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城还真是一点也没猜错, 他们走得慢, 顾凛等人到底是追上来了。
这个时候电影还没散场，路上没有什么人，顾凛背着徐小蝶，而于招娣还有陈文丽何四柱儿他们都不在, 王一城垂着眼笑了笑。顾凛一追上王一城, 直接就说：“你的汤水，我要了。”
王一城觉得, 他也算是见过身份比顾凛高许多许多的人，可是还真没一个像这位仁兄这种说话的方式, 顶顶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不过吧, 有人送钱，王一城可不会嫌弃，他伸手：“两块！”
顾凛绷紧了嘴角，冷笑一声，说：“你这样欺人太甚！”
王一城耸肩：“不要算了, 我家宝丫还要喝呢。”
什么送给亲戚，他们都知道这话是推拒, 所以单独见的时候，根本没人提这个。王一城可从不为难人，他转头就要走, 顾凛气极了，怒道：“你一定要这样吗？一定要这样冷漠吗？”
王一城点头：“对啊。”
顾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说：“给你。”
他掏出两块钱，又说：“我用一下你的壶盖。”
王一城点头：“可以, 你也别觉得我要的狠。这两块钱就是姜汤, 我借你壶盖儿用, 我们自家以后肯定就不能用了，那你看，你这给我耽误多少事儿？我这样才要两块钱，多吗？一点都不多啊。”
顾凛嘲弄：“用一下杯盖儿，你也要计较，你可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心地善良，重点语气。
王一城：“我当然要计较啊，谁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毛病。这都说病从口入，我这让你们用就很不错了。你看看你们两个那个样儿，这么狼狈，很难说你们没病吧？我可是冒了风险的。我要两块钱，已经是念在我们是同村的面子上了，要是换个人，我理都不理他的，你们应该高兴的，最起码我还乐意跟你们互相帮助啊。”
他可不是买卖，而是互相帮助。
顾凛冷笑出声，实在是不想理会这个家伙。
真真儿的垃圾。
他说：“行了，给你，你倒水就是。”
王一城：“好嘞！”
他摇晃了一下两张一块的，高兴的说：“你们看，我就说会有人给我们送电影钱，改天我请你们两个看电影。”
“好~”
宝丫开心的很，觉得爸爸好厉害哦。
唐可欣也崇拜的看着王一城，觉得他好厉害哦，怎么就能这么厉害呀，什么都能算到。
王一城：“行了，水有点热，小心点哈，别烫着。”
壶盖儿里面还有瓶塞，王一城拿起来给他们倒水，徐小蝶含情脉脉的看着顾凛，只觉得这世上没有比她更好的男人了。虽然很多人追求徐小蝶，但是徐小蝶毕竟才十八岁，又是在学校里这么多年，其实也没见过外人处对象是什么样子。
顾凛这样，她委实有点心动了。
哪里能不心动呢。
这么多人都喜欢顾凛，但是顾凛的心里只有她，只对她好，她咬着唇，很感动。
王一城倒了水，徐小蝶低头抿了一口，惊讶：“真的不是白开水。”
王一城：“本来就不是，我刚才就说了不是。”
这虽然不是什么补汤，但是也不是白开水，他刚才已经说过是姜汤，但是很显然徐小蝶根本就没有放在心里的。不过王一城也不在乎，他到了水，人就退后了好几步。
这倒不是给他们两个人倒地方，而是……顾凛太臭了！
也难为徐小蝶这么能抗，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果然真爱不仅无敌，还抵挡臭气熏天。
