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不动就下跪, 看着跟没骨头似的。”
颜今朝抢先倒打一耙,理直气壮的模样让俞世酒也忘了自己刚刚居然被皇帝顶了屁股,下意识就答道:
“臣遵旨。”
说完俞世酒又觉得哪里不太对——他总觉得臀部上还残留着颜今朝的体温——就只能带着烧红的耳根, 讷讷道:
“陛下乃一国之君, 怎么能做出如此失仪的举动呢……”
“那你希望我对别人做?”颜今朝扬眉,“说起来慕雪正求朕把他放出……”
“陛下还是对臣做吧!陛下对臣做什么臣都乐意!”
俞世酒速答, 颜今朝被他那直白情真的模样给逗乐了, 也不闹他了,继续谈论正事:
“朕也认为, 以如今的黎国,是不可能完全击退势如破竹的胡卜卜的,朕当然相信你的能力, 可是战事的事谁也说不准……再说了, 朕可不想和你分离十年八年的。”
毕竟颜今朝来这个世界是做任务关爱美强惨的,又不是真来当皇帝的。
“陛下……”
俞世酒的眸中闪烁着温柔喜悦的光,仅仅一句话而已, 颜今朝就听到了他幸福值上涨的提示音。
“那陛下有何高见?臣定当全力配合!”
颜今朝慢条斯理道:“你知道什么叫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吗?”
俞世酒茫然地眨眨眼睛:“臣不知……这是神仙在梦中的箴言吗?”
颜今朝突然反省起了自己为了减少麻烦把一切都推给“神仙”对不对了——毕竟眼看原本对鬼神敬而远之的俞世酒就要成为迷信古人的代表了——他顿了一下,解释道:
“朕的意思是, 他不是靠充盈国库才这么快走到今天的地步吗?那就给他来一招釜底抽薪好了。”
同样是穿越者, 颜今朝还自带系统, 论开外挂他能输给胡卜卜?
-------------------------------------
黎国的各位官员, 总觉得最近的朝堂气氛很奇怪。
原本只懂风月的吉祥物小皇帝先是装病罢朝了一段时间,回来后突然就不凹什么光风霁月的人设了,变得气势逼人又喜怒无常。
颜今朝经常懒散失仪地坐在龙椅上,单手托着下巴, 一副“我就静静地看你们表演”的模样, 不高兴了说下朝就下朝, 一点儿君子之仪和帝王气度都没有,和以前那被大臣指着鼻子骂不争气也笑着忍耐的小皇帝完全判若两人。
大臣们本来还以为这小皇帝终于不装了,不肯继续当吉祥物了,要在一场勾心斗角又腥风血雨的政治斗争中把俞世酒给设计得身败名裂,把曾经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砍掉脑袋或者发配边疆,各个光是想想就乐得都能冒鼻涕泡儿。
没错,因为原主的外表过于英俊夺目,再加上沉迷诗书的满腹才华,基本心思深一点儿的朝臣都没人会以为他真的是个草包,只不过是被迫在摄政王的强压下韬光养晦而已。
虽然原主的确是。
于是大臣们等啊等,就等着颜今朝积攒力量,早日干掉俞世酒,他们日日积极地私下联络皇帝想要投诚,甚至连在边境虎视眈眈的原国人都顾不上了,只盼着朝中早日发生政/变,从摄政王的重压下解放。
等俞世酒滚蛋了,就凭颜今朝这年轻又毫无根基的小皇帝,到时候还不是任他们拿捏?
然而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惨痛。
据颜今朝装病罢朝已经过了三个多月,如今的皇帝彻底拜托了吉祥物花瓶的名号,他不仅在朝上的话语权变多了,手下的草台班子也渐渐搭起来了,还做出了些令人称道的政绩,朝政回归正统似乎是件指日可待的事了。
但本应争权夺利的颜今朝和俞世酒之间别说剑拔弩张水火不容,就连之前那疏离冷淡的氛围都消失不见,不说皇帝如今掌控的权力有多半都是摄政王给他的,也不说摄政王在民间的名声在皇帝推波助澜下好了不少。
就单说这两人的相处,怎么看都有些……腻得慌。
比如早朝议政时眉来眼去,一个“陛下高见”,一个“摄政王谬赞”,还时不时的相视一笑;又比如下朝时,十次有八次两人都是一起从皇帝专属的御门离开的,一点儿都不避嫌;再比如近期有不少人都曾在京中的大街小巷见过两人同游的场面……
更别提颜今朝这段时间不但把曾颇为受宠的慕雪打入冷宫,还一个妃子都没召见过,甚至连能看到京中风流人物(美男)的诗会都不开了,于是很多大臣都悟了。
在韬光养晦了十几年后,颜今朝终于抛弃了自己那文人气节,意识到了能最快从摄政王手上收揽权力的方式——美人计!他先把俞世酒迷得晕头转向,到时候再给对方扣个犯上媚主的帽子,到时候要治这家伙还不是轻轻松松的?
