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殊所展现出的‘读书人’本事,让这位里正十分佩服,所以对方很重视她所说得那些。
不仅在商队离开后,就按照何殊的建议,组织村民共商给学堂请先生的事,并开始筹划着要给村里修路。
对于何殊遇上任何难题,都能迅速给出最现实的解决办法的本事,崔景怀是真心佩服。
两天后的晚上,崔景怀难掩担忧的说道。
“谨恒,若无意外,明天下午应该就能抵达青山州府城,你真要去那青山书院中借读吗?”
这是何殊早就为自己安排好的行程。
“嗯,教育很重要,想要了解当下真正的教育形势,只有融入其中,才能得到更真实的答案。”
“可是青山书院中的师生规模多达上千人,身份来历复杂难辨,只有冯立与邱颜同样以借读生的跟着您,恐怕难以保障您的安全啊。”
要求所有书院为学生安排统一食宿,都不得带人伺候,是何殊亲自制定的规则。
依何殊自己的想法,并不愿带头破坏这个规则,只是她这身份确实事关重大,安全方面不容有任何闪失,让她没有任性的权力,只得答应带两人进去。
“我们此行还算隐秘,无缘无故的,书院里应当不会有人针对我,有他们两人在,应当可以应付所有意外。”
冯立的身手非凡,邱颜也是女扮男装,极其精通药理,再加上她自己的身手也还不错,所以何殊对自己此行的安全并不担心。
崔景怀虽然知道这些道理,只是现在出了宫,他一直不敢让何殊离开自己的视线。
“我们还是再多安排几个人吧?”
何殊有些无语,“安排的人越多,越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舅舅实在不必这般如临大敌,平常心,打心里只将我当成一个家世不错,出来游学的小辈就对了。”
听得出何殊的坚持,崔景怀只得放弃继续劝说的打算。
崔景怀早年曾顺手救过青山书院中的一位吴教谕,前两年他随商队外出时,两人意外重逢,那位吴教谕十分感念他当年的救命之恩。
知道何殊这趟以游学的名义出行,打算在此期间找间书院借读一段时间,深入了解大安的教育环境,以及年轻学子对大安目前社会环境与政策的看法。
崔景怀便主动说出自己与那位吴教谕的缘分,征得何殊的同意后,提前去信联系吴教谕,提前在青山书院预定下几个借读名额。
吴教谕是青山州府学的学官之一,以监学的身份常驻青山学院中,日常也会为书院学子授课。
以其身份地位,就算是青山书院的山长也会以礼相待。
虽然无权直接干涉青山书院的事务,但他想在书院中安排几个借读生,还是不成问题的,所以吴教谕已在回信中给出肯定答复。
无论崔景怀心中再怎么担忧,商队还是在次日顺利进入青山州境内,距离青山书院所在的青山府城越来越近。
商队走的这条前往青山州府城的官道,是在近几年重新规划并整修过的一条官道。
不仅路面较宽,大多路段都可让三辆马车并行,而且路面整修得十分平坦,因为上面铺了一层水泥。
受限于目前的水泥产量,大安境内目前只有几条通往京城的主要交通干道,全程都被修成水泥路。
工部下属的作坊生产的水泥,目前主要应用于各地在建的水利与桥梁工程。
随着路况变好,太阳也变得越来越炽热,何殊才没有继续坚持骑马,答应坐到马车内。
掀开车帘与车窗帘,马车内变得通风透气的同时,也不影响何殊想要观看沿途环境的视线。
“舅舅,前边那辆骡车好像出了意外,我们安排个人过去看看情况,问问他们是否需要帮助吧。”
为了尽量避免节外生枝,本不想多事的崔景怀闻言,只得无声的叹了口气,微笑着点头应下。
没过多久,刘副管事就亲自过来汇报情况。
“启禀东家,那是一辆送三河县的两位学子前往青山书院的骡车,车轴出了些问题,需要更换配件,我们这边也没有能用得上的备用配件,帮不上他们。”
何殊从边窗里探出头,接过话道,“怎么帮不上,刘管事,刚好我们也要去青山书院,跟他们顺路,让两位学子坐我们的车先走,那骡车不用载人,可以就近找地方修车。”
崔景怀当然不会反对她的建议,“嗯,就按谨恒说的办吧,让他们坐后面那辆还有大半空位置的马车。”
何殊却再次开口道,“不用让他们坐后面那辆车,这辆车里只坐我和邱颜,还空着呢,让他们过来吧,正好可以提前认识一下同窗。”
刘盛也知道既然车里的那位小少爷开了口,他的顶头上司就不会反对,随即照办,而且是郑重其事的亲自去办。
反倒是需要接受帮助的人,面对刘盛释放出的善意,此刻有些犹豫。
那骡车的车夫听到刘管事的话,不仅感到担忧与迟疑,还很自责。
“小老儿受这两位小哥的长辈所托,要负责亲手将他们送到书院和武院才好,没想到竟遇上这种意外,唉!”