这下水道就没有好味道，顾凛在里面时间不算长，但是仍是沾了很大的味儿。小宝丫可是一开始就捂住小鼻子的。王一城退开了，站在不远处，就看顾凛跟徐小蝶两个黏黏糊糊的。
徐小蝶来了那个，本来就难受，又遭了罪挨了打，更是受不住了，还别说，这热姜汤真是让她舒服不少，她接连喝了四杯，剩下的都被顾凛喝了。
下水道里潮乎乎的，有些积水，顾凛又脱了衣服往上爬，自然也是有点寒凉的，他咕咚咕咚的把水喝光了，这才把暖水壶还给王一城。
大概是心上人喝了姜汤真的舒服不少，顾凛这次没挑事儿。
王一城拎着空荡荡的暖壶，一摆手，走的飞快起来。
这是摆明了不想跟顾凛他们一起走。
顾凛冷笑一声。
王一城倒是吹起了口哨，心情很好，这哪儿能心情不好啊，他可是赚了两块钱呢。王一城牵着媳妇儿领着闺女，一路走的贼快，没一会儿就把顾凛落在后面了。
可见他开始慢腾腾，还真是等人啊。
唐可欣：“你走的好快。”
王一城：“大冷的天，走那么慢冻的慌。”
天空隐约有点雷声，这种天气有时候是会雨夹雪的，所以王一城走的贼快。三个人给顾凛甩在后头，唐可欣崇拜的说：“五哥，你提着暖壶出门的时候是不是就想到这一点了啊。”
顾凛噗嗤一声笑出来，说：“你干脆说我是神仙得了，我要是能想那么多，就位列仙班了。”
宝丫靠在爸爸的头上，眼巴巴的看着大人们说话。
王一城：“我没算计他们这些事儿，不过我这个人金贵自己，这大冷天出门，我可不想遭罪，一壶水而已，也不算多沉，带着喝点热水总是很舒服的。”
他真是要感叹一声唐可欣真是把他当回事儿啊，他要真的那么能算计，哪里还是普通人？不过后续事情发生后，他倒是断定顾凛会来追他的。
毕竟，他也是个“结过婚”的男人，看的出徐小蝶是怎么回事儿。
他不当面“互相帮助”，一来是不想落人口实。二来也是不想要于招娣的钱，上一次于招娣就帮了顾凛，当时是五毛钱，他们又说的很清楚，于大妈要脸自然不会来找他家。
但是如果两块钱就不好说了。
王一城才不给自己留这种麻烦。
他赚钱，就是想要赚顾凛的，至于顾凛的钱是哪里来的，就跟他没有关系了。
如果于招娣乐意给，他也不多管闲事儿，但是他自己是不从于招娣那里接钱的，犯不着得罪人。
这条路夏天走来倒是不是很久，但是现在路上全是积雪，路不好走，快到村子的时候，还下了雪，快也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至于顾凛……早没影儿了。
他们是觉得天冷奔着早点往回走，但是顾凛和徐小蝶这样你侬我侬的，倒是希望慢一点了，两个人现在走没走到一半儿的路，还不说呢。
三个人进了村，唐可欣还嘀咕：“不知道顾凛是怎么给于招娣陈文丽甩开的。”
王一城：“总有办法的。”
唐可欣撇嘴，小宝丫倒是突然大声叫：“香织！”
王一城一回头，就看到香织也走到了村口，她明明才是一个几岁大的小孩儿，但是仿佛是从外面回来，脸已经冻得通红，人也带着几分疲惫。
虽然之前因为香织骂他们多管闲事儿，宝丫很生气。
但是小孩子倒是没有隔夜仇，一看香织这个样子，宝丫还是关心的问：“你怎么一个人呀？”
香织顶着大风回村，人都吹的五迷二道的，一看是他们，她犹豫了一下，说：“我去公社看电影了。”
宝丫：“你一个人走吗？”
香织点头。
宝丫大震惊！
王一城：“得，别说了，赶紧回家吧，怪冷的。”
他这一路都抱着孩子，觉得人都要散架了，拍了一下宝丫的小屁股，说：“你爸都要累死了，你还唠嗑。”
宝丫：“那我下来走。”
王一城：“走进村了，算了，香织快跟上，你家估计没人，来我家喝杯热水吧。”
