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绿皮卡车上, 人挤人，车的鸣笛声震耳欲聋。
“让一下，让一下。”罗涛在人群中拼命往前挤, 怀里还护着杨小茜, 身上还背着几个包。
经过重重困难，两人终于来到了所处的卧铺。
这个硬卧铺还是杨小茜的，罗涛的是硬坐。如今车票不是一般难买，幸好罗涛游混惯了，绕了几层路子，如愿买到了两张票。
“累死了累死了。”罗涛让杨小茜坐在卧铺上, 自己把包袱丢在地上，累得不行, 浑身都是汗。
杨小茜看着他额头上满满的汗珠，抬手给他试擦, 又轻轻帮他拍背。
如今火车稀有, 要赶上一趟车, 那是很不容易的。
记得前一世, 她拿着钱, 一个人逃出来要去省外上大学, 光买车票，就已经被骗了大半的钱。
而且, 还险些被拐卖，至今想起来都有阴影。
“上车了就没事了。”罗涛冲她咧开嘴，笑着安抚。
“嗯。”杨小茜继续给他擦汗。
他一如既往护着她，就好像有他在, 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小夫妻感情好啊。”坐在对面的大爷出言温和, 扶了扶眼镜, 说了这一句，他的旁边，坐着一位穿着旗袍，挽着头发的老太太。
饶是头发花白，打扮也依旧优雅，一看就不是寻常职业的人。
被陌生人提及，杨小茜有些害羞，而罗涛则继续笑着挠了挠头：“我们刚结婚。”
“刚新婚啊，这是要赶着去哪？”那个大爷好奇继续问。
说到这个，罗涛就自豪了：“媳妇儿考上大学了，要去上大学了，她考了全镇第一名！”
“别说了。”杨小茜挽着他的手，伸出食指悄咪咪戳了戳他，耳尖倏然就泛起红晕。
她脸皮也不算薄，当着别人的面把她夸得这么厉害，还是让她很不好意思。
“本来就是。”罗涛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特别骄傲。
“是很厉害，小姑娘考上哪所大学了呀？”老太太声线慈爱，看向杨小茜温声问。
说话间，那个大爷也望向杨小茜。
这两人一看就不般配，一个长相明艳，一个虽清秀，但瞅着就圆滑。
“首都师范大学！”罗涛说的时候，神气着呢，还特意补充，“镇长都来送奖金了。”
“听说罗家村有个小姑娘考了全镇第一，是个下乡女知青，就是你吗？”老太太诧异。
传闻她已经结婚生子了。
自从恢复高考后，知青们纷纷参加考试，好些结婚生子的也抛弃了家庭，这样的事情，听多了。
读了大学后，怕是更不可能回来了。
据说这个考上的女知青也是结婚生子，在家还和男方吵了一架，闹得不行。
“我们没生孩子，等我媳妇儿读完大学再生，不着急。”罗涛还在笑，解释道，“刚结婚，我和她一起去。”
“那就是别人瞎传了。”老太太浅笑着，给了杨小茜一个苹果，对她印象很不错。
“谢谢。”
“媳妇儿，我去给你洗了。”罗涛站起身来，拿着苹果往外走。
等他走后，老太太继续看向杨小茜：“你丈夫对你真好。”
“他对我是很好。”杨小茜点头，倒是没害羞了，大大方方承认说：“他很支持我的决定，是个良人。”
不可否认，罗涛对她感情极深，她对他也有很强的依赖。
两个人前进方向不一样，也不一定要抛弃另一方，可以一起往前走。
她一个人在异乡，实际上也过得艰难，有他在身边不害怕。
杨小茜在说这话的时候，老大爷也望过来，眼底掀起一丝轻微的波澜，不易察觉含笑点了点头。
罗涛看起来粗莽了些，没有读书人的秀气，但对这小姑娘是真心实意。下乡的知青好些都瞧不上当地的泥腿子，实际上两个人的相处，“门当户对”也分很多种。
不因自己高升，就对另一半多有嫌弃，毕竟人生路漫漫。
看得透彻，能看到另一半的优点，也算是明白人。
罗涛回来时，不知道从哪买来了几包小零食，老大爷和老太太都睡下了，他坐在杨小茜身边，拿着苹果啃了一口，压低声音亮着眼说：“媳妇儿，甜！尝尝。”
杨小茜唇边漾开一抹浅笑，接过那个苹果，低着头也啃了几小口，又递给他，“你也吃一点。”
罗涛正在整理两个人的行李，时不时侧头咬上一口，还会从行李里拿出橘子，放在对面老夫妻的床头。
这一次出远门，他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和各种票都换成钱了，藏在身上各种地方。
察觉到身边没人，罗涛又拿出一半的钱，偷偷摸摸放在杨小茜身上。面对她疑惑的视线，他张口无声说：“万一走丢了呢？好好收着。”
杨小茜继续啃着苹果，听他说话。
罗涛看着她，满眼爱意，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一口她的脸。
真是他的乖媳妇儿。
*
火车要坐三天两夜。
罗涛的是硬座，和杨小茜离得远，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她也不让他走，最后他把票卖出去了，还嘚瑟跟她说赚了他们这两天的伙食费。
反正他抱回来不少零食，和她窝在一起了。
他还是坐着，杨小茜就半睡，靠在他身上。
到了第二天，她有些晕车，整个人半昏半睡，一直缠着罗涛，皱着一张脸，要哭不哭，委屈得要命。
杨小茜记得自己一直有晕车的毛病，前一世一个人撑着，也没这么难受，现在怎么感觉难受得受不住了。
有人宠着，真是越发矫情了。
罗涛还一直在耳边安抚：
“媳妇儿，好点了吗？要不要喝水？吃点面包。”
“乖啊，我们喝点热水。”
“马上到了，没事儿。”
……
杨小茜靠在他的肩膀上，耳边嗡嗡嗡，不必强忍着不适，嘴巴都撅得不行了，偶尔看向他的时候眼底带着泪光。
可把罗涛心疼坏了，趁着没人摸着她的脸：“媳妇儿受苦了啊，我们再忍忍。”
等到火车进站，他迫不及待就拉着她下车。
一刻都等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