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姜乘曜此刻的克制相比, 这句话似乎还有另一层意思。
好像是在说，等他成了他的男朋友，他们之间可不会是现在这样。
随翊没说话，人沉在水里, 只露出个脑袋。
姜乘曜捋了下头发, 笑了笑, 说：“你看我头发。”
他的头发湿了一些, 在冷冽的空气里被冻得硬邦邦的。
随翊觉得有意思，就也把自己的头发弄湿了，过了没有一分钟, 他的头发丝就也邦邦的支起来了, 全是冰渣子。
“看我。”姜乘曜说。
他的头发全竖起来了, 刺猬一样。
随翊就笑了。
姜乘曜把头埋进水里, 泡了一会头发又全都软了下来, 他这样来回试了几次，乐此不疲。
他们宿舍四个人，能这样放得开逗别人笑的, 也就一个姜乘曜了。
随翊一直在笑，姜乘曜说：“你笑起来最好看了。”
谁笑起来不好看啊。
姜乘曜笑起来也很好看啊。
“你要不要完整地做一套卷子，看看你现在的水平？”随翊问。
泡完温泉, 姜乘曜就做了一套语文卷子。
做一套卷子要一百五十分钟, 姜乘曜问：“你要不要做监考老师？”
“我是相信小姜同学有这个自觉性的。”随翊说。
姜乘曜在房间里做卷子, 随翊就一个人在温泉山庄周边逛了一下。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 姜乘曜已经在写作文了。
随翊站在他背后看了一眼，懒洋洋地躺沙发上去了。
他先前的忧虑都是多余的。
事实证明, 就像熟知音律的他唱歌却很难听一样, 像姜乘曜这样脑瓜子极其聪明的人, 他偏科也不是因为不够努力……因为他学数理化也没有很努力……他就单纯语文不行。
语文和数理化不一样，数理化会不会简单明了，主要看能不能解出答案。语文不一样，譬如有些阅读理解，好像做对了，又好像没有，不到对答案不知道自己到底错没错。
姜乘曜觉得他进步很大。
及格没问题。
尤其是作文，他真的有明显的进步，他这次是肯定不可能跑题的。他之前就有看到过类似的作文题。
做完了以后，他信心满满，伸了个懒腰，往椅背上一靠，气定神闲地说：“做完了，提前两分钟交卷。”
随翊从沙发上坐起来，走到他跟前把试卷拿过来。
“我要给你批，是不是有失公允？”随翊说着拿手机对着照片发了几张照片，“让周婷婷给你批吧，第三方阅卷比较有说服力。”
“行。”
随翊就把卷子发给了周婷婷，说是他表弟做的。
周婷婷：“你表弟的字好飘逸啊！”
看得出很拽很狂。
“你就公正地批，别太紧也别太松。”随翊把标准答案发给她，发完就和姜乘曜一起去吃晚饭。
吃完饭已经到了傍晚时分了，他们俩跑去山顶看落日，出来的太晚了，等他们到了山顶的时候，夕阳已经快完全落下去了。
前几天下了大雪，群山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江海的冬天，积雪很难融化，对面的山顶还有一点霞光，雪顶都因此有了颜色。
风很大，姜乘曜戴着帽子，贴着随翊站在风口处：“替你挡点风。”
随翊侧身，两人的帽子几乎触到一起。
两人的眉眼近在咫尺，随翊毫不闪躲地看他，有些冷艳。
其实刚才在温泉里，他的目光会不可控制往随翊胸膛上看，随翊的胸膛很漂亮，薄肌，冷风一吹会很诱人，他不管肤色还是身材都非常有美感，会让他有一点很色的想法。
男高中生思想最纯情，也最脏了。
可穿着羽绒服的随翊却又特别干净，青春，他看着的时候心里很甜蜜宁静，一点色的想法都没有，只有爱。
姜乘曜那一瞬间想，等下个月，他或许就能亲一下随翊了。
这想法让他特别激动。
随翊的嘴唇很干净，也很漂亮，仿佛带着青春香气。他这么清冷的模样，不知道接吻的时候会是什么样。
姜乘曜迎着山风，豪气万丈。
随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周婷婷已经把卷子批改出来了。
随翊看了一眼就笑了，说：“小姜同学猜猜自己考了多少分。”
姜乘曜就凑过来看，结果看到一个大写的86分。
居然比他上次月考还低！
他把随翊手机拿过来，一张一张看了一遍，然后点开了周婷婷发过来的语音。
“你表弟语文跟曜哥有一拼诶！”
姜乘曜：“……”
选择题就不用说了，都有标准答案，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主要是问答题和作文，评分弹性比较大。
