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
“怎么了……那样的表情, 谁又招惹你了吗。”
“不，只是想和悟聊一聊而已。悟是男孩子，还是杰哥哥的挚友, 我大概不太能理解男孩子的想法, 所以想问问悟。”希尔维亚缓缓说道。
“我……其实感觉到自己离杰的心更遥远了，从那一天开始, 似乎无论怎么做都没有办法触碰到杰的内心。”
五条悟双手插兜, 嘴角的弧度减淡。
“……又是杰吗。嘛, 我也觉得杰的状态有些奇怪，他不是说因为是工作量太大了在苦夏？不过你对杰非常重要，这不是虚假的事情，相信他吧。”
希尔维亚苦笑道，“我也想相信杰，但是我太担心他了。我不认为我当时做错了事情，杰明明也说了理解我的，那……我到底那一步做错了呢。”
“你没有做错什么事情。”
少年宽大温热的手掌放在了少女的头顶。五条悟扒拉下被墨镜遮挡住的苍天之瞳，俯下身用那双漂亮得像是宝石一样的眼眸冷静地对视着希尔维亚。
平时的问题儿童, 性格恶劣喜欢捉弄别人、孩子气又坏心眼的少年，此时认真的模样却帅气得惊人，让人移不开眼帘。
“之前那次, 我之所以能够那么快恢复, 不仅是因为学会了反转术式，也是因为希尔你的‘力量’吧。非要跟着我们去护送星浆体，也是担心我们的安危。
不要质疑你自己，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所以相信你自己, 也相信杰。”
希尔维亚瞳孔颤动。
她并不奇怪拥有着「六眼」的五条悟有所察觉, 但是对方一直没有主动提起那件事情, 想要为她隐藏，让她很是动容。
“……悟。”
希尔维亚鼻尖一酸，扑进了五条悟的怀里，抱住了僵硬的五条悟精壮的腰身，把脸颊贴在了他胸口的位置。
五条悟一直开启的无下限并没有发动，就那样任由着希尔抱住了自己，直接搂到了自己身上。
少女的躯体柔软到不可思议，五条悟紧抿着薄唇，酥麻感如触电般窜到大脑。
他抬起手安抚地拍了拍希尔维亚的背部。
“都说了在男人面前不要那么无防范……算了，这次就不说你什么了。”
希尔维亚被五条悟安抚得心情好多了，主动夸奖他，“因为是悟，我只在悟和杰哥哥面前是这样的。和悟一起很安心，因为你强大又可靠嘛。”
“哼，那是当然的事情了。”五条悟也微微勾起嘴角。“我可是最强，安心躲在我的身后就够了。”
本来是想说，最强的自己和杰都会保护她的。
说出口的时候，却成了自己会保护她。
他讨厌正论，对保护弱者也不感兴趣，之前甚至认为杰对希尔的感情是那么的偏执，一生都去保护谁是一件那么不自由又充满束缚感的事情。
此时却像是在打过去的自己的脸一般，那么想要保护着身前的人。
他是最强，不会犹豫不决也不会踌躇不前，既然有了这样的想法，就不会去抵制。
杰不想保护希尔的话也无所谓，他来保护就够了。
“就算是悟是最强的，一个人的话也会很孤独吧。”希尔维亚拽紧了五条悟的制服，抬起清亮的眸子。“我想要保护杰，也想要保护悟。”
五条悟雪白的睫毛撒下了浅浅的阴影，掩盖住了眼底的笑意。
“保护我吗？最强的我？还真是大胆的发言啊，那你可要努力了。”
“嗯。”
＊＊＊
那一天，和往常一样，希尔维亚跟着夏油杰一起执行任务。
这次的地点是一处偏僻的乡下村庄，任务是找出导致村民失踪及离奇死亡的咒灵，并且祓除。
本来以为只是和往常没有区别的普通的祓除咒灵，没有想到在祓除咒灵之后，两人在村民的房子里发现了一个木制的牢笼。
两个小女孩骨瘦如柴，满身伤痕的被关在笼子中。
她们的身上被打得青青紫紫，鼻青脸肿得几乎找不到一处好地。
在看到那两个的孩子的一瞬间，夏油杰身上的气息就变了。他的瞳孔猛得收缩了一下，又恢复了常态。
就算是希尔维亚，也差点没有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她抿了抿唇，看向村民的柔和眼神也变得冰冷。
夏油杰：“这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她们就是这一连串事件的凶手吧。”
“怪物!你们的父母也是这样，早知道就应该在你们还是婴儿的时候就杀掉了!”
