荻花洲与天辉砦不同, 周围大多都是水面,生长着许多芦苇。
几乎很少有高大的建筑遮挡,一眼望过去几乎是一片平地,在荻花洲找人是很轻易的一件事。
一旦有特殊的人影, 几乎很难在其中遁形, 同样,也很方便找人。
踏入荻花洲边界的封游一眼就能看见在不远处的熟悉的人影。
没有穿着眼熟的白色神装, 封游光看其上的龙角就知道这是谁了。
“哟。”封游往后拍了拍眼前人的肩膀, “若陀兄。”
若陀明显被封游悄无声息的靠近吓了一跳,连树枝状的尾巴都隐约在身后化形。
若陀及时收住了力道, 才没有真的把尾巴直接拍封游背上。
见封游没出什么大事,若陀才吸了一口气:“封游, 你走路怎么不带声音啊。”
封游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是吗?”
若陀狭长的龙眼睛盯着封游上下看了好几遍,才确定地点了点头:“你什么时候把藏匿气息的法术学得这么厉害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放低了脚步声,若陀绝对不会听不出来, 但现在只有等封游靠近了才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不过等见上面说话的时候,气息就完全恢复了正常。
封游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当然是为了故意吓你, 偷偷学的啊。”
“不然怎么能见到这么难得的一面!”
说完, 封游就看向若陀尾巴消失的地方,金眸亮闪闪的, 蕴藏着若陀绝对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的熟悉的情绪。
若陀当即察觉不好, 尤其是看见封游发亮的眼神的时候,赶紧朝后继续转了个圈。
封游猜到了他的想法, 一个转圈,另一个跟着转圈。
“哎, 若陀兄, 别跑啊。”封游眼里满是戏谑, “让我摸一下尾巴行不行?就一下!”
再继续往外跑,就要跑进长满芦苇的湖里去了,若陀只好停了下来,捂住自己的尾巴,咬牙切齿。
“封游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追着若陀一起跑的青年好像很委屈一样,抬头看向若陀是一脸无辜之色:“若陀兄,怎么能这般指责我?”
若陀一看封游的眼神和神情,就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一定在暗中想什么坏主意。
因为封游的表情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
先前,自己就被封游哄骗着,以各种不同的角度和切入点听了封游编的故事,一度让若陀闭着眼睛都能猜到封游今天想聊些关于血亲的什么经历。
血泪史!
恐怕,现在的这幅表情,是想让自己出卖尾巴了!
若陀绝对不会答应的!
若陀:“哪里指责你了?我说的明明就是事实而已。”
封游见若陀停在了芦苇地边上,眼底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面上却不显。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封游反咬一口,“而且若陀兄加诸我身的词汇也十分不当。”
若陀心升不妙,见到此刻封游胸有成竹的样子,恐怕自己全都中了封游的计策了。
“我哪里有打什么鬼主意?”封游可怜兮兮地低下眉梢,眼神里也恰到好处地流落出一丝难过,“明明是光明正大地提出想法的。”
“只是见若陀兄的尾巴光泽漂亮,色彩艳丽,顶端的枝杈也恰到好处地分开……分明是岩元素造物却能在旁人眼中留下软乎乎一定很好摸的印象……”
“没想到,我在若陀兄眼中竟然是个如此不堪之人,实在让我非常难过。”
若陀闭上眼睛,试图把眼前这个坏人装可怜的样子从脑海中抹去,但很明显,还是失败了。
不就是想要摸个尾巴,至于绕这么一大圈吗!
若陀震怒。
封游的目的当然不止是为了摸一摸尾巴,还想把若陀的注意力从自己的气息身上引开。
不过到了后来……倒是真的对若陀的龙尾升起了兴趣。
毕竟封游是真的觉得那条突然出现的龙尾看上去很好摸!
之前若陀还是龙形的时候,尾巴的长度都比封游一个人还要高,虽然尾巴同现在一样好看,但比起软乎乎想摸这种情绪,还是壮丽和欣赏更多一些。
但人形的若陀就不一样了。
通常以人形示人的若陀龙王,只会在头上留两只角,尾巴是绝对不会露出来的,偶尔连角都不露出来。
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机缘巧合之下见到了漂亮的龙尾巴!
封游一向难以抵抗可爱的漂亮的柔弱的东西,不需要兼具其中三者,只需要有一者,封游便能倾注自己无处发挥的兄长大爱。
没有了龙形庞大的身躯,连幻化出来的尾巴缩小后都显得格外精致漂亮。
封游只看了一眼便挪不开眼睛了。
可爱,想摸!
