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树下, 聚集着三三两两的人，大家都在等车去镇上赶集。
罗涛牵着杨小茜的手往这边走，他背上背着一个竹篓, 两人有说有笑, 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村里哪有什么秘密，昨晚罗涛帮杨小茜洗衣服的事情, 早就传得到处都是了。
谁家媳妇在家不干活, 敢这么对丈夫, 婆婆不得用唾沫淹死？也就是罗母死得早，王秋华没立场说话。
老一辈庆幸自家儿子没有招惹杨小茜, 不然还得了？
至于新媳妇，看着罗涛眉眼含笑的样子, 心里头只剩下羡慕，哪个女人不想要丈夫的呵护？
洗洗衣服又怎么了？
她们每天都洗全家的衣服，从嫁过来的第一天, 就要洗衣做饭。怀着孕，都要生孩子了, 还要干活，月子都没好好坐。
舒欣今天也要去赶集，她的身边站着李毅，两人和杨小茜一样，都是同一批下乡的知青。
李毅看不惯娇弱造作的杨小茜, 总觉得不正不经, 娶回家也守不住, 偏爱清纯小白莲舒欣, 看起来安全, 所以处处护着她。
尤其是杨小茜嫁给罗涛后, 在李毅的眼里，已经和文化人不一样了，马上就要变成山村的妇女。
他瞥向杨小茜和罗涛的时候，莫名就带上高人一等的姿态。
待杨小茜走近，舒欣笑着跟她打招呼：“你们也要去镇上啊？”
村里的知青偶尔也会去镇上赶赶集，或者请假回家探亲，她今天是要去镇上往家里寄信，顺便去趟书店买点书。
舒欣自认为自己和那些山沟妇女是不一样的，她还在学校教书，当然要时刻学习。
“嗯，去逛逛。”杨小茜点头。
“逛逛也好。”舒欣浅笑。
在她心里，也已经把杨小茜和她不归为一类人了。
只要熬着就有希望回城里，而杨小茜嫁人了，一辈子就只能待在山沟沟，想着她就有点同情，对杨小茜也更加包容。
张蛋赶着骡子车从不远处来，罗涛反应迅速，拉着杨小茜就往那头走，选了个最舒服的座位，坐下来。
“张叔呢？”罗涛跟张蛋打招呼。
平常赶车的是张蛋的二叔，每天定时定点拉着村里的人来回。
“生病了，在家窝着呢。”张蛋一边说，一边转身提醒他们先交钱。
就凭罗涛和张蛋的关系，自然没有收钱这一说，但舒欣和李毅还有村里的人就要交钱了。
骡子车就那么小，大家还得挤一挤，来晚了连位置都没有。
杨小茜被罗涛带着坐好了，舒欣就没那么幸运，李毅先上了车，伸手去拉她的时候还和旁边的大婶挤了挤，被骂了几句。
两人坐的地方，颠簸最严重。
路上。
一群人有说有笑，罗涛和张蛋还有那群大婶聊着天，气氛和谐，唯有李毅和舒欣安安稳稳坐着。
李毅是把对乡下人的看不惯挂在脸上，再怎么也掩藏不住，大家伙也懒得理他。
“涛子，今天去镇上是要带你媳妇儿去干啥？”一个胖大婶问。
“去领结婚证！”罗涛说的时候，眉眼飞扬，嘴角都止不住勾起。
此话一出，车上的人纷纷看向杨小茜，眼底皆是诧异。
罗涛娶杨小茜，婚宴办得多风光，那可是村里独有的一份，队长家的儿子结婚都没他风光。
酒席上菜肉鱼，应有尽有。
杨小茜也不是第一个嫁到村里的女知青，以前那些生了孩子的女知青，好些最后都偷偷回城里了。
反正没领结婚证，听说是国家不承认，不算嫁人。
这孩子都生了，怎么不算嫁人？
可镇政府的工作人员说了，要领结婚证才算。
罗涛和杨小茜结婚的时候，村里的人还在讨论，那个女人没准什么时候就跑了，多半不会领结婚证。
领了证，那就不能跑了！
“真去领证啊？”前面赶车的张蛋都忍不住回头问。
话音未落，骡子倏然受惊，车上的人都往前倾去，纷纷惊呼，罗涛第一时间将杨小茜搂在怀里。
舒欣也狠狠往前栽，被李毅抱住，就是姿势有些狼狈，她怕人看到，第一时间推开他，眼里的抗拒明显。
李毅眸光闪了闪，没有说话。
“干嘛呢？好好赶你的车。”罗涛教育张蛋，神色故作淡然，“不是请你吃过婚宴了吗？你还激动什么？”
结婚了不应该领证吗？
受国家保护，合理合法。
“也是。”张蛋脑子一下没转过弯，还来一句，“恭喜恭喜。”
罗涛拍了下他，语气冷静：“婚宴的时候恭喜过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