不管怎么不待见顾凛，他倒是不会为难小孩子的。
再说顾凛也没啥不好，虽然对他不友好，但是真舍得给钱啊。
舍得给钱，就是好同志。
香织抿抿嘴，似乎有些犹豫，不过很快的还是点头：“好。”
王一城也发现了，好像没有顾家人在的时候，香织对他们家态度还是挺好的，不过顾家有人在场的时候，小姑娘态度就变差了不少。王一城有点猜测，不过倒是没有直白的说出来，没那个必要。
他说：“走吧。”
他领着几个人一起到家，此时村子里空荡荡的，除了几户年纪大实在不好出门的，大家基本都去看电影了。这进了村一路走到家，也是一片漆黑，王一城：“快进来，这黑灯瞎火的，怪吓人的。”
他进门就点亮了油灯，又立刻生炉子，唐可欣赶紧凑上前：“我来帮你。”
王一城：“媳妇儿你真好，唉我去，你不知道我这一路累的，从出门开始没走多远，这小兔崽子就让我抱着，我觉得我这胳膊都要断了。”
宝丫假装没听见。
她也没有上炕，一时半会儿烧不暖呢，几个人都拿着小板凳，围着炉子坐下。
宝丫摘了帽子围巾手套，头发软趴趴的趴在头发上，她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呼！”
王一城：“等一会儿暖和了就上炕上去。”
宝丫赶紧点头，王一城装了一壶水烧上，又给自家的空暖壶放在一边儿。看着暖壶，他忍不住笑了一下。这顾凛真是个大好人，你看看，送钱很积极啊。
他乐呵的笑，搓着手也坐下，虽说炉子刚升起来，但是屋里可比外面舒坦多了，王一城：“我看这天儿真是没一点明亮，保不齐又要下大雪了。”
宝丫：“我明天去滑冰。”
她可是有冰车的人了。
王一城：“去吧去吧。”
他揉着胳膊，说：“我这一路可真是要累完了，不知道得休息多少天才能缓过来。”
他睨了一下小不点，宝丫立刻意会的起身，说：“我给爸爸捶肩。”
王一城翘起嘴角：“算你还有点良心。”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说：“你算算，我今天可是抱了你好几个小时。”
宝丫赶紧点头撒娇：“我知道的，爸爸最疼我，我给爸爸捏肩膀。”
小宝丫站在爸爸的身后，干的生龙活虎，她其实也有点疲惫，被人抱着也很累啊。不过总的来说倒是还好呢。宝丫捏肩膀还不忘八卦呢。
“香织，我们在公社看见你爸爸了，他掉进马葫芦盖儿了。”小宝丫第一次看见有人掉进这种地方，简直恨不能写在墙上，让所有人都知道。
香织惊讶的抬头，说：“掉马葫芦里了？”
她有点不敢相信，但是还是很快追问：“为啥啊。”
宝丫正要开口，突然想到了什么，问：“爸爸，我能说吗？”
王一城：“……”
香织：“……”
香织看了一眼王一城，飞快的说：“宝丫你告诉我，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也帮你。”
她做出交换。
宝丫歪头：“可是我不用的啊，有什么事情我爸爸就能帮我的，我爸爸最偏爱我。”
小姑娘骄傲的昂首挺胸，她打小儿就被爸爸洗脑，从小到大都知道，自己是爸爸妈妈最喜欢的人。所以超级自信的。如果不是打小儿就自信，唐可欣这“后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宝丫接受。
一般小孩子再怎么样都会难过一段时间的，但是宝丫完全没有这个过程，就是因为这小孩儿打小儿就知道自己多重要，从小听到大。她总是很自信的。
宝丫得意的叉腰：“谁要是敢欺负我，我爸爸就敢以大欺小！”
香织：“……”
