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冬梅要气死了。
人就不能这么倒霉, 她走到哪儿,都有猪凑过来拉屎,还专门奔着她的鞋面子。
十分丧心病狂。
可是她这也不能走远了, 毕竟他们大队的猪还没称呢。她长得不难看, 虽然称不上好看,但是也是个长相清秀的, 不然王一海也不能相中她, 可是此时陈冬梅真是气极了,那脸真是没法儿看了。
拉着一张脸, 那脸黑的, 跟锅底一样。
因为气恼的关系, 嘴上更是骂骂咧咧不断。
她站在原地, 眼看终于开始了, 整个人气压低的不行。
各个村子过来送猪的人都偷看她,想看这女同志到底有哪里不同,竟然如此得老母猪的青睐。此时各村的老母猪已经都被拉住了,陈冬梅站在那里, 要死不活的。
负责猪圈的老赵头倒是挺高兴的, 他招呼着朱晨火速的把猪粑粑都收拾了,一副“赚了”的样子,整个人都带着热情洋溢的喜悦, 跟过年一样。
“嗬嗬嗬嗬嗬……”猪还想奔着陈冬梅呢。
陈冬梅站在原地,还不断的有大肥猪要靠近她,但凡是想拉屎的,都使劲儿奔着陈冬梅, 赵会计看了, 啧啧称奇。真是怪事儿年年有, 今年特别多。
他眼看着各村极力的想要控制住自己村子的猪,突然就觉得,其实陈冬梅这样也挺好的,虽然恶心是真的恶心了一点,但是也有好处啊。
你看看,他们飞快的收拾了猪粪,这可是好东西。
这田地最需要的都是这样的肥料了。
他瞅了老王家二儿媳妇儿一眼,有心劝她别躲,给他们多赚一点猪粪,但是又知道这话可不好说,没看吗?陈冬梅气的都要冒烟了,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子怨气,如果走近了再一看,还有臭气。
陈冬梅嚯嚯的脏乎乎的,除了脚上被猪拉了屎,身上也脏兮兮的,这群猪往她身边靠,拱的她衣服都脏兮兮的。
终于轮到了清水大队,徐会计立刻上前,主持大家开始称猪,任务猪可不是随随便便多少斤都可以的,至少要二百斤,低于二百斤那是不收的。
王一城掩着鼻子站在不远处,直白的说:“这位女同志,你往后一点,离我远点。”
这个时候,他可是坚决不会承认这是他二嫂的。
陈冬梅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这个小五子太不是人了,竟然装不认识!
她就要张口,朱晨赶紧也说:“这个大姐,你往后点,这屋里味儿太大了。”
又一个装不认识的。
虽然人人都知道这叫掩耳盗铃,但是就是装!
陈冬梅虽然给脚背上的猪粪甩掉了,但是猪都是围绕她拉屎,愣是用一圈猪粪把她围在了中间,这味道不言而喻啊。收购站的几个同志也都掩着鼻子,十分不客气:“你出去,你出去等着,别在这里,屋里地方就这么大,你给弄得这个味儿,谁扛得住?难道还能开门开窗?”
呃,开门开窗味道更大,没看吗?
这路过收购站的人都走的格外快。
陈冬梅气的不行,胸口不断地起伏,不过却又不敢得罪人家吃公家饭的,她攥着拳头,沉重的出门,一步两步,魔鬼的步伐。
就是很气。
就是很受不住。
陈冬梅出了门,宝山大队的猪倌儿忍不住说:“大妹子,你站在这里,猪都冲着你去,你走远点行不?”
他盯着陈冬梅,深深怀疑陈冬梅他们故意坑骗猪粪。
他,有理有据。
如果没有猫腻,这猪咋会找她?
