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兽堂走了, 十月朝的盛会当然还在继续。
错过了晚宴确实很可惜,因为今日的晚宴是周诲命令宇文轩准备的,好吃得参加汇报的弟子们连舌头都差点吞下去, 甚至产生了跳槽去灵兽苑的愚蠢念头, 要一直看着宇文轩的脸才能醒悟过来。
不过他们心里下定决心, 以后要加倍努力,只有这样才可以明年继续让自己部门的老大来参加报告会, 这也是他们唯一有机会蹭到宇文轩新手做的仙食的机会了!
普通弟子也很开心,他们至少在今天吃得不是猪食。
虽然宇文轩没兴趣为了弟子摆流水宴席, 但他事先准备好了几千斤的灵兽肉和大量的调味料,亲自配比腌制, 又采集了大量灵果, 提前购买了灵奶, 调制了大量果茶奶茶——据说他还顺便造了一些果酒,但今年十月朝, 普通弟子是吃不上了(师尊那一席肯定例外的)——还购买了一些比较容易料理的蔬菜, 所有弟子可以随意领取自己喜欢的菜色,或使用烤炉, 或使用炼器堂新出品的空气炸锅, 自己烤炸,那味道虽然比不过正规宴席,但比起在珍馐楼吃到的黑暗料理比起来,已经足够小弟子们热泪盈眶了。
周诲却在愉快的晚宴尾声,发现自己的亲传弟子少了一只。
他无声的起身, 想要不惊动其他弟子的离开。
“师尊?”曲千星还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周诲的动作。
“你们继续玩, ”周诲微笑道, “我喝了点酒, 想散散步。”
“……是。”曲千星点了点头。
他并不觉得一点灵酒能让师尊上头,不过师尊好像是不喜欢热闹的场合(?),可惜曲千星作为晚宴负责人,不仅还有后续节目安排,在晚宴结束了还有各种收尾工作要做,实在不能陪同师尊离场。
莫喜倒是立刻就想凑过去:“师尊,我陪你——”
“小喜儿,你还没喝几杯呢?就想走?”一双玉臂却圈住了莫喜的肩膀,路书泷整个人(龙)爬到了自己小师弟的身上,脸红通通的,平日就秋水般的瞳眸此刻更是水雾朦胧,哪怕知道它的性别,也会忍不住为之心动。
莫喜见了只有嫌弃,他用力的试图将那张漂亮的脸推开:“滚开,醉鬼!”
“桀桀,小喜儿好薄情,”这时候,另一个看似瘦削,但铁山般结实的身躯坐在了莫喜另一边,关业的脑袋也凑了过来,他看起来脸色如常,但眼睛没有了焦距的往莫喜面前的杯子里倒酒,“你今天的剑阵,嗝,出了那么大的风头,让我在后面的汇报很难做呢!”
“剑阵是莫悲!我明明是帮你的啊!”莫喜叫道,努力躲闪着关业塞过来的酒杯。
莫悲面无表情的坐在莫喜对面,一杯又一杯的给自己倒着酒,喝起来像是没完的样子。
周诲哭笑不得的看着这群魔乱舞的一幕。
“盯着点悲儿,别让她又喝过头了。”周诲对曲千星吩咐道。
“确实,这都喝了多少了,”曲千星叹息道,走向小师妹,“莫悲,别喝了,再喝对身体不好。”他拿走了莫悲的酒壶。
谁知道莫悲从桌子下面抱出一个酒坛来,还抬起脸含泪道:“不嘛,这个好喝!我只要这些就好了,其他的都不要了——”
另一边莫喜尖叫起来:“你们两个离我远一点,啊啊啊,我迟早要杀了你们!”
曲千星一时间头痛不已。
周诲笑了笑,很不负责将这些小徒弟交给最可靠的二徒弟,他驾起云霞,向着天灵派方向飞了回去。
不过周诲并没有像自己所说的那般散步,却也没有直接回自己洞府,而是径直飞到了藏书阁的顶端。
如今整个门派的弟子都去天堑山登高去了,藏书阁自然空荡荡的。
周诲也没去到里面,他在顶楼找了找,就在楼顶楼梯夹角的某个不起眼的小天窗下面,找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说到底,这个旁人很难看见的小天窗,本来就是对方为她自己专门设计的。
“阿冉,又在这里看书吗?”
