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的众人自然是回到早就在期盼着他们的家人身边。
告别凡人的队列, 仙人们自然也有别的事情要做。
若陀龙王好不容易摆脱了身后众仙人的起哄,看着天上难得的霄灯,想去找摩拉克斯, 顺便再去见下封游——真的只是顺便见一下封游而已。
说来凑巧,今夜竟然能看见这么多的霄灯, 虽然没有真的星光, 但霄灯恰似繁星点点, 好看极了。
想必封游那个家伙会很喜欢。
至于霄灯……也许是摩拉克斯教人做的?
若陀不像普通的人类和仙人, 自然能从这些与众不同的霄灯里看出些什么来。
普通的霄灯不如今夜, 身处此间灯光下,仿佛全身的疲惫都一扫而空,身体的疲惫可以用休息来治愈,但精神上不行。
他之前还在担心, 该怎么处理战后普通人的心理问题呢。
问了原本和摩拉克斯待在一块的移霄导天之后, 若陀才知道摩拉克斯早就回去自己的洞天了。
“帝君走得时候,还挺急匆匆的,好像有什么要事一样。”移霄导天说,“要是龙王你知道发生了何事, 还请多注意一些。”
摩拉克斯很少会在别人面前展露出什么焦急的情绪,匆匆离去的原因也同样不太了解,但移霄导天说不上来, 帝君走得时候绝非是焦急之类的意思,像是……要和什么人告别一样。
移霄导天想了想, 还是决定告诉若陀。
毕竟若陀龙王与他们几人不同, 他们终究还是摩拉克斯的学生与徒弟, 有些事情自然不该交由他们知晓。
摩拉克斯在他们眼里, 是和他们签订了契约的对象、是老师、更是值得敬畏的岩王帝君大人。
就算是友人, 也没有到达挚交的地步。
像是涉及了私事的地方,果然还是转交给若陀龙王和封游大人他们来处理更好。
移霄导天想到这里,神情突然有些微妙。
这么说起来……最近璃月港流传的东西……好像确实有那么点难得不是空穴来风的故事?
若陀中途便只好转个弯,想去摩拉克斯的洞天前堵人,谁知道摩拉克斯心情好不好愿不愿意放他进去。
“咦?”若陀在洞天外没转多久,就发现摩拉克斯坐在那片熟悉的树荫之下。
“你今天怎么有这么好的兴致,坐在树下赏月啊?”
若陀一边说,一边往对面的石凳上坐。
不过他坐下来的时候还有点阴影在,上次就是封发酒疯的场面还历历在目,他可不想……
想到这里,若陀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边上的凳子。
空中弥漫的香味也很浓郁。
若陀:“嘶……你这酒的味道……藏了多久了?”
“这么好闻的酒味……”若陀察觉不好,皱眉问到,“没把封游那家伙给勾来吧?”
“还是说,他已经偷喝了?”
摩拉克斯摇头:“这倒不重要。”
若陀说是来看摩拉克斯,再顺便来看下封游,但是没有在摩拉克斯这边找到封游的身影还有些怪不习惯的。
“不对,封游那家伙人呢?”若陀眼神里有些稀奇,“难得你喝这么好的酒,洞天外都能闻到,我可不信他闻不到,哼,这家伙。”
摩拉克斯握着酒杯的手一顿:“今夜有如此霄灯,封游他自然是看灯去了,哪里顾得上酒。”
“也不愧是他。”若陀摇头。
前几天封游还成功忽悠了马科修斯让他帮忙做个杏仁豆腐,马科修斯自然是答应了他,说今晚给魈送去。
临别前还说要给他带什么纪念品……啧。
“还真是个大忙人。”
“算了,懒得再去专程找他。”
特意带回来的礼物之类的,还是等到明早见面再说。
若陀想到这里,便起身站了起来,见摩拉克斯陷入沉思,一副出神的样子,出声嘱咐了几句:“时候不早,你今日也趁早休息休息。”
“若陀。”
摩拉克斯叫住往外走的若陀龙王,沉声:“我和封游,孰美?”
若陀:?
若陀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酒杯。
这酒竟然厉害到能够放倒摩拉克斯了么?
.