往年他们都是各自带着铲子和小筐,如果自己大队的猪拉屎,直接一收。可是今年这就乱套了啊。
狐疑的视线,上下打量,坚决锁定。
就这个女同志,绝对绝对有问题。
宝山大队怀疑,其他大队也怀疑啊,不仅怀疑,还生气,这猪要是不拉屎,最起码还不重半斤?都怪这个女同志。虽说这猪要拉屎没人控制得了,往年猪也是会这样的,但是今年数量多啊。
而且,猪粪还被铲走了。
“大妹子,你这到底是咋整的?”
大家恨不能立刻问出个一二三。
陈冬梅一秒火大,怒叫:“我怎么知道?我要是知道就不让猪在我这嚯嚯了,你们该不会以为我是故意的吧?我是疯了吗?我不嫌恶心吗?我遭了这么大的罪,我招惹惹谁了啊!”
她怒极生悲,嗷嗷大哭起来,觉得整个人都受不住了。
“就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啊!我的命也太苦了啊!”
她骂完了人,自己就地一坐,哭的可惨,这事儿吧,不疼不痒,顶多恶心。
可是正是恶心,正是恶心啊!又恶心又丢人!
陈冬梅哇哇哭:“我怎么就能遇见这种事儿啊,我就不该来公社啊,我怎么这么倒霉,我……”
她哭的凄惨,这时徐会计他们已经称完了猪,结算好了出来,徐会计扫了一眼王一城,这货躲得远远的,完全不想跟着丢人的样子。徐会计叹息一声,上前说:“你就别哭了,你看这么大的人,不丢人么?猪称好了,我们走吧。”
陈冬梅:“我、我……”
“你要是不想丢人就赶紧走吧。”徐会计觉得这个时候不赶紧走,难道还要让人看热闹?他低声:“赶紧回去你收拾一下吧,你看这猪又奔着你来了。你还坐地上,这要是拉你身上……”
这么一说,陈冬梅呼啦一下站起来,嗖嗖的就开始往回走,真是快的就像是一阵风。
徐会计说得对,她得赶紧离开。
陈冬梅飞快的离开,徐会计摇了摇头,说:“咱们也往回走吧。”
他们今天运气还成,正好能赶在上午回去呢。
王一城:“徐会计,我就不回去了,你们走吧。”
徐会计晓得,他点头:“行,那我们走了。”
双方很快的就分开,王一城也不在这儿猪粪味儿浓郁的地方久留,嗖嗖的窜到路的一侧,说:“快走快走,唉我去,这里太臭了。”
宝丫掩着小鼻子,一副要喘不过来气的样子,飞快的点头。
至于唐可欣,真是又臭又迷茫,三个人嗖嗖的离开,走过了这一侧,三个人这才敢把手拿开,宝丫像是溺水了一样,大口的喘气,说:“好可怕哦。”
王一城呵呵呵。
宝丫看了全场,深深为之震撼。
“每一只猪猪,都要找二伯母拉屎。”宝丫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事儿呢。
王一城笑:“这不好吗?”
宝丫:“哎?”
她抬头,看向了爸爸。
王一城挑挑眉:“你还记得吗?爸爸从医院回来的时候跟你说过什么?”
宝丫眨眨大眼睛,抿着小嘴儿没说话。
王一城倒是直接说:“爸爸说,没有人能欺负我们宝丫,喏,热闹好看不?”
宝丫这时眼睛睁的更大了。
小宝丫结结巴巴:“刚才,刚才是爸爸……”
王一城低头捏捏小家伙儿的脸蛋儿,再次重申:“没有人可以欺负我女儿,狗都不行!”
宝丫长睫毛忽闪忽闪的,突然就绽开笑颜,一把抱住爸爸的腿,说:“爸爸,我就知道你最疼宝丫了。”
王一城傲气的扬了一下脖子,说:“那是当然,谁让你是我闺女呢,趁我不在家欺负我闺女,真当我好说话啊。爸爸这就叫,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宝丫噗噗噗,笑容格外灿烂,头发丝儿都透着开心,整个人走路都摇摆起来,糯唧唧的哼着乱七八糟自己乱编的歌儿,开心的往前走。
这个时候唐可欣还有什么不懂的?
她惊讶的看着王一城,格外的不可思议,低声:“你弄得啊?”
