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熹微柔和的晨光下, 穿着高专衣服的美人因为两只小狐狸的主动蹭蹭, 不得不放下了手机,用两只手去应付幼崽们的黏人。
不似传闻中的邪神,更像是一位福神,用一双洁白如玉的手轻轻抚摸着降生于这个世界的小生命。
五条悟掏出了手机, 不断“咔嚓”“咔嚓”“咔嚓”。
只是, 他拍的不是小狐狸,而是轻轻揉着小狐狸毛茸茸大尾巴的美人。
宿诺不太擅长用表情来给予正向的情绪反馈, 但是与宿诺相处久了,五条悟哪里能看不出来, 现在的宿诺明显正处于一个开心的状态。
虽然动作依旧有些绷着, 但是眉眼已经稍微有点弧线, 与其说是在撸小狐狸, 还不如说是在被小狐狸们撸……可爱死了!
五条悟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他指引庵歌姬,并不只是想要呵护机械丸这棵未来能改变咒术界的年轻小苗苗,同样的,也是想要让宿诺感到愉悦与高兴。
反正这两只小狐狸要被送回去, 占据不了宿诺酱太多时间。
一箭双雕。
非常完美!
当小狐狸壮着胆子, 开始咬着宿诺的手指当磨牙棒的时候, 宿诺也听完了与幸吉的情况以及京都校的请求。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哪怕知道毛茸茸作战计划已经取得意想不到的成效, 但是所有京都校的师生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毕竟据目前所知, 能够治疗与幸吉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而这关系到了与幸吉的一生。
宿诺的目光终于从毛茸茸中抬起,血色的眼眸带着几分不近人情:“我还以为京都校中出了什么大事。”
这种态度和五条悟之前提到的简直是如出一辙。
作为在修真界成长的人, 习惯与天斗、与人争的她从来没有经历过普通人的人生, 注定不会有什么助人为乐的广博情怀。
就算在这个世界, 除了自己的学生,她在意的也就唯独那么一个特殊的五条悟。宿诺对于其他人的死活、情绪、痛苦并没有太多的感触与在意。
她有一条泾渭分明的线,她只在意自己在意的,其他的,与她无关。
她早就察觉到机械丸的诡异行动,但是哪怕察觉到了机械丸的踌躇,她也完全不在意。
如果机械丸单独上门,央求她,那她也不会给予半分眼神。
但是,她不得不说,机械丸摸索到了这为数不多的一线生机,而且让她感受到了愉悦,因此,宿诺回复道:
“我答应了。”
宿诺的话音一落,在场的所有京都校师生都面露狂喜。
“谢谢宿诺老师!”京都校师生都朝着宿诺深深一鞠躬。
虽然察觉到宿诺老师大概很喜欢毛茸茸,但是实际上,他们并没有做什么重要的事情,反而是这位宿诺老师大方地愿意给予与幸吉一个健康的人生。
这份情很重,重到让京都校师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只能牢牢记在心底,等待那一个报答的机会。
不过现在的重点不在这里,想到自己能见到那个一直未曾见面的同学,一群京都校学生围着机械丸开始庆祝:
“太好了,机械丸!”
“机械丸,恭喜!”
“终于能看到机械丸的真面目了!”
“不过应该也不用抱有什么期待,咒术界的男人都糟糕透了……”
东堂葵则是扛起机械丸:“你本人在哪里?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与你正面对决了……”
本来心情激荡的与幸吉的心绪都莫名平静了下来,他忍不住提醒处于兴奋中的东堂葵:“我的术式是「傀儡操术」,就算获得了健康的身体,也依旧是通过操纵机械丸身上的各种武器装备进行咒力输出……”
下一秒,东堂葵把机械丸扔在了地上:“无趣……”
本来应该指责东堂葵的无礼行径,但是或许是对东堂葵的做法一点也不意外,又或许是现如今的气氛过分轻松自在,一群京都校学生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过,前往与幸吉住所的速度依旧没有拖慢,在辅助监督的风驰电掣下,京都校的师生带着宿诺,以及一个喊着“宿诺酱这么可爱,你们要是欺负她怎么办”强行搭车的五条悟。
“我们不会欺负宿诺老师!!”庵歌姬看着某个和宿诺一起坐在后座的男人,只觉得无比头疼。
“我这么说只是想要和宿诺酱待在一起而已。”五条悟伸出手揽住了宿诺的肩膀,冲着庵歌姬挑衅地比了个剪刀手,“毕竟歌姬你这么弱怎么能欺负到宿诺酱嘛!”