周诲扶住天窗的窗台,弯下腰问道。
在窗台下面,有缩进去的小凹槽,里面放着一盏孔明灯,一大叠的书,一个零食盒,一个可以用来加热饮料的小烤炉,一张小毯子,还有两个软垫和一个抱枕。
而冉灯就窝在这些物体的中间。
不过她并没有在看书,而是披着小毯子抱着抱枕,眺望着远处的虚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出现的人影显然吓了她一跳:
“……师尊。”
冉灯先是想摸她的法器进行防御性攻击,但看清楚来人后,就松了口气,身体还下意识的缩了缩,似乎想要让出一个位置来。
不过窗台下的空间就那么大,再怎么缩也不会有多余的位置的。
周诲见状微微笑了笑,也不见他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但当周诲坐下的时候,冉灯身边已经多出了一个足以容纳成年男性的空间。
周诲坐下后,温和的问道:“怎么,又在生气?”
“师尊你这种说法,好像我总在生气似的,”冉灯将脸半埋在抱枕中,闷闷的说道。
她沉默了一下,突然闷笑出声:“不过,我生气的理由倒永远是同一个呢……师尊,你是知道的吧?今天那个阵法,根本就不是我准备的!”
“我倒希望是你努力了一下。”周诲苦笑道。
“果然,师尊也觉得我努力成为阵法师更好吗?”冉灯失落的问道。
“我当然希望,”周诲靠在一边的墙壁上,一只手托住下巴,一只手放在了冉灯头顶,微笑道,“我希望你成为阵法师,我希望你成为这个世界最好的阵法师,我希望你能凭借阵法而登仙……但是,你是会为我的想法而活着的吗?”
“……如果是师尊的希望,我搞不好会努力一下呢!”
“搞不好?”
“应该……”
“应该?”
“大概……”冉灯说到这里,她将脑袋彻底埋在抱枕中,肩膀抖动了起来,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片刻后才抬起头,微红了眼圈说道:“好吧,就算是师尊的希望,我大概也就努力三天,只有三天,不能再多了。然后我还是会去学,但一边学就会一边怨恨师尊,就像是怨恨我爹一样,想你们怎么总是勉强我做我不愿意的事。”
她说道这里,声音哽咽了一下:“就像是这次一样……这次甚至不是我爹,而是阿九他们,其实大家都觉得,我作为我爹唯一的女儿,又完美的继承了阵法师所需要的天赋,不继承家业,是浪费,是大逆不道吧!”
周诲静静的看着冉灯,没有说话。
冉灯继续道:“何况,我其实也没有一定要反抗的理由,也没自己一定想做的事情。学不学阵法,对我而言根本无所谓,我只是讨厌……那种强迫的态度而已……啊啊,其实我连这个也不确定,反正就是讨厌罢了!或者,我单纯就是逃避罢了,逃避努力,逃避责任,逃避我不喜欢的一切!”
冉灯说到这里,再笑了一声,红着眼睛看着周诲道:
“你看,该知道的道理我都知道,该懂的我都懂……我这种什么都懂,却就是不想努力,只想偷懒的弟子真的超级讨厌吧!师尊。”
“有一点,我看着你时常想,我要是有你的天赋就好了,毕竟我到了炼虚以后,才花了不少精力将阵法补起来。”周诲老实道。
冉灯勾了勾嘴角,想笑,但没笑出来。
“不过,暂时放下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周诲接着道,“我年轻时觉得自己在阵法方面没天赋,学习起来没效率,也没有死磕到底,拿自己的寿命去赌,而是想办法去找了更合适自己的方向。你要是觉得压力太大,暂时放一下也行……对了,你这次的压力来源是因为新来的那些孩子吧?要我训斥他们吗?自作主张,不听你的安排?”
“唔。”
“或者干脆因此将他们打包丢回你父亲身边?”
“唔!”
“那干脆再进一步,我和你父亲宣布断交,表示我的徒弟只归我管,让你和他彻底断绝父女关系,你也就没有烦恼的继承家业的问题了,以后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倒,倒也没到那种地步!”冉灯慌张道。
她抬起头,看见周诲含笑的眼眸,就红着脸道:“我大概还是舍不得他们的,就像是我舍不得师尊一样。”
“呼,既然无法断绝关系,也无法继续逃避,那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办法了,”周诲叹息道,“迎上去。”
“师尊是说,让我妥协,按照父亲的希望去做吗?”冉灯警戒的问道。
“迎上去可不是妥协,而是让你掌握主动权,”周诲道,“在解释‘主动权’这个做法之前,你先要好好想想,你的父亲你的家人笼统的让你继承家业,成为阵法师以外,他们真心的,最大的愿望其实是什么?”
“……成为最好的阵法世家?”