王一城耸耸肩。
唐可欣想说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她看着宝丫走在前头的后脑勺儿,小声说:“宝丫还小,你这样告诉她,不怕孩子说漏嘴?”
王一城淡定:“既然告诉了她,我就不怕她说。”
唐可欣:“……其实,你也可以不告诉她的。”
王一城认真:“我当然得告诉她,我就是要让我闺女知道,有人欺负她,我这个当爹的不会算了。没人可以欺负她之后当做没这回事儿。不管别人喜不喜欢她,我这个当爹的是最偏爱她的,也只偏爱她。”
唐可欣惊讶的看着的王一城,这跟知道王一城算计陈冬梅的惊讶是不同的。
她真心的说:“你对宝丫真的很好。”
王一城:“我亲生的啊。”
他笑了笑,他活了两辈子,他从来不是被人最偏爱的那个人,但是他闺女一定是。
他看着宝丫走在前边,小丫头因为高兴都走出八字步了,得意洋洋的超嚣张,王一城:“宝丫你走慢点,爸爸不是说过吗?来公社别离我们太远。”
宝丫俏皮的回头,软糯糯:“我知道的呀,宝丫想快点洗澡呀。”
王一城笑着说:“你认识地儿吗?”
宝丫:“认识。”
她说:“我都来过的,怎么会不认识。”
公社地方不算大,满打满算最繁华就这么一条街,澡堂子也在这边,宝丫都认得。
“那行啊,那宝丫你领着我行吗?我是第一次来。”唐可欣又逗小孩儿。
宝丫倒是很认真:“好的呀。”
他们就一张澡票,王一城自然是不洗的,三个人一起到了澡堂子,唐可欣领着宝丫准备进去,又问:“你咋办?”
王一城:“我溜达溜达,你们不用着急,慢慢洗,麻烦你多照看一下宝丫了。她还小,地又滑,洗不干净没事儿,但是人别摔了。”
唐可欣娇声:“看你这话说的,怎么就洗不干净没事儿,我当然能给宝丫洗干净。”
三个人一起说话,一个小子贼眉鼠眼的凑上来,压低声音,问:“要票吗?”
王一城没说话,倒是唐可欣眼睛一亮,说:“有澡票吗?我们要一张。”
“有啊,五分一张。”
唐可欣动作倒快,还不等王一城讲价呢,直接给钱了,贼眉鼠眼的小子一递票,嗖的一下就跑了。那动作快的,跟一阵风一样。
王一城低头一看,嗬!好么,最后一天。
怪不得跑的这么快!
唐可欣笑眯眯:“这下子我们都能洗澡了。”
王一城:“那行啊,走吧,进去。”
这来澡堂子洗澡,除了要澡票,还要一毛钱。要知道,一毛钱可能买不少的东西了,所以即便是工人家庭有定额的票,也不是人人都会来洗澡。
多数人还是在家洗澡的,这样才省钱了。这不,票就省下来了。
票据都是有期限的,特别像是澡票还有理□□,这些都能自己在家干,所以票都属于供大于求的,正因此价钱不高。
王一城三个人一起进了澡堂子,领着手牌各自进了男女汤,这最后一天的澡票,讲个价,保不齐二分就能拿下。不过既然买了,王一城就不说啥了,免得唐可欣心疼。
虽说王一城原本没打算来洗澡的,但是进来倒是也不缺啥,澡堂子里是有肥皂的,可以用,但带走不成。
田巧花要是来洗澡,都要肥皂来回给自己洗个十遍八遍的,这样才觉得自己没有亏。王一城进了浴室,简单一冲就进了池子,哎呦,这大冷天洗个澡是真舒坦啊……
就是不知道,二嫂那个熊样儿,回家会不会气爆炸。
王一城这边泡在池子里,那头儿唐可欣也领着宝丫进去了,女浴池人更少,唐可欣:“快下水。”
宝丫试探的伸出脚丫子,呼!水好热。
小姑娘上一次来洗澡还是春天呢,她又伸出小脚丫,接连几次之后,有点适应了,小不点埋进了水里,宝丫有点点热,但是又好舒服的舒了口气,说:“这好啊~”
唐可欣点头,觉得果然还是澡堂子好。
他们一家三口倒是洗澡洗的舒坦,陈冬梅却气的不行,一路上骂骂咧咧的,叨叨个没完,至于赖上小五子他们,这早就被抛诸脑后了,她现在就是闹心,深沉的闹心。
她大步流星的走在最前头,徐会计带着朱晨还有老赵头走在后头,不怎么敢惹这个喷火的女人。
四个人回来可比去公社走的快多了,陈冬梅走到村口,见到于大妈正在村口洗衣服,她是冬洗三九,夏洗三伏,仿佛跟这个小河有着深深的牵绊,一刻都离不开。
于大妈正在河里洗衣服,洗的好好的,突然就闻到一股子若有似无的味道,这味道……她回头一看,就见走过来的是老王家的儿媳妇儿陈冬梅。
陈冬梅走的越近,那股子味道越明显,她张口就来:“陈冬梅,你踩着狗粑粑了啊?”
