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在进化的过程中学会并且发明了无数种驱逐黑暗抵制黑暗的办法, 归根到头皆是因为人类从古至今从未改变过的对黑暗的恐惧。
人类无法用肉眼看见黑暗里发生的事情,也就无法推测出未来会遭遇些什么,于是为了合理化自己的恐惧为黑暗冠名了数不胜数的传说和形容词。
无月夜、绝望、诡诞、怪物之母......
与其说人类恐惧的是黑暗, 不如说人类恐惧的是不在自己掌控之内的未知, 似乎只要给黑暗冠名了一个可以摸得着看得见的称谓,就能战胜对它的恐惧。
实际上只是对自己身处境遇的不信任导致的警惕与恐惧。
就像三更半夜起床喝口水懒得开灯然后被屋顶上传来的脚步声吓得躲回被窝一样, 如果百分之一百对自己身处的境遇感到信任,拥有足够的安全感, 或许就能理智看待问题,从落在屋顶的脚步声上判断出对方只是一只夜行的猫而已。
但如果深陷恐惧,人类的本能只会催促着身体逃离现场,失去了理智判断现场的机会。
而过度恐惧更是一件能够对精神造成伤害的武器, 甚至反而会对“逃跑”这一保命行为造成干扰。
审讯室里昏黄的灯光一点一点地黯淡了下去,少年人脚下的虚影化作黑泥裹覆着石砖墙,攀附而上,将触目可及的一切都混沌成了整片化不开的黑暗。
被少年太宰治半敞开的铁门,本该有着些许的光亮顺着这个空隙投射进这个房间,但是在触碰到黑泥墙壁时,所有能被折射的光亮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就好像是将【光】的概念从这个房间抹去了一般。
吞没了【光】的影子里缓缓睁开了一只又一只血红色的眼睛。
直到将这间审讯室化为了自己的领域, 少年太宰治这才迈着他不紧不慢的步伐踏入门后的黑暗房间。
偌大的审讯室外围是走廊, 门后有一间交流室, 再往里是摆放着刑具的隔间,真正用作审讯俘虏的地方再隔间的里面,也是审讯室最深处的地方。
少年太宰治先是观察了一下总体的环境。
人类的躯壳在黑暗里无法视物, 但少年太宰治并不只有脸上的这一只眼睛可以视物, 黑暗不会对怪物的视线造成阻碍。
审讯室的天花板角落挂着一个旋转的摄像头, 因为监控拍摄时闪烁着微弱的灯光,被少年太宰治的影子一同吞没了。
被少年太宰治发现后,影子退开了一个小口,留下一个足够令摄像头拍摄审讯室的空隙。
这里有一个通风口,但也只有一个通风口。
空气的流速无法将内部的血腥味通通驱散,长年累月的血痕和腥臭深入墙壁与地面,如果撬下这里的一块转头放在外界,估计得洗上个几十遍不断放在太阳底下暴晒才能将其内部源源不断往外散发出的作呕血腥味儿驱散。
审讯室墙边的桌上放了几根老虎钳。
旁边还落了几片粘着片段甲床的指甲。
锁链将男人的双手高高束缚,这个高度他必须用脚尖才能站在地上,站久了两脚都麻痹了失去了知觉。
加上受了刑,更是腿软地没有了站立的力气,之后的全身重量全都压在捆缚着双手的锁链上。
血液的不流通另两只手掌都僵硬地发紫,被拔掉了指甲的十指更是充血到发黑。
俘虏听到了铁门打开的声音,被血浸透的眼睛模模糊糊地只看见进来了一个身量不太高的人。
随之审讯室唯一的灯光熄灭了。
既然眼睛无法在黑暗里视物,那就干脆闭目全当养精蓄锐了。
能从港口黑手度的审讯中坚持下来,很明显不是什么软柿子。
“对我还真是信任啊森先生,这一看就是意志坚定的类型嘛。”见了俘虏一副被折磨摧残过的模样,少年太宰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嘀嘀咕咕随口埋怨了一句森鸥外的抓壮丁行为。
“难办啊,我并不讨厌意志坚定的人哎。”
那俘虏听到了少年太宰治的声音,少年人的声音清亮,一听就知道年纪不是很大,于是俘虏声音沙哑地嘲讽道:“小孩子?”