看着被五条悟搂在怀里的宿诺,庵歌姬觉得对方这种大美女肯定是被五条悟这个家伙给骗了:“宿诺老师,我建议您还是和五条悟保持更远的距离更加合适一些!”
并不懂自己和五条悟之间应该保持怎么样距离的宿诺疑惑地瞥了一眼五条悟,晕染着艳红色的慵懒眼眸带上了几分疑惑,无声地在质问五条悟。
但是五条悟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让她能够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五条悟义正言辞地说明道:“我和宿诺酱关系这么好,就应该使劲贴贴!歌姬这个坏家伙就是酸了而已!”
相比历经沧桑、逐渐看淡的夜蛾正道,许久没有与五条悟打交道的庵歌姬明显定力不足,瞬间被气得鼻歪脸斜:“五条悟!你颠倒黑白!谁是坏家伙!谁酸了!”
宿诺看着被五条悟激得跳脚的庵歌姬,感觉对方似乎不靠谱,相比较而言,她更愿意相信给予了她满满善意的五条悟。
于是,她把注意力再度集中在了在自己膝盖上卷着尾巴睡的两只狐狸崽崽身上,并没有把脑袋从五条悟梆硬的胸口离开,算是无声地支持了五条悟的说法。
另一辆车上的京都校学生并不知道歌姬老师为什么一脸青紫色,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山清水秀的水库风景中。
相比已经察觉到什么的五条悟以及宿诺,京都校则是大声议论了起来:
“这里风景倒是不错。”
“可是好像不适合人类居住吧?这里也没有什么房屋建筑……”
“咒术师的钱应该不少,机械丸为什么要住在这里?”
跟着机械丸的引导,五条悟和宿诺很快看到了在水库下方顶天立地的大家伙。
宿诺仰起头,因为有跟着虎杖悠仁看了不少影片和动漫,她很快认出了眼前的东西:“原来高达是真实存在的?”
修真界也有相似的机械傀儡,只是大部分和机械丸相差不大,她还没见过这么高大的机械傀儡。
“艺术来源于现实嘛!”五条悟也不知道这个机械丸的大工程,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也是兴奋地两眼发亮,像是看到了巨型逗猫球的大猫咪,但是他收起了爪子,邀请旁边同样略微有些意动的漂亮猫咪一起玩,“宿诺酱,等把机械丸恢复了,就让他带着我们开高达!”
宿诺点了点头。
机械丸试着介绍道:“这是装甲傀儡,究极机械丸试作0号……”
但是并没有人搭理他这长长的名字,一个个学生都贴在玻璃前,近距离欣赏着这种浪漫的钢铁之作:
“哇哇哇哇哇!”
“与幸吉,你真是深藏不露啊!”
“这就是高达,好帅!!”
听着其中三轮霞真诚的夸赞,另一边的与幸吉真情实感地红了红脸,然后他操纵着机械丸看向了宿诺:“其他人就留在这里,宿诺老师你跟着我走吧。”
大部分人都清楚与幸吉这是不想让大家看到身形残缺的自己,也便一个个都没装作自己没有听到,将脚步停留在了高达的玻璃墙前。
只有五条悟一个人偷偷跟着宿诺溜了过去:“我有六眼,没准也能帮上忙!”