陈冬梅立刻泼辣起来:“怎么说话的啊。”
于婆子不客气,说:“我也没说错啊,看你那一身臭味儿。”
上下一打量,顿时叫了出来:“我的妈呀。”
她看到了陈冬梅不堪入目的鞋子,虽说陈冬梅都给甩掉了,但是总归是……
于婆子震惊的说:“敢情儿不是踩了狗粑粑,是拉了一脚?”
陈冬梅:“你可闭嘴吧。”
她气急败坏:“你有本事你管好你自己家的事儿,我的事儿用不着你多嘴。”
她心中恼怒,只怨恨自己怎么就遇见于婆子这个嘴碎的了,真是丢脸。
于婆子:“谁要管你家的事儿,还不是你臭气熏天?这一身的臭味儿,莫不是掉进粪坑了?”
她嘲弄的说:“哎呦喂,怪不得嘴巴也这么臭呢。”
陈冬梅:“你才嘴巴臭,我就算是有臭味儿也是为村里争取好处,可不像你,连个自家人都管不好。”
这话陈冬梅说了两句了,于婆子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对,不过她嘴巴可硬,说:“呦,给村里争取好处?这怎么这么能吹呢?”
老赵头立刻开口:“这话是真的。”
他帮腔说:“多亏了陈冬梅,我们还占到别的村子便宜。弄了些猪粪回来呢。”
于婆子扬着脖子:“哼。”
这时倒是没说不好听的了,毕竟这要是为了村里做贡献,那么她说难听的总是不好的。
老赵头眉眼带着笑容,说:“你不知道我们扫猪粪的时候,宝山大队气的啊,吹胡子瞪眼睛的。”
于婆子一听又来了兴趣,说:“宝山大队?他们可不是好东西,就这么由着你们了。”
“那可不!”
老赵头:“我们厉害呗。”
他笑着说:“这不错,今年真不错啊。”
徐会计:“别唠嗑了,老赵你也回去歇一歇,下午去猪圈看看剩下的猪,这段日子可得好好喂。”
“这我知道。”
几个人很快的离开,倒是陈冬梅怒气冲冲的砸了一个冰窟窿开始刷鞋,再一看自己衣服裤子,都没个好样儿,她气哄哄的自认倒霉,就不知道她怎么这么点背,这些该死的。
她心情极差,但是还真是给村里争取了一点“好处”的,所以徐会计几个可没说她是被猪群围住对着拉屎,这多难听啊。大老爷们,说不出这个话。
陈冬梅这也不怕冷,光脚刷着鞋,刷着刷着,突然啊的尖叫了一声,真是好悬给于婆子吓的摔进水里。
她一个踉跄,扶住了,看向下游的陈冬梅,说:“你叫唤什么,吓唬人是不是?”
陈冬梅呆呆的看着自己鞋子,愤怒:“小五子这个混蛋,他竟然没回来。”
于婆子:“???”
