九门提督府负责调查。
外界都认为这是因为崔景怀是天子近臣出身,深受宠幸,皇上有意帮助他坐稳位置,才能为九门提督府争取到直接查案立功的机会。
只有何殊自己心里清楚,她一直在等着可以将大理寺清理一遍的机会。
作为大安的最高执法机构,若不能保持绝对的公正无私,如何彰显国法的公正与威严?
这次的福江遇袭一案,就是何殊一直等待的机会。
能在福江官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陆续防数量多达上千的寇盗登岸潜入,事后还能抓住时机顺利逃离,绝对不是普通内贼所具有的能量。
在清理并整顿临海府时,何殊根据下面递交上来的调查信息,就已看出沿海一些富得流油的豪门大族,看似是靠着垄断渔业市场,才能赚得盆满钵满。
实际上,不仅他们中的不少人家发家史不清白,发家后,暗地里仍然在做一些不干净的生意。
朝廷正式组建船队,开展海外商贸之前,流入大安境内舶来品,基本都是来自这些势力。
而这些势力在民间商船因海盗团伙太多,来历背景复杂,根本不敢远航后,都是通过与那些海盗做交易,才能有机会拿到那些货。
只要他们安分守己,何殊可以不与他们计较那些充满血腥算计的前尘往事,因为计较不过来。
可是不管他们是因为被人拿住手柄,还是因为利益方面的原因,才会做出与海盗勾结,抢掠大安境内百姓的恶行,何殊都不能容忍。
然而执掌大理寺的那些人,显然能忍,还帮忙包庇遮掩。
将这次的案件交由大理寺负责调查,既有试探大理寺之意,又何尝不是她在给对方机会。
只是他们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没能抓住最后的机会,选择继续包庇涉案的那些恶行累累的豪门大族。
只因他们不仅受到京中一些同僚与勋贵所托,他们中本身也有人是出身自那些士绅家族势力,或是有交情。
官官相护,合起伙来欺上瞒下的事,他们已经做得十分熟练。
这次被毫不留情的当朝揭出老底后,朝堂上一些大臣才知道自己只看到表面,还真以为李寺卿等人执法公正严明,查案能力出众,不畏权贵、敢于揭不平之事。
结合那些寇盗提供的证据与证言,所有涉福江遇袭一案的官员与大族势力,都被彻底钉死,不存在什么冤屈。
除了大理寺的涉案官员,京中还有不少官员牵涉其中,轻辄丢官罢爵,重则直接被砍头,以及合族全被发配到农场劳作。
因为牵涉其中的不仅有在朝中根基深厚的重臣,还有已在京中传承多年的老牌贵族或士族有不少人试图进宫求情。
为应付这些人,耳根子软的正宁帝身心俱疲,也咬死了不松口,强撑着摆出就算是先帝与列祖列宗再世,他也绝对不宽恕的强硬态度。
因为他很清楚太子有多痛恨那些一边享受大安朝廷的福泽,百姓的供养,却要勾结外人祸害大安百姓的内贼。
也很清楚太子有多担心目前尚在远海,还未返回大安的定海水师,不让太子在这些视国法,视百姓生命财产安全如无物的人身上好好发作一番,正宁帝很担心太子会被气 倒。
这么多年下来,他独自处理朝政的本事没什么长进,但他的见识绝对够多,然后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知之明。
诺大一个大安的各种问题与事件层出不穷,都是他根本应付不了的。
像去年的大疫与蝗灾,若不是太子反应迅速、安排得当,他根本就控制不了事态的发展,那个后果肯定会不堪设想。
所以对正宁帝而言,太子好,他才能好。
在太子的努力下,大安绝对称得上是国泰民安,结果仍然潜藏着这么多的隐患,让正宁帝更加相信太子从前给他说的那些危机绝对存在。
直到收到定海水师已经进入大安附近海域,不日就能抵港的消息,何殊的心情才有所好转。
“这段时间辛苦父皇了,父皇做得很好,您看,只要您能拿出自己的态度,不再动摇,那些人再怎么费尽心机,都无济于事。”
能得到这番夸奖的正宁帝很高兴,同时也有满腹的牢骚。
“你是真没说错,那些人都精明得很,费尽心机的钻研朕的性格喜恶,言语的蛊惑力,也实在是真强,朕有好多次差点失防。”
何殊当然知道这些,不过正宁帝这次的表现,确实让她感到有些意外,当然也很满意。
“经过这次的无功而返后,那些人就什么知道,自己小看了您,所以他们的希望注定只会落空。”
身在京中的官员们最能感受到朝堂的风向与温度,随着一阵腥风血雨过去,福江袭击案彻底落幕,他们紧绷着的心神才得以舒缓。
门下省与负责督办此案的九门提督府的感受最深,但是既便温度有所回升,众臣也不敢放松,而是兢兢业业的努力工作,生恐自己哪里没做好,会成为遭受池鱼之殃的那个。
左书意敬佩的看着自家表哥,“表哥,这次真是幸亏有你的提醒,要不然,我这次肯定也要跟着遭殃。”
虽然他的官位低,就算参与到福江一案的调查中,因起到的作用有限,只要不自己作死,犯下什么错,也不会受到什么重罚。
但是对于他这么一个刚入大理寺的末流小官而言,首次参与调查要案,就遇上这种事,背上个不轻不重的处分,若无意外,这前途也算是交待了一大半。
想到自己当初虽然那么劝表弟,回头就因心中实在忐忑,还特意问询沈卓的意见,以排遣心中那些不确定的心路历程,何昌逸的心情也有些感慨。
“这次算是我们运气好,侥幸避过一劫,都说前程难料,我们以后要更加脚踏实地的努力做事,做得好还是不好,朝廷都会看到的,不要轻信于人,不要接受别人的拉拢,当然不要表现得太过直白。”
左书意闻言,有些不太明白。
“新来的上官,应该是陛下的亲信之人,这也不靠谱吗?”
都知道背靠大树才好乘凉的道理,在仕途这更是常态,若能趁此机会投靠一个能得皇上信重,人品能力过关的上官,他的前程岂不是更好?
何昌逸当然知道表弟在打什么算盘,神情严肃的正色道。
“你是想要为了一时坦途,接受自己将要一辈子受人驱使、受制于今日这靠山的前程,还是想要靠着自己的努力,闯出一片天地?”
左书意被问得有些懵,愣了一下,仔细想想后,还是态度坚定的回道。
“我想选后面这个,我想靠自己的努力,闯出一片天地。”
何昌逸点头道,“这就对了,除了皇上与太子,我们不能将自己的忠心与前程托付于任何人,包括我们彼此,这次倒下去的那些官员,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所以你我要做的,就是忠于职守,用心做事,而不是攀附上官,无论上官是谁。”
虽然这样做,的确会让左书意的仕途变得较为难走,他自己也正在这么走,可是何昌逸相信,这肯定是正确的选择。
因为这是上意,而且隔壁的沈卓也是这么选择的。
哪怕两人已经算是志向相投的朋友,但在工作上绝对不存在什么勾连,可以在彼此有需要时帮忙搭把手,却不会凑在一起互通有无,揣测上意。
这种距离与分寸,是两人不约而同的默契,门下省的其他人,基本也都是这个选择。
他们不需要屈意奉承与争宠,只需用做事来展现自己的价值,自会得到应有的关注与重视,所以门下省的工作虽然累,压力也特别大,可是大家都做得很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