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实话, 你挺害怕他突然安静下来。你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觉得之后他不是说出什么让人大跌眼镜的暴言,就是要搞个什么大动作。
像现在这种情况, 这种气氛就让你担心他会说一句「我开悟了」然后反手把这地方炸掉。
“去你现在住的地方看看可以吗?”你匆忙地把注意力转回到应付他身上, 抛出个话题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你应该不会和其他女孩合宿吧?”
一楼大部分地方被改成了住宿区。虽然用纸板之类的东西隔出了许多房间,但是隔音效果之类还是不太好, 基本跟大房间合宿区别不大。
太宰治露出一个属于「治子」的甜蜜笑容:“和别的女孩子住在一起什么的, 这种事情当然不会啦~”
他住在一楼的吸烟室,离中心场馆很远。推开紧急逃生的铁门后, 墙面和灯光都为之一变。冰冷雪亮的瓷砖和白墙在炽光灯照耀下, 刺眼的光让你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逃生通道连接楼上和地下停车场, 期间还有货梯和许多其他方向的逃生门, 全被油漆涂成白色, 像深夜的医院恐怖片场景。
即便在同一个场馆内,他仍然做到了离群索居。
他带着你不知道拐了几个弯,穿过了好几扇铁门,其中还路过了强电井, 在全白的走廊里走了不知道多久, 才终于到了地方。
他对你兴高采烈:“到了哦,你看,很安全吧?没有其他人哦?”
“……”你的视线从他脸上转移到后面的「吸烟室」铭牌处, 就在那旁边,站着额角爆出青筋中原中也和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满脸尴尬,很生疏地对太宰治说:“她一直吵着要见津岛桑,所以我就带她到这里来了……那、我先走了!”
女孩忙不迭地逃走了, 只剩下你们三个。
你挺奇怪她这个反应, 忍不住问:“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 ”中原中也同样一脸困惑,据他所说,待客厅里的人还不少,好多人热情地围上来问问问题。他担心说多了露馅,回答了几个之后就低着头不说话了。
“结果她们的态度就变得很奇怪,道了歉之后还拿许多杂志和点心过来。”
你:“……没关系,她们以后会很照顾你的,习惯就好。”
如果不出意外,他在其他人眼里的形象应该已经变成了「故作坚强的敏感脆弱少女」。
在魔法少女中奇奇怪怪的人占比很大,其中又有一部分道德感很高。导致想要真正叩开她们的心扉极难,糊弄过去却很容易。
中原中也脸上的困惑更明显了,他还想再说什么,碍于走廊上有监控,只能忍着进入了那间现在作为「津岛治子」起居室的吸烟室。
吸烟室内部装潢还不错,监控被拆掉了,几把木制棉椅排在一起搭成了一张简易的床。上面还有床很薄的绒毯,粉色印着白色小花,一看就非常柔软。
中原中也看到那床毯子,嘴角一翘还没来及开始笑,就被你打断了:
“她们问你是哪里来的了吗?”
你的语气急促而正式,他愣了下,也立刻换上平时处理公事的态度:“问了,我说是横滨本地。”
“那之后呢?她们的反应怎么样?”
你紧接着追问。
这就是你一直担心的问题。
相比起其他地方的魔法少女来说,属于横滨本地派系的人太少太少了。严格来讲只有……巴麻美一个人,放宽松点的话,佐仓杏子、晓美焰也能算。
但就算把未签约的人数也加上,横滨本地派系也只有五个人。
几乎所有地方的魔法少女都遵循地盘划分的狩猎方式,也就是说拥有自动净化系统的横滨在名义上是属于她们的,问题在于人数差距过于悬殊。
如果麻美不愿意把权力完全让渡出去,首先就会面临和数量庞大的、外地魔法少女的矛盾。
对于本地派系来说,情况会变得不容乐观。
所以你讨厌魔法少女太多的地方。
现在倒是有「魔法少女大家庭」了,就是不知道巴麻美是不是还喜欢?