她纳闷的看着陈冬梅,嘲讽着说:“这话让你说的,那又不是你男人,你管人家回不回来的?你可真有意思。”
陈冬梅怒吼:“你懂个屁!”
她她她,她是想跟着小五子去蹭吃蹭喝的啊!
结果被猪拉了一脚,根本就忘了这件事儿,她错失了机会啊!她怎么这么倒霉啊,她……这些该死的畜生,要不是这些玩意儿,她肯定能跟着蹭吃蹭喝啊,哪里至于现在在这里刷鞋啊。
她这个命怎么这么苦啊。
这些倒霉的猪,这……哎,等等!
陈冬梅突然就沉默下来,她安静了一下,猪?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但是又突然忘记了。
猪?
什么猪?
陈冬梅一惊一乍的,于婆子看了,只觉得这个女的神神道道的,莫不是被熏的脑子出问题了?
她快速的收了衣服,果断地嗖嗖溜走。
这娘们,不行。
陈冬梅挠头:“我忘记啥了呢?总觉得好像有啥重要的事儿,一下子过去,差点抓住,又没有抓住。”
她自言自语,正念叨着,就看到他男人往这边走,她赶紧叫:“孩她爸!”
王一海正是来找她的,走到河边,没靠近就捂着鼻子说:“这味儿也太冲了吧?”
陈冬梅恼怒,随即想到刚才老赵头的话,赶紧故作高傲的说:“我还不是为了咱们村子做贡献?不然我能这样吗?你不念着我的好,怎么的还要嫌弃我?王一海你可真是个人。”
王一海没动,依旧掩着鼻子,说:“你可别装了,谁不知道谁,你还能管别人?”
他后悔来找陈冬梅了,这个味道实在是太大,这平时感觉猪圈也没这么大味儿啊。
他说:“我先回去了,这是给你带的鞋。”
虽说王一海瓮声瓮气的,但是他们夫妻感情也成,不然他也不能一听说她在河边光脚刷鞋,就来送鞋了。只是嫌弃味儿大也是真的嫌弃。
“算你还有点良心。”
王一海:“你这咋弄成这样?我就说,这猪圈的活儿是比旁的轻松,可是这也脏,你总是说这活儿七个工分合适,你看,知道厉害了吧?”
陈冬梅不服气的梗着脖子:“这话怎么说的,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我就是倒霉,谁知道那些猪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一个个都奔着我来……”
她跟旁人不好直说,但是跟自己男人倒是说的详细,骂骂咧咧,这是想到都恶心。
王一海:“那你也太倒霉了吧?你这一天天的……”
他真心的说:“你给弄干净在回家哈,唉呀妈呀这个味儿,我……哎!”
他正说着,突然就顿住了,说了一句:“猪。”
陈冬梅:“对啊,就是这些畜生,该死的玩意儿,你不知道。我今天真是又恶心又丢脸。幸好别人不认识我,这要是在村里,我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好在是在公社,好在啊!
她碎碎念,王一海突然问:“小五子呢?”
陈冬梅:“我怎么知道?领他媳妇儿走了吧?这个混蛋,我都那么倒霉了,他不来帮忙还假装不认识我,你说他缺德不?”
王一海表情有几分一言难尽,要说不说的,不过想了想,还是说:“你别得罪小五子。”
陈冬梅不服气,叫道:“我是嫂子,我……”
还没说完,王一海就不让她说:“你只是嫂子,别废话那么多了。你就是废话太多,才让猪粪弄一脚。”
要不说是亲兄弟呢,虽说成家了各房都有自己的心思,但是到底从小一起长大,而且他家跟一般人家还不同,没有爸,几兄弟打小儿就抱团。
不抱团儿就得挨欺负。
他其实有点懂小五子这个人。
他说:“我就说上次你挤兑宝丫那事儿没完吧?”