这倒是也不必这么得意吧，以大欺小可不是什么好话。
王一城也笑了出来，说：“行，你告诉香织吧，不过以后出去就不要说了。”
宝丫赶紧点头，她说：“陈知青阿姨和于招娣阿姨还有徐小蝶姐姐茬架儿，给顾三叔叔踹马葫芦里了。”
香织：“……”
她的脸，黑了。
明明是个小孩儿，但是也瞬间脸黑，十分难看。
宝丫眨巴大眼睛：“好多人喜欢顾三叔叔。”
香织幽幽：“我知道。”
她攥了攥拳头，说：“我知道的。但是我不想有后妈。”
宝丫看向了唐可欣，唐可欣立刻说：“宝丫，唐姐姐对你很好吧？你不会讨厌我的对不对？”
宝丫没有犹豫，点头：“我不讨厌唐姐姐，我很喜欢唐姐姐啊。”
虽然唐姐姐是后妈，但是唐姐姐对她很好的。
唐姐姐会把收到的好吃的分给她，她最近吃的很好，脸蛋儿都圆啦。
宝丫：“你跟别人不一样。”
唐可欣立刻得意的笑出来，冲着王一城挑眉。
“吁~”烧水壶发出声音，王一城：“水开了，香织你也喝杯热水。我看你爸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等一下你跟宝丫一起洗洗手洗洗脸暖和一下，然后去炕上玩儿。”
香织抿着嘴，轻轻摇头，突然间，她就站了起来，说：“我要走了。”
王一城：“你家没人，你去哪儿？”
他说：“这怪冷的你自己在家不害怕吗？”
香织摇头，说：“不怕。”
她突然就露出不符合年纪的冷笑，说：“我还能怕什么！”
说完，起身就要走。
宝丫：“香织~”
香织像是大孩子一样揉了一把宝丫软塌塌的头发，说：“我胆子特别大，你别担心我。”
说完了，开门直接走进风雪里，外面的风雪大了起来，一看这天儿就格外的冷，王一城倒是也没有拦着香织，明眼人都看得出香织有问题，所以他还真是不太担心顾香织这小姑娘。
宝丫：“香织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王一城：“是啊。”
他也不起来，说：“烤火烤火，等一下洗漱躺下。”
宝丫：“好。”
王一城是真的有点累了，这搁谁谁不累啊。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说：“我们也洗漱早点躺下。”
唐可欣：“好。”
屋里只剩下一家三口，水也烧开了，宝丫很快的收拾妥当休息起来，大概是一路还是疲惫的，小孩儿都容易困乏，王一城这头儿刚洗完脸。就看宝丫已经缩在被窝里，呼呼大睡了。
王一城给她的被子掖了掖，没抬头，但是还是跟唐可欣说：“你晓得我为什么结扎不？”
唐可欣：“疼爱宝丫。”
王一城：“主要是养娃儿太不容易了，自己的崽还不能不管，所以生这一个我就很累了。我可不想再养一个了，我自己还有青春呢，都浪费在孩子身上，为他们忙活啊。我才不那么傻。”
唐可欣来到王一城身后，轻轻地给他捏肩膀，说：“你就嘴硬，明明还是因为宝丫。”
王一城：“嗐你这人……”
唐可欣：“你这一路也累坏了吧，趴下，我给你好好按一按，我比宝丫有劲儿。”
王一城：“行啊。”
有人主动帮忙按肩膀，他自然是乐意的，他立刻躺下，唐可欣活动了一下手腕，主动捏住王一城的肩膀，说：“这样力道行吗？”
王一城：“太轻了，重一点。”
唐可欣：“这样呢？”
“还是太轻了。”
明明宝丫给王一城按得时候更不行，但是王一城倒是每次都这好那好的，唐可欣一按，王一城要求还挺高的。唐可欣接连好几下没找准轻重，深吸一口气，用力捏肩膀。
“啊……”
王一城发出一声惨叫。
宝丫唔哝一声，翻个身继续睡。
正好回来的田巧花一行人：“……”
大家齐刷刷的看向了小五子的房间，煤油灯亮着……