四分的问答题，周婷婷基本都是给他一分。
最高的才两分。
作文就给了他三十分！
姜乘曜说：“周婷婷这个女孩一看就是铁面无私会压分那种。”
随翊笑着问：“那你想怎么办？”
“你给我批一下吧。”姜乘曜说。
相比较周婷婷，他还是更相信随翊。
回去的路上，随翊就给姜乘曜重新批了一下卷子。
结果随翊评出来的分数更低。
82分。
姜乘曜：“……”
随翊下了车，挥挥手说：“小姜同学继续努力吧。”
去温泉山庄的时候，他还惴惴不安，回来的时候心情不要太轻松。
姜乘曜去了一趟温泉酒店，却被浇了一头冷水。
不过他才努力一周时间，姜乘曜并没有气馁。
周日刘子辉他们请他吃饭，都被姜乘曜给拒绝了。
“你要干嘛？”刘子辉问，“你昨天学习，今天还学？”
“还学。”姜乘曜说。
他就不信了，就算勤能补拙，他一周也要涨十分。
姜乘曜是到十一月下半旬，才意识到语文考到他们班前十有多难的。
他真的很努力了，该背的课文都背了，该做的练习也都做了，但他现代文阅读部分还是不能看，古代诗文阅读和古代文言运用部分简直是灾难，他唯一能拿满分的就只有古诗词默写，但这一部分只有六分。
他的作文跑题几率的确降低很多，可是三十多分就是他的极限了。
他的作文干巴巴的，没有文采可言，随翊给他的那些名词名段，他明明知道意思，但用起来却总是驴头不对马嘴。
十一月月考快到了，他才只有一次侥幸考了个九十分。
随翊也从一开始的想笑，到同情，再到担忧，每天都在想如何能让姜乘曜的语文分数稳定到及格线以上。
越是临近月考，姜乘曜越是努力，每天都学习到深夜。
吓得凌雪竹熄灯以后也都会多学习半小时。
他觉得姜乘曜这么努力实在太可怕了，感觉姜乘曜这就是奔着全校第二名去的！
顾清扬想，他们宿舍三个大神汇聚，他估计要成为他们宿舍倒数第一了！
还好他对自己的认知和定位很清晰，没有在追求高分。
随翊都开始替姜乘曜担忧了。
姜乘曜最近太努力，每天都熬夜学习。
随翊睡了一觉醒过来，看到下面还有微光，他探头往下看了一眼，发现姜乘曜的桌子上亮着灯，人却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随翊用微信拍了拍姜乘曜。
手机震动了一下，姜乘曜醒过来，又过了一会，姜乘曜就上床来了。
他爬上床，轻声说：“你怎么还没睡？”
“睡了一觉了。”随翊说，“都三点了。”
姜乘曜“嗯”了一声，在黑暗里窸窸窣窣脱衣服。
随翊在黑暗里看着他的轮廓，外头风很大，阳台的门发出轻微的咣咣的声音，这是很寒冷的一个冬夜，即便有暖气，能学习到现在也需要极大的毅力。
随翊本来很坚硬的心，都被姜乘曜的努力泡软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才睁开眼睛坐起来，就看见姜乘曜已经在下面坐着背书了。
顾清扬和凌雪竹的神色都很震惊。
网友们更震惊。
“曜哥这也太努力了吧！”
“富二代都这么拼，姐妹们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我已经不认识姜乘曜了，想到以前总是最后一个起来的姜乘曜，好像只是一个梦。”
“有人知道姜乘曜为什么突然这么努力么？我要看痞帅校霸，我不要看学霸啊！”
“到底是什么能让一个男生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啊？我真的相信那个传言了！”
“什么传言？”
“传言姜乘曜告白随翊被拒，因此性情大变！”
“仔细想来好像还挺合理，能让男高中生改头换面的只有爱情！”
“我靠这么一说突然又觉得校霸变学霸香起来了！”
“你们没发现他和随翊最近这一个月都不说话么！”
“发现了发现了！”
“你们看随翊那个眼神！”
画面里，随翊探着头往下看，睡衣松垮，露出半截肩膀。他脸上还有些困倦，看姜乘曜的时候发了好一会呆。
姜乘曜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下，居然是他舅舅打过来的。
宋文鹰开口就问：“你最近怎么了？”
他忙得很，今天吃早饭的时候才听到家里阿姨说姜乘曜最近的变化。
前几天周末，姜乘曜在家早早就起来学习，把他们家阿姨吓了一跳。