旁人可能看不出什么，杨小茜低垂着眉眼，唇角忍不住勾起一个浅笑。
傻得可爱。
从舒欣的角度，恰好能看到杨小茜正笑着，骤然一愣。
她记得，杨小茜在嫁给罗涛的前几天晚上，一个人躲在后山哭了半宿，难道是她看错了？
婚宴上可以理解为强颜欢笑，现在是怎么回事？
杨小茜真那么喜欢罗涛？
坐骡子车可真不舒服，离得又太远，最后可算到镇上了，大家松了一口气。
镇上热闹得很，村里的人都出来赶集，路上还有自行车，大家都在好奇盯着看。
“下车了下车了。”张蛋把骡子赶到一边，慢慢停下来。
车上的人陆陆续续开始下车，因为坐得太久，一站起来脚就开始麻了，舒欣皱着脸，整个人不敢动。
“走啊。”胖大婶在催促。
李毅刚刚被舒欣疏远，也没想着去扶，舒欣只能忍着酸麻，慢慢下车，险些往地上栽，为了不让自己狼狈，只能强忍着酸麻，还踉跄了几步。
“哎哟哟，小心一点啊。”张蛋翘着二郎腿在车上坐着，见舒欣样子搞笑，出言逗一逗。
“没事。”舒欣牵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意，掩饰尴尬，余光瞥向李毅，心里有些埋怨他为什么没看出自己的逞强。
“腿麻吗？”罗涛没下车，侧头问杨小茜。
“嗯。”杨小茜小声点头。
罗涛：“那我们等一会再下车。”他说完，伸手往她小腿去。
“麻，别动！”杨小茜伸手拍他，不让他摸。
罗涛见她反应这么大，故意又把手伸过去。
杨小茜伸手推他，瞪大了美眸，噘起嘴。
多可恶啊？！
罗涛笑意越来越深，一点都没忍着，眼角都要笑出褶子了，继续又往她那头伸手。
“罗涛！”杨小茜压低声音，用眼神警告。
他轻咳了两声，用一只手指又要戳她发麻的腿，笑得肩膀直颤。
杨小茜抓住他伸过来的手指，力道不小，为了让他有个教训，还准备往后掰，让他知道疼。
罗涛也不挣扎。
她稍稍往后，看着他的笑意，就没继续用力了，又把他的手掰直：“马上好了，再等等就不麻了。”
罗涛见她舍不得，眼睛都笑成一条直线了，另一只手伸过去，放在她小腿上：“我没什么意思，就是帮你揉揉。”
杨小茜嘶了两声，没动了，享受着某人的按摩。
力道还挺合适。
等她缓了一会，两人才下车。
舒欣对李毅有点不爽，就站着休息，两人也没走远，就在杨小茜他们身后，将这一幕看得清楚。
罗涛先跳下车，然后伸手去接杨小茜，他还伸手，要抱她。
杨小茜没让他抱，把手伸给他，然后慢慢下来。
罗涛背上竹篓，牵着她的手往一边走。
“我们去哪？”杨小茜问。
“当然是先去领结婚证。”罗涛毫不犹豫接话。
杨小茜：“好。”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舒欣两人的视线里。
镇政府，民政局大门前。
罗涛在门口就把杨小茜的手牵得很紧，带着她往里走，那副架势，生怕她跑了似的。
领证的流程并不复杂，罗涛却紧绷着神经，冷汗从额头一直往外溢出，牵着杨小茜的手心也在冒汗。
工作人员在确认身份信息，杨小茜低头看他，趁着没人，伸手替他擦了擦汗，关切问：“这么热吗？”
“嗯。”罗涛心虚，没看她的眼。
“手心也都是汗。”杨小茜摊开两人紧握的手，用另一只手替他擦了擦手心里的汗。
动作温柔耐心。
罗涛的紧张减少一半，露出了点傻憨憨的笑意。
“笑什么？”杨小茜也被他感染，弯了弯唇角。
“我家媳妇儿真好看，第一好看。”罗涛凑近她，“我何德何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儿，祖上不止冒青烟，都着火了。”
“油嘴滑舌。”杨小茜眉眼染上愉悦，把他的夸奖听进去了。
被一个人无限肯定，是一件特别幸运的事情。
罗涛：“真的。”
.....
工作人员过来时，见两人打情骂俏，也笑了，把手续办好，给两人发了一张粉红的“大奖状”。
这就是结婚证了。
罗涛拿着瞅了好几遍，出门时还小心翼翼收起来，眉梢上扬，身子往杨小茜那边倾，在她耳边：“乖媳妇儿，想吃什么想买什么？我都给你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