依封游对若陀龙王的了解,倘若直白地告诉他自己想要摸一摸龙尾巴,绝对是会被拒绝的。
这个时候,就需要再引入一个全新的对照组选项。
在两个不同的对照选项之下,若陀肯定只能选择对自己造成的伤害更小的一项啦!
封游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封游衡量事情所花费的时间并不长,至少现在捂着尾巴不动的若陀还没有发现出什么不对劲来。
荻花洲水域众多,等风吹过水面打在身上时,未免泛起一阵凉意。
若陀龙王单手捂着尾巴打了一个激灵。
这不是风的问题,一定是因为封游在打坏主意!
若陀重新看向了封游,决定观察他的下一步行动是什么,自己再好好考虑要不要逃。
却只看见,封游不再可怜兮兮地低下眉毛,而是在眉梢间重新挂上温柔的笑意,如果现在不是在冬天,倒真的称得上如春风拂面一般温暖。
内心深处的不安感更加严重了,尤其是在自己看见这抹“一看就知道我要开始干坏事了嘿嘿”的专属于封游的笑意时。
“若陀兄,不摸尾巴也是可以的。”
若陀完全不信:“哦?当真?”
“当然啦当然啦。”封游动作幅度极大地点了点头,顺便还把双手背在了身后,“我一向诚实守信!”
再说,身为契约之神的好友,自己怎么可能背叛契约呢?
摩拉兄承不承认自己是他好友暂且不提,反正封游他自己先单方面承认。
“要么,就让我来再给你讲几个故事怎么样?”封游双手合十,“我想了好几个晚上想出来的故事!我保证,若陀兄一定会被感动到热泪盈眶的。”
若陀瞬间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词。
想了好几个晚上想出来的故事。
那杀伤力该有多强啊!
自己绝对不能陷入封游的陷阱里去!
莫非……若陀神色加深了几分,难道刚刚封游他刚刚绕这么一大圈,本意不是为了摸自己的尾巴,而是为了给自己讲那个想了好几个晚上才想好的故事?
说得通,毕竟这个故事一看就是早有准备。
若陀在思考的时候,神色变了变。
封游手揣在兜里,很好心情地看着若陀的脸色。
反正若陀选哪个,自己都不会吃亏。
快要靠近湖泊的若陀,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一脸英勇就义慷慨赴死般的神色,沉声道:“摸。”
.
封游和若陀两个人闹出的动静不算小,在广袤的荻花洲,很容易让想要找寻两人的人定位到他们的所在之处。
身着神装的魔神靠近了走过来,白色的衣袍处亮着隐约的鎏金色光芒,光芒在神装上形成几道简约却不失大气的暗纹。
右前方站着的地方刚好有树枝杈挡住了前去的道路,摩拉克斯便用手抬起了遮挡了道路的树枝。
走到了封游和若陀两人的前方,便拂去肩上刚刚落下的雪,抬眼看着两人。
“若陀,封兄,何事这么高兴?”
摩拉克斯这么问,其实并不算太过于恰当。
因为现场明显不是两个人都高兴的。
在场的三个人之中,最高兴的当然是封游,原本出来吹了太久的风而略显苍白的脸颊此刻都浮上了几抹红晕,眼睛里像是坠入了几颗星辰一般闪耀……呃,甚至有些诡异的兴奋。
反观若陀,却是一副无精打采好像备受凌虐的神色,但要说眼神里的屈辱却丝毫看不见,更多的还是一种随身旁的人去的包容之意,不过这点恐怕连若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两个人都没说话,被摩拉克斯抓包的案发现场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若陀是直接盘着膝盖,坐在地上。
往常面对摩拉克斯的询问,他是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但今天,却是单手撑着下巴盖住脸,在摩拉克斯的视线之下扭头,不做回答。
封游也是,他现在正站在若陀的身后。
不过听见摩拉克斯的询问,他倒是直接把双手抬起来,手里还捧着一条熟悉的尾巴状的东西。
……唔。
连摩拉克斯都眯了眯眼,仔细看了一下。
以普遍理性而论,那确实是一条熟悉的尾巴。
而且依据自己对尾巴的判断,那应该是若陀的尾巴。
过了一会,等封游放下了尾巴,摩拉克斯才从案发现场唯一的这两个人当事人口中搞清楚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摩拉克斯想了想刚刚封游提出的两个选项,略带为难地看了看此刻若陀的神色。
现在的若陀已经不在乎旁人的视线了,带着飘飘然羽化而登仙的神情看了一眼摩拉克斯:“摩拉克斯,说吧。你想说什么,不必在意我。”
封游眯着眼睛格外高兴,一脸摸到喜爱尾巴的餍足之色。
“其实,若陀……”摩拉克斯沉吟了一会,才回答若陀,语气间多少带有几分不忍,“你可以两个都不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