“可以思考得更细节一点,你把你代入到你父亲的位置上去想想,代入到你族人的位置上去想,为什么他们对成为最好的阵法师那么有执念。”周诲提示道。
“就是胜负心,家族荣耀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不,想得再细致一点,你不是说道理你都懂吗?那么不要不动脑,仔细想想,为什么他们会有这样的家族荣誉感——”
“那是因为祖先留下来的财产,惯性……”冉灯嘴里不耐烦道,但还是顺着周诲的要求,仔细想了想,她突兀的想起了小时候父亲带着她站在祖宗设计的阵法前骄傲的样子,“……或者,因为我们家族的人均寿命太短了,所以他希望留下一点什么长久的东西?像是祖宗设计在渊海的那道防护阵法一样,几千年几万年后,还有人提起?”
……但是,往这个方向一想,觉得自己更加不孝了!
无论父亲也好,家族的族人也好,都抱着如此沉重的想法,想要让自家的手艺永远的继承下去,只有自己想着如何逃避,如何偷懒……
但是,师尊以为自己这样就可以醒悟了吗?
那是不可能的!
冉灯对自己的“懒惰”心知肚明。
她很清楚自己会因为愧疚看两天阵法书,然后又继续摆烂,她就是那么没用!
何况父亲和家族的愿望是可以完得成的吗?今天他们希望她成为最好的阵法师,回去继承家业,明天考虑到冉灯也是家族的一员,寿命不长,就会催她结婚,生下子嗣,然后等子嗣长大,又是一个循环。
冉灯光是想到这一步,就想趴下来了。
——但在周诲看来,这才是冉灯真正难搞的地方:
她太老实了,也太聪明了。
对比宇文轩和莫喜,冉灯当然是个老实孩子,让她画设计图她就好好的画,让她测量她也好好测量,让她当大师姐她就好好的当,全部乖乖完成,非常老实。
但她和真正的老实人关业和莫悲又不同。
关业和莫悲也老实,他们老实的完成作业,不会多想,所以一根筋做到头,反而不会有什么杂念和摆烂的想法。
冉灯的苦恼在于她太过于聪明,看得太透了。
虽说走一步看十步是阵法师所需要的特质,但是吧:
只让她画个藏书阁的设计图,她可以想道以后改造门派的大工程;让她测量几个数据,她已经预估了所有弟子洞府的重新装修;现在让她思考一下父亲的苦衷,她能想道继承家业,千秋万代,这么“聪明”的脑袋配上那么老实做事的性格,她怎么会不想摆烂。
因为聪明的她看得出来,前景一片黑暗啊!
周诲正因为知道冉灯这一点,所以反而不会对她严格要求,因为那样只会让她更加退缩。
对于这样的冉灯,周诲给她出主意道:“看,你不是很清楚嘛!既然知道你父亲的希望,为什么不反过来给他画饼呢?”
“结果还是要实现他的愿望……啊,画饼?”
“对,你既然知道你父亲操心家族荣誉感,想要留下什么,那为什么不根据他的理想,稍微关心一下他的动作呢?比如说他在渊海做什么,正在使用的阵法……啊,不行,这个功课对现在的你还是太难了,”周诲顿了顿,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先说新来的那几个小家伙好了,他们的理想是什么?”
“哼,他们想逼我成为师尊最出色的弟子,让阵法厅成为天灵派最被你看重的存在。”冉灯冷笑道,她那几个族人的想法,她用膝盖都能想得出来。
“那就满足他们啊!比起让他们乱跑,随便给你拉来不必要的工作,为什么不先主动控制好他们呢?”周诲道,“告诉他们,你手头的工作是师尊最看重的,给他们描述更多更好的前景,给他们能够承受的最大的工作量,让他们没办法多想,但也别掐灭他们的希望,让他们学到更多东西,适时满足一些愿望,给一些萝卜。”
冉灯听着周诲说这些,瞪大了眼睛——
周诲看着冉灯道:“你看,这样你就是走在了他们所希望的‘正道’上,成为了阵法厅合适的领导者,冉家期待的继承人;你也将手里的工作分了出去,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自己获得了喘息(偷懒)的空间,不是两全其美吗?”
说到这里,周诲突然的提问道:“按照这种标准,你知道怎么对付你父亲了吧?”
“……我应该多写信给他,跟他讨论阵法,装作在努力的样子,试探并了解他的工作目标,家族状况,还有其他情况,预判他对我下个需求是什么,能轻松做到的就去做,不想做的进行前期预防,或者提前做出更好的选择,或者用其他事情改变他的主意,为自己争取空间……”冉灯快速的说道。
周诲最喜欢冉灯这点,举一反三,教起来特别容易。
冉灯说着说着,意识到了什么,“噗嗤”的笑了起来。
“怎么了?”周诲问道。
“不,我没想到,有一天会是师尊在教我偷懒,”冉灯这次是真的笑得肩膀都抖了起来,“您明明是‘不倦’仙尊啊!”