不知道摩拉克斯喝醉了之后会怎么样,但若陀也不是那么想要知道。
毕竟上次某个人喝醉了后到景象还历历在目,他真的不太想知道一个在自己心中形象成熟稳重的人在喝醉了之后会发生什么。
若陀拒绝知道。
摩拉克斯还好,手中只是依旧端着酒杯,冷静地看了一眼若陀。
“你还是快走吧,到时候封游万一从哪个屋顶上闻到酒香过来……恐怕若陀你的尾巴又要遭受一劫。”
听到这种看似好心实则威胁的话,若陀自然是立刻跑得远远的,并决定把给封游带的纪念品再迟几天交。
毕竟这么香的酒味……
若陀也同样觉得把在外面鬼混的封游吸引过来的可能性极大。
摩拉克斯在树荫下又安静地坐了好一会。
端起酒杯喝酒的动作不快也不慢,只是看着天上的霄灯一杯接着一杯。
并非是出于消愁,也并非是出于失意。
只是觉得……此情此景,正好值得这么一杯好酒而已。
怀念往昔,也不是他现在该做的事情。
但对着此番美景莫名升起的情绪还没有过太久,摩拉克斯便眼神一凝,抬手,拍掉突然出现在边上、光明正大往酒杯伸过来的手。
探出袖口的分明是皓白如月的手腕,却正在行谋如此不轨之事。
果然是那一个人。
虽说摩拉克斯把手拍掉的动作尤为干脆利落,半点情分都没有留下,但只是看着利落,实际上所用的力度根本就不大。
见暴露了自己,那只手的主人也没有想着再继续隐藏下去。
光明正大地坐在了摩拉克斯对面。
白色的虚影即使坐在凳上,脊背也依旧如青松般挺立,风度气度无一不绝,被束起的金发更添几分神圣之意,可惜……手却不老实地想往酒杯那探。
分明是当场被抓包,却依旧一副格外光明正大的样子。
不说话的样子还十分唬人。
摩拉克斯干脆把酒杯举起来,不给他。
朱红的眼尾往下瞥。
“这酒味竟然还真如若陀所说,把你都给勾了出来。”
好像没有把摩拉克斯成功哄好。
封游心虚地想。
其实投影自然还能在摩拉克斯面前多待一会,但封游自己也清楚,当时给摩拉克斯扔的小纸团上到底写了什么东西。
摩拉克斯都看到了上面的内容,封游哪里还敢在他面前多待。
说是无厘头的比美就算了,他上面写的内容,往深了细究,可是真有几分调戏美人的意思在里头。
封游什么都没说。
他哪敢真的说摩拉克斯是美人。
但偷偷藏在屋顶上等着时间过去就回到本体的封游,却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香味。
没忍住,伸了只手。
然后当场被抓获。
“怎么?”摩拉克斯轻抬酒杯,“不说话了吗?”
刚才和若陀聊天的时候,他也确实有几分要不要告诉若陀真相的犹豫,但左思右想,还是算了。
这并非是岩王帝君宽容某人尊重某人的意愿,而是觉得——
等若陀在不知道几年后才知道真相,这么多年来积攒的怒意绝对不轻。
现在知道真相的若陀也许会被封游忽悠了去产生些心疼友人的想法,不会真的去揍一顿封游;
再过个几年就不一定了。
摩拉克斯十分宽容地想。
不管怎么样,封游是绝对别想逃走这一顿欠下的挨揍的。
一副高冷美人外表的封游,十分可怜地往那个酒杯看过去。
“我想喝酒。”
“不,你不想。”
摩拉克斯说着,就把酒杯往自己嘴边送。
封游带着一副分外哀愁的表情,盯着酒杯看。
“看我也没用。”摩拉克斯打断封游的表演,“我没猜错的话,你的本体不在这里,投影是喝不到的酒的。”
封游已经没有多余的能量再在这边投放一次了,留在这里的,不过是一道意识的投影。
“就、就算不能喝,我也能闻闻味道解一下馋嘛!”
“那我就更不该给你了。”
摩拉克斯确实有些喝醉了,魔神在大部分情况下是不会喝醉的,但架不住他乐意。
“你来这里的最后一个目的,也是为了对在璃月的这些经历和记忆收一个尾吧?”
摩拉克斯虽是疑问句,说出来的时候却是信誓旦旦。
心里早就对了封游再次出现的疑问有了个底。
“既然是最后一刻,又能否将真相告知与我呢?”
摩拉克斯将手中的酒杯放下,与石桌相接触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咚声。
“封游,你是知道我的性格的。”摩拉克斯抬眼,一如既往的鎏金色眼眸中是笃定之色。
“这并非是请求。”
封游虽然是被酒香勾来的,但也确实该再向摩拉克斯解释点什么。
“好吧。”
封游颔首。
“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改变既定的因果与未来。”
但是一个人命运的达成,并非是因为一件事情就会被彻底影响的。
每一个命运的背后,实际都有着各种看似巧合的必然事件联系在一起,共同促成了最后的结局。
就像是精密高超的仪器表盘背后,每一个小齿轮都会推动着另一个大齿轮,看似相距甚远的齿轮之间其实正严丝合缝地咬合着。
“需要改写一件事情,就要顾及到事件被改写后影响的方方面面。”
封游摇头:“需要被纳入考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我没有办法在同一条时间线上同时放置数个我。”
“但你做到了命运的改写。”摩拉克斯看着神情间坚定的封游,说道。
“没错。”封游眼尾微抬,像是想得到夸奖一样,“我想出了另一个方法,那就是——”
“如果在不同的时间线之中,同时存在一个相同的我呢?”
“我证实了这个做法,并用本身的能量做为载体,去改变封存这些被改变后的可能,来达成我的目的。”
封游说道这里,本该说明自己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却话题一转,来到了摩拉克斯身上。
“请允许我再最后认真地叫你一次岩王帝君吧。”
封游说,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我知道,你的寿命及其悠久、远超常人。但不必担心,摩拉克斯,你一定会在所有时间的尽头,与过去、未来的友人重新相会。”
“时间只是手段,并非抹去一切的终点,所以无论经过再多不同的时间线,有缘之人终究会再次相逢,离别之人亦如是。”
摩拉克斯反手扣住酒杯,早已喝完了的酒杯里自然没有一滴酒液倒出来,徒留空气中久久不散的香味。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不。”
封游轻笑,带着温柔的笑意:“我从未来看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