这遥远记忆里的事儿被王一海扒拉出来了,陈冬梅:“你说啥玩意儿,这都是猴年马月的事儿了?再说……”
“猴年马月小五子哪儿也没过去啊。”王一海:“你又不是不知道,小五子就只有宝丫一个孩子了,他以后都不可能再生,咋可能算了。他这人的就没有算了的时候,打小儿就睚眦必报的。”
他读书不好的,但是对这个词儿真是记忆犹新啊。
他就觉得这个词儿适合小五子。
陈冬梅气的发抖:“可就因为我当初说了宝丫,那我也没打着她啊,他就给我来这一出儿,啊对,是他,一定是他,他回来的时候还专门提了猪。当时我还怕他对村里的猪下手陷害我,没想到是这样,我我我,我太惨了!对对对,我刚才就觉得我好像抓住什么,又错过了,就是猪,他当时就问了我猪,他他他,他早就想要算计我……”
王一海:“好了,你看你气的语无伦次的。”
“我找他算账去我!~”陈冬梅嗷的一声,就要走人。
王一海:“你算了吧,你找他算账,他转过头还算计你,你算计得过他吗?”
他说:“你啥时候看他吃亏过?”
陈冬梅还是生气:“他他他……”
“你别他了,这小子是敢不生儿子传宗接代,断子绝孙都无所谓的狠人,你别招惹他啊。”
王一海觉得这些都是小事儿,真是没有必要没完没了,一家子和和睦睦的不挺好的?他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说:“你有争来争去的功夫,不如好好在妈面前表现,多争取妈的优待。小五子又没有儿子,你跟他过不去干啥?他也不能争家里的东西,倒是大哥,大哥可是有三个儿子的。”
这话一出,陈冬梅倒是收起了张牙舞爪,想了想,说:“孩她爸,还是你说得对。”
“那是当然,你当我是个蠢的?我妹妹都能考上高中,我能脑子慢?我当年就是不爱读书,不是不聪明。”
“孩她爸,还是你最聪明,你说得对,大房三个儿子,大嫂又是妈的外甥女儿,虽说是远亲,但是也都是姓田的,我这要是再不好好表现,人就要被他们拉过去了。”
王一海点头:“所以我说,你关心点正事儿,你别去惹小五子,他又不好惹,你惹他也没用啊。咱妈哪里可是有一个正式工作的,她还能干一辈子?年纪大了总是要让出来的,到时候正好孩子们都大了……咱们不能不为孩子多争取啊。这可是铁饭碗。”
他有自己的算计,这小时候是亲兄弟,长大了遇见外面的事儿他们兄弟自然也抱团儿。但是都有自己的孩子了,谁家能不算计?他也是要算计的。
家里就这么一个正式的工作。
这是能传家的。
虽说村里各家都是重视长房,但是也不是没有跟其他儿子过的,王一海还是想给自己儿子争取的。就算是争取不来,他妈肯定也有私房钱啊。
虽说他家孩子上学的多,比别人家开销大很多很多。但是他妈节省啊,那肯定是有的。所以老太太的欢心是要讨的。
王一海:“你别分不出轻重。”
陈冬梅:“知道了知道了。”
也是亏得陈冬梅烘臭,倒是没人过来,不然的话,王一海可不敢在外面说这个。
陈冬梅:“孩她爸,我都听你的,不过小五子真是的,他不乐意我不说他闺女就是了,至于这样吗?我今天可真是丢脸。哎,我想跟着他去四妹家蹭饭都没去成。”
她睨了男人一眼,说:“你看小五子都知道去四妹家蹭饭,你们一个个偏是要脸。”
王一海:“那怎么一样,别说四妹跟小五子关系最好,就说赵春阳跟四妹结婚,都是小五子鼓捣的,不然你以为一个农村姑娘嫁到城里容易吗?就连四妹的工作都是赵家找的。他跟赵家关系比我们亲近多了。”
具体怎么回事儿,王一海并不知道,但是他老娘肯定知道。
说实话,王一海真是不敢惹小五子。
他见多了这小子小时候的骚操作了。
“很多事儿,你不懂的。”他似是而非的说了这么一句,也没再嫌弃媳妇儿,说:“走吧,一起回家,你这衣服也得换下来洗。”
陈冬梅:“……倒霉催的。”
夫妻两个这头儿说着小话儿,捋顺清楚了,那头王一城他们也洗澡出来了。
唐可欣帮衬着给宝丫穿了衣服,小姑娘自己会,但是刚回来还是有点冷,唐可欣帮着她快速穿上,又用毛巾给她的小脑袋包上,这才自己穿衣服。
宝丫看着唐可欣飞快的动作,奶声奶气:“唐姐姐,谢谢你。”
唐可欣:“嗐,这算啥。”
她跟宝丫差不多的打扮,穿好衣服也包着脑袋出来。一出来就看到王一城已经等在了门口,他头发是湿的,不过戴着帽子,谁让他是临时进来没有带毛巾呢。
他看着女儿粉嘟嘟的小脸蛋儿,说:“哎呦我们宝丫这下子洗干净了吧?”