王一城：“你你你你轻点啊。”
他疼的声音有点大。
唐可欣不好意思的小声说：“我不是故意的啊。”
王一城：“呜呜。”
田巧花几个人僵在门口，脑子不自觉的就想歪了，一个个都有点脸红。
王一山低声：“这这这，小五子也不知道注意点……”
他，脸红了。
王一海王一林也垂着头，有点尴尬。
田巧花：“你们都赶紧回家，不冷是吧？”
几房人立刻都回了自己的房间，王一林嘀咕：“小五子回来的倒是挺早的。”
柳来弟倒是喜悦，说：“他们肯定是去得晚没挤进去，站在后头看的，那往回走的自然就快，咱们可不一样，咱们是在前头。”
想起这个，柳来弟就很骄傲。
他们可是在前面，看的可清楚了。
“那倒是，我们在前边看的清楚。”王一林也得意。
三房嘀咕这个，二房陈冬梅倒是翻白眼嘀咕：“真是不要脸，这就搞上了，还这么大声儿，他们可怎么好意思的。”
王一海：“你管人家房里事儿干啥，赶紧烧水，我要洗脚，冷死了。”
他自己拖鞋上炕，倒是陈冬梅里里外外忙活起来。
好巧不巧，王一山跟弟妹陈冬梅一样，都关心这个事儿，他嘀咕：“小五子本来就消瘦，总是这样掏空了可咋办，这可不行。媳妇儿，你那儿还有多少私房钱，你拿点钱去药匣子那儿看看有没有补药，给小弟来一点，年轻人不能这么不知节制。”
田秀娟：“……”
她抬眼看了一下自家男人，说：“这不好吧？你别瞪眼，你听我说，我不是不舍得钱，主要是你这样做不好啊。你说你这样让小五子自己怎么想。要是药匣子传出去，别人又该怎么样？一来二去的传的变了味儿，小五子还不恨你？”
王一山：“啊？”
田秀娟：“他不是三岁孩子，而且我是知道的，他这人做事情心里有数儿，你就别瞎掺和了。到时候要是带累了小五子的名声怎么办？他的名声已经够不好了。”
王一山：“……”
好像有点道理。
不过吧，他说：“你看你这话说的，小五子名声怎么不好了？村里人都挺喜欢他的啊。”
田秀娟：“我不是说人缘儿，他人缘儿挺好是没错的，我说的是大家都有志一同的认为他又懒又馋。他的又懒又馋吃软饭都传的沸沸扬扬，你这要是再去买补品，好么，下一步你猜能传啥？我的山哥啊，小五子是你弟弟，但是也是我表弟啊。我也不想他名声差的，你就别跟着乱来了，咱们跟着妈的指挥走，就错不了，你别自己做主了。反正你做主也不行。”
王一山怏怏的：“那行吧。”
田秀娟舒了一口气：“这就对了。”
三房都背后嘀咕王一城，其实田巧花也嘀咕，她一进门就看到自家灶台被用过了，小五子走的晚，不用说也知道是他。她吸了吸鼻子，突然就抬头，看到了碗柜上面的碗。
不用说老太太就知道，这是小五子偷偷给她的。
她翘起了嘴角，很快的安置几个孩子休息，等孩子们都睡了，她才去看了看碗里是啥……一碗鸡肉汤。
田巧花笑着点头：“这个小子还算知道我是你老娘，有点孝心。”
此时汤都冻上凝固了，田巧花也没吃，反而是锁了起来。一般小五子偷偷给她留好吃的，她都不会给孩子们。其实，她是传统的家长，是恨不能好吃的给孩子们尝一尝的。宁愿自己不吃也得给孩子。
但是吧，小五子给的，田巧花肯定不会拿出来分，这面儿上交公中的，她攒着还是吃了，那是随意的。但是如果是小五子偷吃给她留的的好东西，田巧花不会过明路的。
一来是不好说，二来是这是儿子的孝敬。
按照小五子的性格，但凡是她拿出来跟孩子分，小五子以后就再也不会给她送。
他会孝顺老娘，但是不会无条件对其他人好，不过田巧花是能理解的，谁让她男人死的早呢，虽说有个收入来源，但是那个时候家里都是半大小子，日子真的不好过。
日子过得不好，亏着吃喝，难免更在意一些。
她笑了笑，收起东西也回屋躺了下来。