觉得自己的真实模样暴露在五条悟面前也无所谓的机械丸没意见地点了点头,穿过黑暗深邃的通道,他的手掌按在了隐蔽处的按钮,通过咒力驱动,将一扇厚重的门打开。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霉味。
“不好意思,这里从来没有来过客人,有些招待不周。”机械丸没有说话,另一个有些沙哑,仿佛吞了一层砂纸般的声音在黑暗深处响起,“因为我不能见光,所以这里也没有装照明设备,真是非常抱歉。”
宿诺和五条悟都有极佳的夜视能力,适应这样的黑暗环境也完全没有问题。
“看上去有点像是科幻电影诶!”五条悟看着那些仿佛血管一般连着舱体以及天花板的数百条管道,并不觉得没有右手和膝盖以下的肉身,全身上下都被绷带捆绑无法见光的与幸吉丑陋与不幸,只是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同样的,映入宿诺眼中的只有对方长年累月身处这种环境却成长强大的坚定意志。
虽然不像她是完全被囚禁在魔宗深处,他还能借着机械傀儡与外界接触,但是这种如影随形的肉身的痛苦无疑也是一种深刻的痛苦与考验。
加上外面那具高达,眼前的这个咒术师无疑是一个将科技与咒术结合、坚韧不拔的天才。
“你是叫与幸吉?”宿诺走到了与幸吉,伸出了手,“你很不错。”
与幸吉万万没想到自己见到人后,得到的却是这样的肯定。
经久不息的痛苦与折磨仿佛在这一刻也被他忘却,尚且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鼻尖酸涩。他是坚强的,为此一直一个人忍受着痛苦,哪怕是父母,本以为自己再也无法康复的他也不愿意让父母担心,让非术师的父母以为自己早已亡故,唯一拥有的片刻温暖就是来自高专的大家。
但是哪怕是那一片被他珍而重之的温暖,也像是隔着一层玻璃,可以看见,却无法触摸,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玻璃后,品味着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毛孔被针扎般的痛苦。
天与咒缚有什么好的,准一级咒术师的头衔有什么好的,他厌恶这样的命运。
因此,他哪怕付出自己因为天与咒缚获得的术式,也想要恢复自己的肉身。
但是,现在,一片温暖确实被他真切地感受到了。
宿诺的手放置在了他的额头,为他修复着肉身。
修复最重要的肌肤疾病后,宿诺掏出符箓,唤出了小蓝,让它用它的术式修复其他比较简单的残缺肉身。
小蓝的术式确实很好用,不过几秒,与幸吉就长出了残缺的健康肢体。
五条悟就在一旁观察,看着与幸吉逐渐长全的肢体,他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抬起头,就看到宿诺也在认真观察着与幸吉的身体状况。
并不觉得这层黑暗能够阻挡宿诺视野的五条悟立刻警觉了起来。
现在的与幸吉,虽然有点点绷带挡住了一点,但是更多的部位可是没有穿衣服啊!!!
一边庆幸自己机智地跟来,另一边,五条悟手脚灵敏地窜到了宿诺的身边,一把捂住了宿诺的眼睛:
“宿诺酱,不要看,看了会长针眼的!!!”
被捂住了眼睛的宿诺下意识想要反抗,但是她清晰听出了五条悟的焦急以及真心实意。
清楚针眼是一种眼科疾病的宿诺并没有往奇怪的方向想去。只是因为自己没听说这种说法而感到疑惑。
背后抵着温热的胸膛,感受着吹拂过脖颈带起一片痒意的呼吸,察觉到五条悟如临大敌般,宿诺同样绷紧了肌肉,认真发问:“这是咒术界的诅咒?”