“没想到吧?”周诲也笑起来。
师徒两个就这么笑了一阵子,最后冉灯道:“不行,笑累了。”
她习惯性的去摸零食盒。
其实冉灯早就辟谷了,不过她正餐可以不吃,却离不开零食。
平时果脯肉干是不能停的,最近时常叼着奶茶,画图的时候也要嘴里含颗糖。
周诲一向搞不懂冉灯这个吃零食的爱好是怎么来的,作为长辈,他觉得就算不辟谷,也该吃点正餐。
“说起来,你晚饭好像没吃多少?”周诲记得冉灯宴会前半在发呆,后半就干脆消失了。
“我吃了的,”冉灯立刻知道周诲的意思,但她不想麻烦师尊了,“而且宴会也结束了吧?不用麻烦……”
“不麻烦的,你不会以为你大师兄那个胃,吃一顿晚饭就满足了吧?”周诲对冉灯眨了眨眼睛,“走吧,我带你去找你大师兄的小仓库。”
这么说着,周诲站起身。
冉灯坐在原来的位置,仰头看着周诲的背景愣了愣,然后她跳起来抱住了周诲的胳膊,就像是小时候无数次做的那样。
“好。”冉灯笑了起来。
*
周诲带着冉灯离开藏书阁,向着珍馐楼飞去。
这个地方其实勉强算是宇文轩的地盘,因为亲传弟子中,只有他会利用这儿给周诲做饭——顺便给自己开个小灶。
不过理论上,今天厨房应该没人。
晚宴是在天堑山举办的,为了方便起见,应该所有人包括那位做饭并不好吃的厨子在内,全部都带着厨具去了天堑山,所以珍馐楼应该和藏书阁一样,黑漆漆,空荡荡的。
可是,才走到珍馐楼附近,周诲和冉灯就看见二楼宴会厅的灯大亮着,昏黄色的灯光照着几个一看就不是人类的奇形怪状的影子倒映在窗格上,还有声音隐约从上面传来:
“红中!”
“八筒。”
“碰。”
“啧,老子今天晚上手气非常好啊!”
“宇文轩,我信你才有鬼!”
“那么我们赌个大点的怎么样?”
……
如果是纯粹的妖怪在找乐子倒无所谓,但里面似乎混了个不该在的家伙。
“大……”冉灯想要张口,却被周诲眼疾手快的施了噤声术。
周诲在施法完毕后,才对冉灯比了个噤声手势,又在自己和冉灯身上施加抹消存在感和气息的法术,然后看着窗户上那张牙舞爪的影子眯起了眼睛:
“呵呵。”
……这不是我的错!
绝对不是因为我没吃晚宴,师尊怕我饿着带我来厨房的缘故,才撞见这一幕的!
冉灯这样在心中自我辩白道,悄悄松开了抱住周诲胳膊的手,退后了两步。
周诲已经无声无息的飞起,来到了二楼的窗户边。
餐厅里面烟雾缭绕,酒气熏天,一群乱七八糟的妖怪完全保持不住人形,现出了巨大的原形,围坐在麻将桌前,其中也就背对着窗户的宇文轩还算有点人类的形状。
旁边的妖怪笑话他:“你还敢赌大的?不怕被罚啊?”
“师尊不会发现的,”宇文轩撇了撇嘴,“今天他要顾着那群小的,会不会发现我不在了都不好说,要不是那么没意思,我何必跑来这里耍。”
“嗤嗤,你这是嫉妒了?多大年纪了,还黏着你师尊。”
“你们不懂,”宇文轩双指夹住一块牌,沧桑的叹息道,“人生就像是一个圈,过了这个地想要的回都回不来了,需要珍惜当下,该黏……”
宇文轩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注意到对面其他妖怪的脸色有点不太对劲。
他猛然意识到什么,却听见身后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你就是这么珍惜当下的?”
在听见这句话的头一个的字的时候,包括宇文轩在内,所有妖怪的身形“砰”的散成了云雾,试图向着不同方向逃走,遗憾的是,它们怎么可能逃得过一个渡劫期大能呢?
当周诲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那些烟雾已经像是倒带一样的回到了座位上,凝聚成了一开始的形状。
尤其是宇文轩,他感觉到一双温柔的抚住了他的头顶:
“轩儿,你刚刚希望我只顾着你,对吧?”