今天这个天儿，真是太冷了啊。
别看王一城他们回来的最早，但是相比于其他几房很快的休息，他跟唐可欣倒是没睡，唐可欣给王一城按了肩膀，王一城：“换我给你按摩，让你看看什么是专业的技术。”
唐可欣：“你说专业就专业啊？”
王一城：“那可不。”
还别说，王一城说的真是一点错也没有，他按摩的人真的很舒服。
真是一上手就能分出好坏了。
唐可欣：“唔，真的好舒服。”
王一城：“你如果按摩，要按我现在按得这几个位置，这几个位置有穴位，按完了人会放松。”
唐可欣：“你懂的好多。”
王一城得意的笑：“那可不。”
他说：“你要跟我说种地，我真是狗屁都不懂。但是我懂的，他们也不会。”
虽然村里人经常笑话他干活儿不行，但是王一城可不自卑，哥们可是只有自己的厉害之处。
“我教你啊，等以后你回家，可以给你爸妈按一按，岁数大了按一按很舒服的。”
唐可欣抿着嘴，突然说：“你就巴不得我走。”
王一城一愣，随即失笑，说：“没有吧？”
他抬手揉了一把唐可欣的头，说：“你想多了，我没想你赶紧走的，但是我是希望你走的。”
唐可欣红了眼：“就知道你看不上我。”
王一城：“不是。”
他直白又理智：“我没有看不上你，可是我希望你不要再乡下过苦日子，你们到的时候其实已经秋收了几天了，所以最后也就该是干了几天的活儿，根本不知道常年累月下来干活儿是多累。别人没有机会走，你有机会，就要把握住。千万别为了一时的感情，放弃优越的生活。你要是这样，我都要觉得自己不是人了，牵连人一辈子。”
他眼睛明亮：“你过得好，我才高兴啊。”
唐可欣轻声笑了起来，她拉了拉王一城，说：“我们一起睡。”
王一城：“你可拉倒吧，去去去，自己睡觉去。”
他笑着推了唐可欣一下，说：“赶紧的，回自己那边。”
唐可欣：“……”
王一城洋洋自得：“天下像我这么好的人可少有了。”
唐可欣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就吹牛。”
王一城：“哪儿啊。怎么就是吹牛了，我多好啊。”
他脱衣服躺下，说：“我可真是够正人君子了，赶紧的，睡觉。”
唐可欣就这么坐在炕上看王一城，好半天，突然就俯下来，在他的脸上吧嗒一下，随即飞快的越过宝丫，窜到自己被窝儿，一拉被子，盖住：“睡觉！”
王一城也笑了出来。
外面风雪哗哗，王一城也很快的进入了梦乡，他是真的累了啊。
老王家很快陷入了梦乡，不过别人家倒是未必了。今天这个夜里，清水大队好些个人家都睡不着觉。
隔壁顾家就是，顾凛一身臭气回来，这在外面尚且不觉得，但是一进屋就感觉瞬间给屋子里都带了的全是臭味儿，不仅衣服要从里到外的洗，就连人也臭气难闻。
香织坐在灶台边烧水，垂着头，脸色映照在火光里，看不出个情绪。
顾家其他几房都骂骂咧咧的，这谁好端端的回家闻到这么大的味儿能抗住啊。别看他们家人口不少，但其实地方还没有王家地方大。当初田巧花夫妻两个都能干，还有一个做猎户的老岳父帮衬，家里属实是攒下来些钱的，盖得房子也宽敞点，如果改成隔间其实都可以的。
像是王一山夫妻就在自己屋子改了隔间给三个儿子住。
但是顾家不行，顾家顾凛这一辈儿兄弟几个跟王家一样多，但是顾老头吴阿婆年轻的时候却没有他田巧花拼搏，就算后期田巧花变成了寡妇，人家还有一份正式工作。
要不说现在人都想进城里做工人，这有工资可不同的，而且田巧花也会计算过日子，所以顾家地方还真是没有王家大，格局也不是一房一间，所以如果王一城在屋里洗澡，住在对门的嫂子还有后屋的妹妹肯定就不能来堂间，屋子密集，屋里的味儿瞬间就冲着鼻子了。
