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穿过石子铺就的小路, 停在一座歪斜的木屋前。
单单从外表来看,这座木屋又小又简陋,说它简陋都是客中的评价, 因为它看起来仅仅一个杂货室那么大, 完全不像是能够住人的地方。
而当【织田作之助】再多看了它两眼后发现, 这个小小的木屋门窗烟囱一个不少,看木头的色泽与反光, 材质也不是普通木材可以比拟的,拼接的木板严丝合密看不见一根暴露在外的钉子, 可见在搭建时应该下足了功夫。
像是守林人补给用的小木屋,偶尔需要用来躲避野兽的那种。
【织田作之助】想。
总之看起来不像是能长期居住的地方。
少年太宰治抚摸着木门的把手, 门把打着蜡,稍微拿袖子擦一擦,摸起来还是那样光滑园亮。
他鸢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怀念, 扭开把手,推门邀请红发男人:“织田先生可以在这里住下。”
【织田作之助】踏上了摆放在门关的脚踏毯,屋内散发着一股木头久置后特有的油脂清香, 混着些微腐朽的湿气, 说不出入鼻的是香味还是还是难闻的臭味儿。
有灰尘洋洋洒洒地从屋顶飘落, 就连地面也沉积了不薄的灰尘。
一看就是一座很久无人居住的木屋。
【织田作之助】本以为室内应该十分简陋的室内,但实际上, 这座木屋简陋的只有外表,内部该有的全都有。
它内部空间比外表看起来大了不知道有多少倍, 书台沙发床柜, 基本家具一个不落, 有一面墙上甚至摆满了书籍。
而这还只是第一层, 门关的尽头还有一条旋转向上的木板楼梯。
少年太宰治用火折子点亮了屋内的烛台, 萤火虫模拟着火焰传递燃烧的现象,从火折子上落上桌上的烛台尖儿。
屋内亮堂了起来。
“虽然还需要好好清理一遍。”少年太宰治从柜子里翻出了清洁工具,递给红发男人。
收到暗示的【织田作之助】接过了抹布,看着充满了生活气息的木屋,红发男人有些迷茫:“人死后......也是要生活的吗?”
看这锅碗瓢盆样样齐全的,人死后难道也要吃喝拉撒吗?
“怎么可能。”少年太宰治否认。
就比如墓地里的亡魂,每天能干的事情除了睡觉就是睡觉,运气不好被盗了坟盗贼还砸了墓碑当石材?那好家伙,当场流落街头变成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死者除了这座带不走的坟墓,还有什么是属于它的呢?生活?什么都没有谈什么生活,真是说笑了。
【织田作之助】会这么问,显然是误会自己是死魂了。
红发男人和亡灵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少年太宰治把手上的羽毛掸子也塞到了红发男人手上:“不以人类的角度来看的话,织田先生应该是新诞生的怪物,不出意外还能活很久呢。”
“咦?”【织田作之助】看起来更加茫然了。
并没有人跟他说过横滨的白雾,也没人说过现在外界怪物横行。
【织田作之助】一直到现在都还以为自己是个死者复生的特例。
少年太宰治没有在此久留的打算,他指挥着【织田作之助】进行清洁工作,自己坐在刚铺好新桌布的桌子上,为红发男人讲解附近的地形和需要注意的地方。
“这几天就要满月了,最近不要靠近那边的陵墓园比较好,满月后的亡灵比较暴躁,基本上无法进行沟通......不过织田先生的实力,就算遇到亡灵也没有关系。”对自身体术很有自信的少年太宰治肯定地说。
提起亡魂,【织田作之助】终于问出了自己目前最感兴趣的话题。
“所以这里是死者的世界吗?一个死者活着的世界?”他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少年太宰治沉默了片刻,深色的虹膜似有黑雾在旋转。
“这个世界属于生者。”他轻声回答。
永夜总会褪去,白昼终会降临。
尽管这个世界对生者的恶意是那样强烈,它仍然也将永远属于生者。
留下一张地图后,少年太宰治就急匆匆地离开了木屋。
少年只是擅长忍耐,又不是完全失去了感觉,和疯狂光环的携带体长时间待在这么近的距离,就算是他也有些支撑不住。
黑暗的祭坛高耸入云。
点着火折子从下往上看,只能看见数不尽的阶梯排排拼接,一直蔓延进无法触及的黑暗之中。
少年太宰治踏上了熟悉的阶梯。
阶梯的两边传来了稀稀落落的嘶鸣。