“对!”拒绝让宿诺看别的小鲜肉身体的五条悟被宿诺眨动着的眼睫挠得手心痒,但是依旧回答得义正言辞。
宿诺有些懵,但是想着这也不是大事,也便不再挣扎:“好。”
与幸吉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两位老师的话语,他完全沉浸在自己身体的变化中。
原本皮肤上的痛楚已经全然消失,他感觉到了自己新长出来的肢体,却不敢去驱动自己的肢体,只能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试着触碰。
全新的触感让他全身上下都战栗了起来。
他颤抖着从原本无法离开的营养舱中站起身,他的右手,他的双腿,都前所未有的健康得不可思议。
从狂喜中回过神,与幸吉飞速换好了衣服,向被五条悟松开的宿诺老师道谢后,他整理了下自己的武士发髻,然后又用清水洗了一把脸,将自己从未穿过的高专校服的每一条褶子理平整后,他飞速冲出了这个满是霉味的房间。
他迫不及待地跑向了通道外的门。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自己的老师以及同学。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那个他喜欢的人……
但是走到那扇门后,听着不远处同学以及歌姬老师的欢声笑语,已经握上门把手的他又不由踌躇了。
心跳的隆隆声让他觉得混乱无比:
以前只敢妄想的一切,现在竟然触手可及了……
一切都是真的么?
还是如往常一般的梦境?
相比科技感的机械傀儡,他们会不会觉得他无趣、相貌平庸……
走出房间的宿诺看着站在门口的与幸吉,只觉得不理解:“怎么停下了?他们在等你。”
一句话惊醒了与幸吉。
老师和同学为了他的康复而做出的努力不是虚假,老师和同学与他度过的两年不是虚假,老师和同学想要见到他的感情不是虚假。
门的另一端中,他们正在等着他。
他们想要和他成为真正的朋友,可以一起欢笑,一起沐浴在阳光下打闹,一起抱怨任务繁重的朋友……
门缝中露出了一线光,他攥住了门把手,轻轻拉开,将那一线光逐渐扩大。
这一次,他拼尽全力抓住了那一丝希望。
这一次,他终于能和他们见面。
这一次,他成功了。
门外是同伴们的笑靥,一声声呼唤他的“与幸吉”,还有一束同学们不知怎么带来的绚烂花束。
“恭喜你康复!”一群很棒的同伴因他的出现而喜悦,好像他一直就在那里,只是住了一个短短的院而已。
“大家好,我是与幸吉……”
说出了沙哑的话语后,与幸吉才发现,自己早已没出息地泪流满面。
五条悟和宿诺并没有打扰终于相聚的京都校师生,而是站在通道内,看着通道外阳光下的京都校师生。
“真是青春啊!”五条悟伸了个懒腰,“果然还是大团圆结局最棒啦!”
宿诺没有接话,而是沉浸于两只毛茸茸的小狐狸崽崽中。
听着小狐狸发出的软软“嘤嘤嘤”,哪怕清楚这两只小狐狸很快要被送回去,但是五条悟心里还是不由冒起了酸水。
发出一声娇气的“哼唧”,五条悟嘟囔道:“宿诺酱其实人真的挺好的,别人家抱两只狐狸崽崽就能笼络你了!”
宿诺抱起两只小狐狸,终于回复了一句:“不是因为这个。”
只是稍微有点小情绪的五条悟万万没想到宿诺会否认,不由愣住了:“诶?”
宿诺只觉得五条悟今天的脑子转速有点慢,但是为了照顾五条悟的情绪,她还是认真地解释道:“我喜欢毛茸茸小动物的事情是你告诉京都校的。”
她和京都校不熟,京都校不可能知道她喜欢毛茸茸这件事。
之所以能确定是五条悟告密,那是因为如果不是五条悟告密,习惯睡懒觉的五条悟今天不可能一大早上就过来。
正当五条悟开动脑筋,试图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告密京都校,宿诺却没有追问的意思,而是迈开步子离开了通道。
通道风送来了宿诺的最后一句解释:
“我答应,不过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罢了。”
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两只小狐狸的品相手感确实不错,但是,更多的原因——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