顾家的人一个个都骂骂咧咧的，十分恼火，这屋子里本来就味道大，家里还冷，要出来烧炕。这要是不烧吧，冷！烧吧，顾凛还在堂屋等着水热洗澡呢。
全家的气压都低的乌云密布。
吴阿婆偏心眼，不管儿子咋的不好，都是别人的错，她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儿子也不说啊。还能埋怨一个人在家的香织，怒道：“香织，你自己一个人在家，怎么不知道提前把炉子烧起来？你看这屋里冷的，办事儿一点也没有套路，将来怎么嫁人？你说怎么就养了你们这些个赔钱货，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儿，真是没用的玩意儿。”
香织缩在炉子边儿继续烧火。
倒是顾家去年新进门的老四媳妇儿翻白眼，小声嘀咕：“不是你说香织一个人在家用不得太多，不要浪费，就别烧炕别点了，早早睡吧。生怕人家用了一点，现在又说这个。”
顾老四赶紧拽了一下媳妇儿，小媳妇儿倒是不惧，哼一声，一扭身子，回屋了。
顾凛蹙眉看向顾老四，说：“老四，大丈夫还能让一个娘们拿捏了？你得管好媳妇儿。对咱妈是什么态度，这可不行！”
顾老四：“知道了知道了。”
浑不在意。
笑话，他又没有好几个女同志围着转，好不容易娶的媳妇儿，娘家还有点小钱，他可不敢得罪媳妇儿。别看他心里花花肠子贼多，但是真让他干啥，他其实真不敢。
就连跟媳妇儿大声说话都不敢。
吴阿婆：“行了，赶紧烧水赶紧洗，真是的，问你也不说，你看看你这个样子，狼狈至极。”
她哼了一声，说：“跟个闷葫芦一样，你就不能学学隔壁的小五子嘴甜？”
也不怪她总是将两个孩子对比，属实是他们从小到大都很有对比的地方啊。他家这个，就是话少。
顾凛攥起了拳头，脸色越发的冷硬，香织低头烧火，突然抬头说：“奶，你们都回屋吧，我一个人给你们所有人烧炕。”
吴阿婆一点也欣喜，哼了一声，说：“这本来就是你该干的。”
小姑大兰子在一旁点头：“就是。”
她语气也不好，不怎么高兴：“真是的，一个人在家也不知道提前烧火，真是个没眼力见儿的……”
几个人都回了屋子，顾凛并不因为香织解围而高兴，反而是严肃的说：“香织，你已经六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家里的一些活儿，你该是看在眼里，今天，你做的不好。”
香织猛地抬头，看着她爸。
顾凛：“以后做家务活儿要多上点心，你妈在的时候，这些活儿从来不掉步的。”
香织抿抿嘴，脸色有点绷紧了，带着几分犹豫，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爸，我会给你争光的。”
顾凛满意的点头：“这么说就对了。”
这孩子小不懂事儿，就是得大人教导，不然一个个的都娇里娇气的，日子还怎么过。他语重心长：“香织啊，爸是为你好。”
香织：“我知道的。”
她薅了薅头发，继续干活儿。
“你自己在家没事儿干啥了？”他随口问。
香织眼皮儿跳了下，说：“怪冷的，我睡觉了。”
顾凛点头：“你睡了不少吧，如果不困，等一会儿你就给我换下来的衣服洗了。”
香织：“好。”
顾凛露出笑脸：“这才对。”
顾香织还在烧火，不仅烧一个房间，还有好几个房间，她忙活的不行。
顾凛倒是坐在一旁，回味起今天跟徐小蝶一起往回走的场景，他们两个走在满天的雪花里，谈天说地，好不快活。他心情格外不错，露出了一点点笑脸。
不过很快的，他又蹙起了眉头，今天的事情，会传出去。