那些盘居在骸骨之上的尖啸嗅到了少年身上沾染上的疯狂气息,如同见了新鲜血肉的野狼,探出利爪化为鬼影,尖叫着蜂拥而至。
针扎般的刺痛穿透少年的太阳穴,昨日被他亲手剜下一块血肉的肩膀也跟着传来阵阵刺痛。
“闭嘴!”少年太宰治厉声呵斥。
若是少年处于毫无破绽的全盛时期,尖啸还能忌惮一二,可现在眼前将它们束缚在此的仇人难得一见的十分虚弱,这样理智低迷到就连步伐都不再稳健的机会可不好等,仅仅不痛不痒的一句呵斥根本不足以压制群鬼。
“一不小心数量养的有点太多了呢。”
数量一多,就会产生蚁多咬死象的自信。
少年太宰治眯起了眼,哪里会猜不出尖啸的想法,脚下的影子延长,树枝形的触手犹如扎根在地面的植被,向阴影之外生长延伸,漆黑的枝干裂出一个个惨白的缝隙,无机质的竖瞳自缝隙中张开,少年被黑暗阻碍的视线立刻分割成了无数个清晰地影像。
冰凉地视野里,每一个袭来的尖啸都被视线捕捉的一清二楚。
火折子上充当火焰的萤火虫摇曳着,照亮了前路。
光芒不及的黑暗里,树枝形状的触手毫不留情地穿透尖啸,将之各个绞杀,撕扯成碎片。
被撕碎的尖啸哀嚎遍野,鬼影化为腾腾雾气与黑暗融为一体,那些动作稍缓仍停留在后方骸骨之间的尖啸被震慑住了,姑且是安分地潜伏回了这片枷锁一样的尸山。
谁都知道它们还会静候下一个出手的机会。
回到祭坛的顶层,少年太宰治第一步就是把暗影剑扔回武器库,打算等睡醒了再翻出来保养。
刚才还被随身携带的长剑噼里啪啦地和其他武器撞在了一起,莫名有种用完就扔的萧条感。
本来带出去就是为了预感里的大家伙,结果大家伙从对立面一举变成友方,换句话说,这把带有负面作用的剑基本上没有排上大用场,反而还得少年太宰治平白忍受暗影剑对理智的影响。
要是早知道应对的怪物都是蠕虫这类档次,少年太宰治就换成那只黑曜石制成的砍刀了。
“又重又长,一点也不灵活,只有小矮子这种四肢发达的家伙能用的上手了。”少年太宰治给自己揉了揉手臂,不轻不重地抱怨起来,顺口踩了一脚暗影剑的初任主人。
他轻车熟路地把梦魇燃料从弹/匣里放出来再用触手缚着它,献祭给祭坛。
梦魇燃料几番挣扎最终还是没有逃过被献祭的命运。
看着祭坛逐渐鲜艳的斑纹,少年太宰治的双手托着腮,语气中竟然有些期待:“永夜快点结束吧。”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那里的生者发明了好多便利的道具。”他说:“等中也醒了我们可以去那边玩呀!”
“中也在的话,也不用担心开启的虫洞会放出其他怪物了,毕竟要容纳中也通过的话......大概一次穿越世界就要废掉一个(虫洞)吧!”
少年太宰治一边闲聊一边从放置武器的地方翻出他常用的小刀。
他拿着刀坐在石床的边上,解开衬衫的纽扣。
大衣被他随随便便地扔在地上,随即染着斑驳血迹的绷带也松松垮垮地落在了漆黑的大衣上旁。
血腥味儿混杂着药物特有的香气在祭坛顶层蔓延开来。
“蟹肉怎么料理都很好吃,啊我是说中也下次做三明治的时候不要放青蛙腿了,吃起来黏黏糊糊的,都要吐出来了!”他语气埋怨,眉眼却带着笑意,仿佛耳边响起同伴咋咋呼呼地反驳声,让太宰有意见就自己做饭不要比比。
“我才不要咧,谁让中也打赌输给我了,说好的包了三个月的伙食可还剩下足足两个月呢!”
“说起来,中也长大以后也还是一个小矮子呢!”少年太宰比划着小刀,嘻嘻笑道:“居然还没我高哎!中也白喝那么多牛奶啦,早点放弃吧!”
“我和你说,另一个中也超过分的!”少年弯腰,手如同伸进水池一样伸进了自己的影子里,将□□部中也用巨石截断的触手拽了上来:“你快看!断的好彻底,砸的是有多狠啊......”
他狠吸一口凉气,松开触手,继续拿起了小刀。
“过分......超过分的!”
小刀划破了左肩缝合的旧伤,鲜血顺着刀身蜿蜒上少年的握刀的手腕,再顺着手肘滴落在地上。
“讨厌的大人,那么大的石头轰的一下砸下来,都怪中也都怪中也!”
撕裂的伤口里一根长着根须的眼睛被他挑了出来。
随后少年太宰治转移了目标,又先后在其他的伤口里挖掘出了不属于人体的额外器官。
“好痛哦。”
清亮的少年音低低得唤着疼,一时竟分不清是在向伙伴抱怨着疼痛,还是仅仅诉说着已经发生了的事情。
“真的好痛哦......”
石床下逐渐满地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