哪怕俞世酒再权倾朝野,也抵不住这种污名,至于他会不会直接起兵谋反,那就要看颜今朝能把他玩到什么程度了。
也许陛下在当众宣布自己是断袖时就已经考虑到了这一步,心计之深恐怖如斯。
不过没有一位臣子能想到,这似乎把上朝当成公费谈恋爱的两人,竟憋着杀伤力极强的大招。
————————————————————————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在一次看似简单的例行早朝中,墨竹看着颜今朝坐在龙椅上哈欠连天,脑袋一点一点的困倦模样,很有眼色地尖着嗓子道,果不其然就收到了自家陛下赞赏的目光。
“臣有奏。”
然而俞世酒就很没眼色地站了出来,一本正经地行礼,光看他那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就知道他准备要说的事又臭又长。
颜今朝颇为嫌弃地看了俞世酒一眼——要知道他昨天为了赶胡卜卜杀父娶母(当然娶的是小妈)的剧本,可是熬了个通宵,把他阅遍现代狗血剧的毕生功力都用上了——但看在俞世酒昨晚很贴心地给自己捏肩,还绞尽脑汁地说出了一大串读后感的份上,他还是努力缓下表情道:
“说。”
“臣要奏左丞相、礼部尚书、平阳侯、安昭王……”
俞世酒一口气说出了数个京中权贵的名号,几乎涵盖了如今殿内大半的官员,没被提到的都是身家单薄(穷)或者自诩清正的。
“臣要奏以上朝臣通敌叛国,暗中勾结原国,动摇我大黎社稷!还请陛下明察!”
“摄政王!你疯了吗!!”
这话一出,原本还算平静的朝堂立即炸了锅,一众大臣不敢置信地怒瞪俞世酒,纷纷叫嚷起来。
众人的声音大到哪怕在殿外候着的太监侍卫都能听到,知道的明白是大黎国的肱骨之臣正在里面上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乡下鸭子们在嘎嘎叫。
在场唯二还保持风度的,自然就是挑头的俞世酒和背后策划的颜今朝了,不过后者虽然面上看着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实则心里也很懵。
咦?我们之前商量的搞事日是今天吗?我怎么记得是后天?
颜今朝疑惑地眨眨眼睛。
早知道昨晚不通宵了,看大臣们玩川剧变脸可比欺负老婆有意思多了,可不得养精蓄锐聚精会神地看戏。
颜今朝托着下巴,欣赏了一会儿这在电视剧中都罕能见到的稀奇场景,这画面简直释放了他这段时间因准备搞事而积攒的所有压力……真爽!
不过这种混乱中立的愉悦感,在颜今朝看到俞世酒要被一个暴脾气的武将拽住衣领时立即消失了。
他眉头一皱,随手把一边的茶杯扔了下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那武将堪堪伸出的手上,精度之准茶水之烫,让后者的惊叫声立即响彻了整个朝堂,也使得乱成一锅粥的大臣们终于清醒了过来。
“看来你们还真是当朕不存在啊。”
颜今朝轻飘飘道。
“臣一时失态,恳请陛下恕罪!”
大臣们连忙下跪道歉,整个殿内唯一站着的就只剩下了俞世酒,他试探性地看看颜今朝,在对方的挑眉下回了个腼腆的笑容,便从善如流地继续站着了。
颜今朝回味了一下俞世酒脸侧一闪而过的小酒窝,在觉得把大臣们晾得差不多,看到有的老臣头上都冒出汗之后,才悠悠让他们起身。
“其他人闭嘴,摄政王继续讲。”
大臣们敢怒不敢言地站了起来,并试图用眼神杀死俞世酒,然而堂堂摄政王当然不是会在意别人脸色的人,更不怕会得罪人,便直接道:
“陛下曾问过臣,为何本不富裕的原国会突然获得如此之众的钱财来富国强军?为何原国君接连征战却从不劳民伤财,还能在接连吞下周边小国后不停歇休整,又对我大黎土地虎视眈眈?
“那时臣答不出来,以臣之短视,自然无法想出原国君究竟靠何手段大肆敛财。
“然而在这几个月内,陛下多次带臣出去体察民情,告知臣如今京中胜地背后的隐秘,臣才终恍然,并在经过手下的探查后,获得了一份名单。”
说罢,俞世酒就将一份奏折呈了上来,他一字一顿道:
“这上面是原国派探子来京城开的店面汇总,以及曾和原国商人进行私下交易的官员名单,他们将大量的金银珠宝换成原国的精巧物件,用我国之财,充敌国之库……更有甚者,为抢夺那些昂贵稀罕的琉璃香氛,透露我国的机密情报。”
眼看俞世酒的长篇大论还要继续,在场或多或少都有参与的大臣们不禁恍惚。
比起恍惚自身到底有没有犯罪,他们更疑惑的是——陛下和摄政王不是出宫约会的吗?你们体察民情的时候还搂搂抱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