沈卓客气有礼的谢过刘管事后,语气温和的安慰车夫道。
“林叔不要着急,我与祖父都听说过怀安商行的威名,能遇上他们,并得到他们的帮助,是我们兄弟的荣幸,你也能安心的去修车,到府城后,我们兄弟会在第一时间给家里去信说明情况,解释这场意外,怨不得你没尽责。”
听到小少年的这番话,刘管事不动声色的挑挑眉,心中暗自思忖,难道现在的天才都变得扎堆出现了吗?
明明看上去都是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少年,说话做事的心眼却是一个比一个多,有勇有谋,特别有主见。
不过刘管事也只是暗自在心嘀咕了一下,多年的暗卫生涯,早就让他养成谨言慎行的习惯。
即便在外人看来,他绝对是位十分健谈,时常面带笑容,与人打交道十分精明圆滑的合格商人。
沈卓与柳平跟着刘管事来到马车边时,何殊正好从车窗处伸头看向他们过来的方向。
看到两个年龄跟她差不多的少年,背着行礼过来,何殊下意识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却不知那类似哄孩子的笑容,出现在她那还长着婴儿肥的稚嫩面孔上,看着其实有些违和。
“你们好,我叫商谨恒,他叫邱颜,我们家住京城,这次随长辈出来游学,将会去青山书院借读一段时间,你们两个都是青山书院的学子吗?”
看着坐进车里的两位少年,何殊的目光中透着好奇,言语之中也透着对同龄人的亲近,十分符合天真热情的富家少爷人设。
相较于难掩拘谨的柳平,沈卓表现得十分深稳大方,语气诚恳的拱手道。
“小弟沈卓,见过二位贤兄,这位是我青弟柳平,家在三河县,我是青山书院学子,此番是休完农忙假返校,表弟此去府城,是想进入青山武院。”
见沈卓的年龄也就与自己不相上下,就能带着比他年龄小的表弟前去府城求学,这份独立与勇敢,让她颇为欣赏。
虽然何殊心里也清楚,若不是家庭方面存在一定原因,一般人家肯定不会这么心大,不过她并没有就此多问。
“听说武院中的生活十分辛苦,这位柳贤弟真是勇气可嘉,令人敬佩。”
听到何殊的话,邱颜正为刚上车的两人倒茶的手忍不住顿了一下。
亲眼见证武院的诞生过程,知道武院中的那些严苛规则制度,都是由眼前这人亲自制定后,她实在想不通这位怎么好意思面不改色的对人说出这种话。
得到肯定的柳平立刻没了面对生人的拘谨,下意识坐直身体,语气坚定的说道。
“我娘说,吃得苦中苦,才能成为人上人,我不怕吃苦。”
何殊边将邱颜倒的茶分别端给二人,边笑着点头。
“柳贤弟有志向,希望你能在武院迎难而上、不负初心,听说只要是能在武院坚持到正式毕业的武学生,都能拥有不错的前途。”
这绝对不是何殊的虚言,武院是她借鉴前世的军校制度,再结合大安的现实条件精心设计而成。
所有能在武院坚持到毕业的学生,不仅能够拥有不俗的身手,还能拥有一定的军事素养。
毕业生不管是选择进入地方府衙当捕快,还是进入军营,都会优先得到擢升与重用。
在这个军中关键职位大多都由各个勋贵世家把持的时代,何殊没想过要直接撬动相关势力的利益。
所以她开设的只是武院,而不是军校,也不会直接干涉武院毕业生的就业选择。
就算是武院毕业生选择进入军营,也需从底层做起。
对于这类毕业生的最大优待,除了会由东宫产业负责返还,或免去学生在校期间的所有学费及生活费外,还会给予一笔安家费。
但这并不妨碍何殊握着蠢蠢欲动的小锄头先盯住将来要挖的墙角,只是目前尚处布局阶段,实在不易操之过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