本来他只要贿赂一下王一城即可，谁曾想这瘪犊子叫来那么多人。就算是他们不说，何四柱儿这种快嘴，还有陈文丽他们也未必不说。这倒是给他添了很多麻烦，他揉着太阳穴，他委实不想那么早暴露跟徐小蝶的关系，这要是遇到棒打鸳鸯……
他惆怅的低吼：“我是不会跟你分开的。”
香织吓了一跳，火星子差点掉到地上，她回头瞅了一眼，没忍住问：“爸，你要不要去看看药匣子？”
顾凛黑脸：“少胡说，我好好的。”
他倒是没有更多的心思去斥责女儿，毕竟爱情最重要。
如果遇到棒打鸳鸯，那么他跟小蝶不就是那梁山伯与祝英台？
他如何能够捍卫自己的爱情！
还有更麻烦的，更麻烦的是于招娣。他是不喜欢于招娣的，但是却不能不利用于招娣，不仅仅是因为金砖的事情要平复，还有就是，于招娣有钱。
他已经问出于招娣为什么有钱了，她卖了方子。
她卖了点心方子按理说是一次性的收入，她该是谨小慎微的收着，可是她没有的。他稍稍几句安抚的好话，就要到了十块钱。可见她除了爱他爱到不可自拔，也说明她不那么在乎钱财。
明明没钱却又不在乎金钱，那就是……她还能赚到？
如果是这样，顾凛真的不是舍得跟于招娣闹掰的。
他家没有分家，他手里没什么钱，只有一点点私房还是当年他媳妇儿带过来的嫁妆，香织她姥就是大户人家的绣娘，虽然后来嫁人，但是也攒了点钱，后来分给了自己的孩子，香织她妈也有一份。
因着这个，香织几个舅舅十分憎恨妹妹，所以把她嫁出来之后就不来往了。他当初娶了这女人就是看她有手艺有嫁妆，传下去也是个也能攒家底儿。
没想到那是个短命的，明明跟娘家哥哥不来往还要去参加人家孩子周岁宴，结果得了，人就这么没了。她死得早，也没有传给闺女一点刺绣的手艺。
真是想想就来气。
言归正传，因为没钱，顾凛还是很希望能够有个随时取用的小金库。这样的话，就算是处对象也能松快点，他的小蝶那么好，值得最好的东西啊。
他恨不能将供销社最好看的衣服都给徐小蝶买下来。
他抿着嘴，有些不知怎么办才好。
于招娣不能放手，徐小蝶是真爱，更不能跟她分开。
哦。还有搅屎棍陈文丽，他可没看上这个，这女人烦人……
顾凛琢磨算计呢，不知道陈文丽也在骂骂咧咧：“顾凛这个混蛋，竟然跟别人有首尾。女追男隔层纱，我就不信我一个城里姑娘还拿不下他。他肯定是跟我玩儿欲擒故纵，肯定是。等我以后跟他结婚，一定会看好他。别想给我在外面搞这些有的没的。那些个该死的狐狸精……”
她摔摔打打的收拾东西，这自己不睡还影响别人，终于，林锦忍无可忍，呼啦一下坐起来，说：“你他妈给我闭嘴，我管你跟什么男人的，你少在这儿叨叨逼！不然我抽你！”
她干啥都行，但是不能耽误她睡觉！
陈文丽梗着脖子：“你抽你抽，有本事你抽！”
林锦直接甩手：“啪！”
她怒道：“我还没见过找抽的……”
“啊，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女宿舍又传来稀里哗啦的声音，男知青听见了，一个个缩进了被窝，盖住了头，谁也不管过去劝，怂的一批。
别看他们男宿舍也有矛盾，但是真真儿不敢跟女同志打，这女同志可不好惹。
他们……打不过！
这明明好几个都是江南水乡来的，但是一来就彪悍了啊！
害怕！
知青点，噼里啪啦，硝烟四起。
相比于他们这样的，于家就是冷冰冰对峙，于大妈盯着女儿，严肃的问：“你给我说清楚，你的钱到底是怎么来的。”
她恼怒：“我们家清清白白的人家，你到底在外面干什么了！”
于招娣梗着脖子不服气：“要你管！”
于大妈：“啪！”
这一宿，热闹的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