“难怪要关上灯。港口黑手党这是没有人了吗?”虽然狼狈,但男人在口上还是不愿示弱。
少年太宰治轻轻抚摸他胸膛的鞭伤。
除了鞭伤以外,被烫红的烙铁激烈地焦灼后留下的伤口也很明显,但果然还是鞭伤留下的伤口更适合少年太宰治的动作。
他将手指插/进了男人胸膛的鞭伤,冰凉的手指被包裹进了一具温热的躯体内,微微搅动,就顺着深刻的鞭伤摸到了皮肤肌肉底下的肋骨。
少年太宰治拥有单手承受住左/轮/手/枪后坐力的实力,只是用指尖硬生生剥开胸膛的血肉又不是掀开铁皮,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男人闷哼出声。
扣着他伤口的手指冰凉地如同极寒之地的冰块,又如同吊着鱼儿嘴的勾爪,撕开了最外层的肌理,露出低下的肋骨与内脏。
少年太宰治抚摸着男人的肋骨,轻声又有些羡慕地笑道:“真是强壮的身体。”
“我会先将你的肋骨折断,然后将你的肺叶取出来,不用担心会无法呼吸,我会很小心地保证你的支气管仍然与肺叶处于相连接的状态......我现在大概知道森先生的意思了,所以我不能让你处于说不出话的地步对吧?”
“让我想想,没有了肺泡的填充,心脏大概会再往左边偏移那么几分吧,还好血管很有弹性,只是这样的话应该还是可以容忍的程度,不会大出血的,请放心,我在如何解刨人体上很有研究不会让先生轻易死去的......”少年太宰治用着雕琢艺术品一般的轻快语气说道:“离开身体的肺叶会在先生呼吸的时候如同翅膀扑扇一样一收一缩......”
“很好看的,可惜先生是人类,在黑暗里看不见呢。”他嘻嘻笑着,手指离开了男人的身体。这不代表少年太宰治打算收手,而是因为他有了新的打算:“看不见就少了很多乐趣呢,所以我决定了,还是让先生看得见吧。”
明明房间里只有男人和少年两个人的呼吸声,但是不知为何,男人没来由地产生了被无数双眼睛盯梢的错觉。
俘虏下意识地睁开了眼,顷刻间,墙壁上挂满的猩红竖瞳映入他的眼底。
明明男人的眼睛应该无法在黑暗里视物,可是眼前的一切又仿佛是越过了视网膜的限制,直勾勾地如同刀割一般地刻入了大脑里。
太阳穴在发胀,心脏也因为猝不及防的情况加速了跳动,更因为少年太宰治的话语而颤栗。
少年人冰凉的双手折断了距离鞭痕最近的第一根肋骨。
“我是第一次审讯,请先生多多包涵。”他清亮的响起,却因为周遭的黑暗和猩红的瞳孔混淆在了一起,犹如是墙壁上无数双眼睛假借着一具可供操纵的躯壳说出了这句话一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又是一根肋骨被折断,审讯室内这才姗姗来迟地响起了男人的惨叫声。
******
少年太宰治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就从审讯室里出来了。
继尾崎红叶离开审讯室后,中原中也也回到了他的办公室给这次的哥布伦在日据点剿灭任务总结一个报告,只留下与少年太宰治相识的直属部下原木与少年交接后续事项。
“啊是原木啊?”少年太宰治双手布满鲜血,雪白的衬衫却只有袖口被染红,其余部位整洁依旧。
他依着门,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给原木和其他尾崎红叶的部下让出一条通道。
少年人的身后,审讯室的灯光依旧昏黄,覆盖了墙壁的黑泥早已回到他的脚下,单从少年脚下的这道虚影,完全看不出黑影原本的模样。
“太宰先生,一切进展的还顺利吗?”少年太宰治花费的时间低于原木的预期,比起少年人是否有什么需要确认的事项,原木更倾向于是少年人不小心把俘虏给玩死了。
如果是太宰先生的话,就算俘虏死了也一定能在那人死前逼他说出了所有需要的情报吧。
少年太宰治没有回答,原木也习惯了少年人沉默寡言的性格,无脑地吹道:“太宰先生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强,嘴巴再硬的人落在您的手上那也只有开口一条路可以走。”
原木不知道的是没有人交代少年太宰治需要从俘虏的口中套出什么情报,还好少年太宰治成功靠着自己的悟性领悟了森先生的意思。
审讯很简单嘛。
他心说。
心理与生理上的双重压迫,足以在不伤害记忆的情况下,让审讯室里的俘虏最终失去了自我意识。
曾是人类的少年人很清楚如何才能用怪物的方式去击溃一个人的意志力。
现在无论是谁起问里面的俘虏任何问题,都能得到答复。
甚至一些本人已经记忆不清的地方,都能因为本我的意识消失而浮于表面。
少年太宰治带上玻璃瓶里的梦魇燃料,一言不发离开审讯室,直奔中原中也的办公室。
他打算回一趟永夜,一是处理一下昨晚通宵和今天下午与【远古织影者】作战得到的战利品,二则是他对黑暗祭坛有了点想法想要尝试一遍。
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话,或许永夜可以不用等到梦魇燃料收集完全后就可以结束了。
少年太宰治想。
于是少年人风风火火刷地一下打开中原中也办公室的门。
“干部先生——我们去拯救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