愚昧的村民认为那两个咒术师孩子是导致村子中出现一连串事件的凶手，丝毫不留情地虐待她们。
希尔维亚眉头紧蹙。
她知道人在恐惧还有生命的威胁下会做出非常极端的事情。村子里有人失踪，甚至死了人，村里人人自危，拥有着术式的两个孩子被怀疑并非是奇怪的事情。
可是他们到底是加害者，而那两个孩子是无辜的受害者。
夏油杰眼神如海浪翻涌，眼底是前所未有的阴沉晦暗。他对着两个孩子露出了笑容，眼里的温度却已经要降到冰点了。
夏油杰伸出手指，手上出现了只有咒术师才能够看到的咒灵。
咒灵对着两个孩子说道。
「没…没事的。」
“各位……我们先出去一下吧。”
夏油杰的眼神已经代表了他要做的事情，希尔维亚指尖微动，却没有阻止他。
杰一直都是一个很坚定又偏执的人，除非强制性，否则很难有人能够改变他的意志。
他很清醒自己做的是什么，也有了承担一切的决心。
希尔维亚不知道他到底有了怎么样的觉悟，才能够在现在做下杀人的决定。
当初天内理子被杀，夏油杰都没有杀掉盘星教的人。
她现在也心乱如麻。
希尔没有这个世界的人对生命的敬畏，所以她并不认为杰杀掉这些村民有什么问题，但是她担心杀人会对杰本来就出了问题的心理造成更大的创伤。
原本三观和思维就不是这个世界常态的她，并不知道如何对夏油杰才是最好的。
希尔抑制住了自己乱飞的思绪，撩起长裙拿出了那一把夏油杰送给她的二级咒具。
她一直都有在好好保养这把刀，直到现在这把短刀看起来也像是新的一样。
咒具短刀削铁如泥，切断木制的牢笼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三两下就在牢笼上开了一个大洞。
希尔维亚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温暖笑容，一点点接近两个孩子。
她声音无比轻柔，如同和煦的春风，“没事了，我们会保护你们的。”
希尔蹲下身，手上亮起了璀璨的白光，朝着两个孩子伸去。
菜菜子虽然下意识搂住了妹妹美美子，却任由希尔抱住了两人。在被触碰到肌肤的时候，两个孩子身体都微颤了一下。
不过很快她们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伤口，不痛了。好温暖……”
“因为姐姐和那个哥哥有着和你们一样的能力。”希尔维亚歪头一笑，“本来想要保密的，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
希尔最初想要隐藏自己的能力，有着一部分性格谨慎的原因，但是更多是因为女神族的力量会消耗身体的寿命。
要是被发现她有那么好用的力量，咒术界高层可不会管她消不消耗寿命，肆意使用她的力量。
所以在得到能够灵魂融合的「爱」之前，希尔维亚很少使用力量，连夏油杰都不知道她的事情。
可是现在她需要的「爱」早已集齐，杰杀了人，肯定会需要她的力量，就没有隐藏的必要了。
“伤口消失了。”菜菜子和美美子互相打量着对方，性格更加外向的菜菜子眼睛里含着泪水。
“谢谢你，姐姐，真的不痛了。”
“太好了呢。”
“不过我们现在…要怎么做，那个大哥哥是什么意思，姐姐……是天使吗？”
“嗯，姐姐是天使哦，所以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希尔维亚弯起眉眼。
“你们先在这里不要出门可以吗，等到姐姐和那位哥哥处理好那些人，就带着你们离开。”
美美子松开了希尔维亚的袖口，乖巧地点了点头，“我们知道了，我们会在这里等着姐姐和哥哥的。”
……
村庄里弥漫着血液的味道。
普通人在术士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像是一张白纸。
不到一个小时，夏油杰就杀完了村子里的一百一十二个村民，村子被毁得乱七八糟的，满目疮痍。
希尔维亚找到他的时候，他的脸颊上还残留着溅上的鲜血，身上也充满了浓郁的鲜血的味道。
他的眼神不是死一样的麻木，而是扭曲的坚定的执着，亮得可怕又冰冷。
饶是希尔维亚都没有想到他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那么多人，她本来以为杰只会杀掉残忍虐待了两个孩子的村民。
结果他却直接屠村了……
杰，像是坏掉了一样。
希尔维亚看着眼前的夏油杰，没有忍住，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底哪里出错了？
要是杰没有进入咒术界，他一定会有一个幸福美满的人生。
杰原本的结局就是悲剧吗，那两个孩子的「爱」有着那样的力量，是因为杰注定会遇上她们吗。
那么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没有改变，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啊……
希尔维亚掉着泪快步上前，完全没有在意夏油杰身上的血迹，一把紧紧搂住了他冰凉的身体。
“杰…杰，没事的，没事的。”
就算是做下了无法弥补的错误的事情，就算是精神坏掉了，她也绝对不会放弃杰的，以她和杰的力量，就算是这种情况也可以逆转。
杰留在村子里的咒力残秽对女神族而言可以轻易清除，所以还没有到无路可走的地步。
心脏痛得像是要撕裂一般，几乎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希尔维亚紧紧地抱住夏油杰，像是害怕下一秒夏油杰就会从自己面前消失，就像是一年前一样。
“……希尔。”夏油杰声音沙哑。
他也俯下身搂住了希尔，力道大到像是要把她捏碎在怀中。
“我会陪着杰的，无论是杰想要继续当咒术师还是成为诅咒师，我都会帮助你，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希尔维亚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胸口突然传来剧烈的痛楚打断了。
——心脏……被贯穿了。
她猛得睁大了眼睛，瞳孔收缩到了极致。
因为剧烈的疼痛，希尔身体下意识蜷缩起来，她挣扎着离开夏油杰的怀抱。
然而夏油杰的力道丝毫不减，手臂像是钢铁一样紧搂着她的腰身。
那么熟悉的声音此时却陌生得可怕。
少年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贴在希尔维亚耳边轻声说道，“没事的，不会痛的。”
深爱，厌恶，这种两种感情同时存在着。
每一刻都是那么煎熬。
明明是最爱的人，为什么会因为她的触碰感到恶心呢。
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因为希尔是猴子啊，没有咒力的没有存活意义的存在。
大概十岁的那个夏天，救下希尔就是错误的。
现在总算是解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