她们在宋家都十几年了，可以说都是看着姜乘曜长大的。姜乘曜从小顽劣，不爱学习，初中他妈妈去世，他才开始好一点，但主要是人聪明，要说多努力，还真没有。
她们偶尔也会看看《男高宿舍》的直播，姜乘曜在学校里，也很用功。
每天熄灯了还在学习，早晨直播一开，他就坐在下头了。
变化大道他们都有点担忧。
姜乘曜去外头阳台说：“没怎么啊。”
“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跟随翊有关系么？”
姜乘曜也没隐瞒，“嗯”了一声。
太阳还没升起来，早晨的风有点冷，他捋了下头发，看见随翊穿着睡衣从床上爬下来，就赶紧把阳台的门给合上了。
姜乘曜把他这次月考的目标给宋文鹰说了一下，还说了随翊和他的约定。
宋文鹰就乐了，说：“你知不知道你突然这么上进，把老太太他们都吓到了。”
宋文鹰对随翊评价很高，就有这个关系。
有些早恋影响学习，但作为家长都是一样的，如果能有什么早恋让自家孩子热爱学习，努力上进，那他们真是要为这个早恋对象烧高香！
他也替姜乘曜高兴。
他觉得一般人是不会答应这样的赌约的。随翊能和姜乘曜做这样的约定，就说明他本身对姜乘曜也有好感。
不知道姜乘曜这小子意识没意识到。
“那你就好好努力。”宋文鹰说，“等你捷报。”
顾清扬实在憋不住了，他笑盈盈地问随翊：“乘曜最近受什么刺激了？”
他总感觉姜乘曜变化如此之大，和随翊脱不了干系。
没想到旁边的凌雪竹却替随翊说：“他说他语文要考班级前十。”
这是周婷婷告诉他的。
太阳从东边冒出来，阳台忽然有了光。姜乘曜穿着个单薄的帽衫站在光里，青春又帅气。顾清扬抿了下嘴唇，说：“是吗……”
随翊拿着衣服拉开阳台的门，姜乘曜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已经把挂了电话，在洗漱了。
他头发有点乱，咬着个牙刷，脸庞明显瘦削了一圈，有点疲态。
阳光照着他。
随翊从他面前过去，进了洗手间。
换衣服的时候，随翊默默地想，其实不考前十，有他这份努力，好像也够了。
早晨吃饭的时候，姜乘曜没吃多少东西。
姜乘曜其实很挫败，他感觉他这辈子要什么有什么，干什么成什么，唯一努力也看不到成功希望的，也就一个语文了。
他这次月考，最多考一百分。
其实放平了心态看，一个月能提高十几分，也算不错了，稳扎稳打，他之前想着一个月就考前十，却是太狂妄了。
现实教做人啊。
上早读课的时候，他收到了随翊给他发的信息，说：“一口气吃不成胖子。你已经进步很多了。”
随翊收敛了身上的刺，变得柔软。
周末的时候他给姜乘曜讲题也讲的更细，更基础。
姜乘曜非常认真在听，他不再嬉皮笑脸的，也不再说骚话。
这样认真严肃的姜乘曜，是随翊以前没有见过的。
他尾巴垂着，不像狗，像一头狼。
姜乘曜追随翊，真不是一帆风顺的，吃了很多苦。
但他乐意吃这种苦。
十一月的月考很快就来了。
随翊比姜乘曜还紧张。
刘子辉他们早就知道了姜乘曜如此努力的原因。他们一方面感慨这目标宏大遥远，一边为姜乘曜加油打气，周五下午，他们怂恿姜乘曜去文昌庙拜拜。
谁不知道老街的文昌庙灵验啊，高考的时候人挤人！
姜乘曜说：“老子靠自己也能进步，等着看吧。”
去文昌庙的事就此作罢，倒是安辰偷偷跑了一趟，替姜乘曜拜了一下。
十一月份的月考依旧是周四周五。
这次月考408全体成员都很重视。
顾清扬是想看看姜乘曜进步了多少。
凌雪竹想拿第一：在姜乘曜如此努力的情况下，他如果拿下第一，肯定对姜乘曜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姜乘曜已经不奢求自己能进前十了，他希望能上一百分。
其实一开始，他学语文就只是为了能成为随翊的男朋友，成绩不过是他达到目的的工具。到了如今，他是真的希望自己能进步。随翊最近对他很好，他感觉他如果撒娇耍赖，要把目标降低到班级前二十，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他没有，他是真的想考到班级前十，然后做随翊的男朋友。
随翊呢？
他也希望姜乘曜能考到一百分。
对于一个从来考试都不及格的人来说，八十分到一百分的难度，不亚于一百三到一百四。
他希望姜乘曜的付出能有收获。
这天下所有付出都应该有收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