……
太刻薄了。
这样想太刻薄了。
她只是害怕寂寞,你也知道。
明明闭上眼睛,还能够感觉到鹅黄色的暖光在夜晚盈盈飘荡的样子。
她柔和的笑意,微微弯起的鎏金色瞳孔,在流光照耀中侧身看你,那样温柔而包容的姿态,像是宗教神话里的圣女一样。
下一刻,她却端起银白燧发枪的枪口,流着泪对你说:
「对不起。」
……
你忍不住叹了口气。
远离会馆中心的吸烟室异常安静,尤其你们现在都不说话,沉闷的空气里是供电室有规律的嗡鸣声,沉重的叹气声响起时,把你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
你这才意识到他们两个人也有段时间没说话了,抬头的时候,发现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地都在看你:“……怎么了吗?”
“不,就是、”中原中也停顿了下,像是在考虑什么形容词合适,最终侧头微微笑了笑:“从没有看到你这样认真的叹气?”
太宰治同样微笑着补充:“感觉非常成熟哦?”
好像长辈一样的评价。
你愣了一下,看着他们两个在吸烟室里一坐一站,突然从未如此鲜明地感觉到你们之间的年龄差距。
仅仅是2岁,会差的这么多吗?
可无论是巴麻美还是泽边爱,她们都没能让你感受到这种类似于成人的感觉。
麻美的温柔或许曾经短暂地让你感到安心,可现在无论怎么回想,最后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她因为崩溃而哭泣的脸。
「成熟」是什么?如果你能够拥有他们同样的阅历,或者能变得更聪明一点,是不是现在困扰你的痛苦就都能够迎刃而解了?
神使鬼差地,你问:“我、是不是有哪里做错了?”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为什么无论在哪个时代你的问题都始终找不到答案?未来、会变成什么样?
或者,还能够期待有未来吗?
这些事情,怎么都想不明白。
没有人引导过你,你也从未获得过谁的庇佑。
你在黑暗里一步一步地走,不知道脚下究竟有没有路存在。你只是一直看着远处的光,跌跌撞撞,终于从泥潭里走了出来。
可那束光好像永远都在你的前方,无论你怎么走,它离你不远也不近。
你不知道方向是否正确,不知道那束光是不是真的存在。
你无人可问。
举目四望,黑暗只是沉默不语。
要怎么办呢?
没有人知道,你已经在原地茫然地站了很久很久。
……
话在出口后你就后悔了,这样没头没脑的问题,谁会认真回答呢?
就算是真心对待这个问题,也根本不知道你在困扰什么。
那种模糊不清的嗡鸣声更加清晰地在房间离回荡着,你捋了下头发,打算说点别的掩盖这种沉闷的氛围,用一个玩笑带过去。
这种转移话题的方式很拙劣,却往往能轻松成功。大概是因为没人愿意和你谈论这样沉重的话题。
这次却没能顺利成功。
在和搭档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中原中也对太宰治露出厌烦的神情,却没再打断他开口说话。
“一些事情没有对错之分,”太宰治放缓了语气,“比如说,你加入这个协会,对于泽边爱来说就是「正确」、对森先生而言就相反。”
“问题在于你想要什么?如果不是那种非要坚持某种正确主义的卫道士,那么会导致你问这种话的愿意,就是对现状的不满。”
“你希望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现实呢?或者换句话说,”他顿了顿:“如果现在有机会让你实现一个愿望,你会许下什么愿呢?”
“……我曾经有的。”你喃喃地,说出了那个曾经在你心里萦绕过很久的词:“属于我的奇迹,已经、”
“什么?”大概是你的声音太小,他好像只听到了「奇迹」这个词:“真正的奇迹是指望不上,我只是说,你希望事情如何发展呢?怎么样你会觉得开心?”
为了引导逐渐出神的你,太宰治的声音越来越柔和,后来简直像对路边开放的小花打招呼的声音似的,态度像幼儿园的老师在启发小朋友。
中原中也恶寒地把大衣披回了身上,太宰治看见了,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什么嘛……”
不过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说出这种话的一天就是了。
原来喜欢上谁的时候,真的会发自内心希望她能活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