宇文轩僵硬的声音,不敢回头,也不敢再动弹了,只干巴巴的笑道,“不,师尊,我,我觉得我一个人也挺好的……啊啊啊!”
*
“啊——”
第二天的早上,景宸君是被室友的尖叫吓醒的,他本来还陶醉在十月朝的美好一天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迎接他的却是奇怪的尖叫声。
“怎,怎么了?”他慌张的问道。
“山,山门上!”黄晓站在阳台上捂住吓变形的耳朵,惊恐的望着远方说道。
本来景宸君还奇怪黄晓的样子,但他看清楚远方的景象后,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人?那棵树上挂着人?”
“还有妖怪……”黄晓颤悠悠的补充道。
新弟子们的宿舍正对着山门,尤其是那棵在秋日也开得正灿烂的桃树,这本来是美好的风景,但在上面挂上三四只血淋淋的生物就不一样了。
尤其是人形的那个,扭曲成了奇怪的形状,好像打了个蝴蝶结,不知道人体是怎么弯曲成那个诡异的形状的。
被吓到的自然不止是黄晓和景宸君,其他早起的弟子们也被吓到了,然后用尖叫吓醒了自己的室友,引过来一起被吓一遍。
于是大清早的,所有新弟子都过了一遍SAN值检测。
新弟子的嚷嚷终于惊动了每层楼的楼长——这是由天灵派的老弟子担任的,负责引导新弟子的日常生活。
他们喝道:“你们嚷嚷什么啊?!”
“可,师,师兄,尸,尸体……”小弟子颤抖着手,指着山门说道。
“那个啊,是大师兄,”天灵派的师兄们见怪不怪道,“大概还有他的牌友……嗤,这次好像是被仙尊大人一锅端了啊!”
“大,大师兄?!”小弟子们迷惑不解,他们看看那个扭曲的“尸体”,再看看旁边同样的妖怪,得出结论,“难,难道大师兄背叛师门被抓到了?”他们脑补出了一出狗血大戏,集合叛逃,虐恋,□□为一体。
“你们在想什么呢!”老弟子们不以为然,“大师兄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他被挂在那儿,无非是因为打牌打麻将而已……也不一定,也有可能是昨天十月朝的报告会没做好,成绩不好才被挂的。”
“成绩不好会被挂吗?!”小弟子们大惊失色。
这比听见大师兄逆师还让他们恐怖哇!
本来老弟子们还准备给这群新来的科普一下关于“大师兄被挂”之类天灵派的“常见景观”,但小弟子们的反应,让他们不约而同的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想法。
他们对小弟子们阴恻恻的笑了起来:“对啊,成绩不好当然会被挂。你们不会觉得我们每次门派大考都是考着玩吧?事实上,每年大考后,那棵老桃树上都会挂着一树的人,你们要是学会不够,不如早早的选一根比较顺眼的枝头比较好。”
“!!”
从那天开始,教习们发现自己班上的弟子突然勤奋了好多,后来搞清楚理由后,他们心照不宣的没有纠正,甚至有个别教习为了自己的绩效故意扩大了这个谣言,导致该谣言直到年末的门派大考以后才终于被纠正过来。
至于第二年心有不甘的弟子们趁着另一个大师兄被挂的机会跑去骗新弟子,形成了天灵派的某恶劣传统这件事,都是后话了。
*
在天灵派的弟子们因为大师兄的被挂而惶恐不安的时候,中境的修仙界,不,不止是修仙界,连凡人部落和妖族部落也迎来了轩然大波。
说起来,修仙界的消息传播速度是个谜。
托落后的通讯条件的福,有些消息可以传播得很慢,比如比较偏远隐世的门派至今都不知道不倦仙尊和逍遥宫最近一次的纠纷,当然也不知道商路被封锁的消息;但又因为修仙者只见有无数的通讯法术,一些消息传播的超级快:
比如伴随着万兽堂的回去,不倦仙尊想要主持这届东境拍卖会的消息也以极快的速度在小圈子内扩散了出去。
十月朝的第二日早上,就有数百只的千纸鹤和符纸还有其他东西围绕着万合帮的帮主张鸿景发出了各种各样的质问声:
“不倦仙尊真的要主持拍卖会了?!”
“万兽堂那群XX搞了什么?”
“还嫌逍遥宫的威逼不够厉害吗?!我想要杀了燕白浪那个XXX又XXXX的X货!”
原因无他,因为往年历届拍卖会的实际庶务工作,是万合帮负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