宝丫点头,认真又带着一点点羞涩:“搓掉好多小灰卷儿。”
这天冷了在家洗澡,就是洗不干净的呀。
王一城:“那现在洗干净了?”
宝丫点头:“干净啦。”
王一城笑:“那倒是可以下锅了。”
宝丫哼了一声,说:“爸爸的玩笑不好笑,我才不要下锅。”
小姑娘跟着两个人一起出了门,宝丫:“我们去哪里啊?”
她的肚子已经饿了,刚才都咕噜噜的叫了好几下了。
宝丫掏出鸡蛋,说:“奶给我的。”
虽然这是大秘密,但是宝丫跟爸爸没有秘密,她都会告诉爸爸的。
王一城不意外,笑着说:“先别吃,等会儿我给你弄点热水,泡热乎再吃。”
他们这个时间不太好,国营饭店都关门了,虽然王一城手里也有几个粮票,但是中午的供应时间已经过了。
王一城:“走,我领你们去个地儿,我们凑合一下。”
“好。”
王一城领着两个人直接拐弯,走了好一会儿,就看到一处场院,门口是小亭子,边上立了个牌子:“废品收购站”。
小小的门脸儿,王一城咣咣的敲窗户:“保叔,保叔~”
窗户哗啦一下拉开,一个面色凶狠的白发老头儿探头:“叫叫叫,你叫魂儿啊。”
他说:“来了就进来!”
王一城领着一大一小进门,说:“我新媳妇儿我闺女。”
宝丫立刻甜甜的叫人:“爷爷好。”
这是她第一次见这个白发凶爷爷,但是小宝丫嘴甜又不认生,软乎乎的叫人,老爷子刚才还凶神恶煞的,一时间倒是有点手足无措了。
不过很快的倒是抬头说:“你这种人竟然还有这么可爱的闺女,真是老天爷瞎胡闹。”
王一城委屈:“我这不是挺好的?你怎么能说出这么冷漠无情的话?”
保叔哼了一声,又看唐可欣,见她紧张的缩着,也不热情,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王一城:“我们中午没吃饭,有热水不?我泡一泡饼子,再给我来点肉酱。”
老头儿不乐意的翻白眼:“你搁我这儿占便宜呢?没有没有。”
王一城倒是不老实,直接就进里屋去翻找,老头儿抬脚就冲着他屁股蹬了一脚,没好气儿的说:“床底下坛子里有酱肉,你切一盘子。”
王一城高兴:“哎呦这可好,您看你,我平时来您都没好气儿,这总算是舍得给点了。”
老头儿懒得理他,又说:“房梁上我存的糖饼,给孩子拿一个。”
王一城:“哎呦喂,真不赖。你们俩进来,咱们在这边吃饭。”
这小小的房子还分里外,外间就一个桌子一把椅子,里屋倒是还有张床,还有个不大的灶台,一张饭桌,看的出来,老爷子是住在这里的。
宝丫站在一边儿,乖乖的:“谢谢爷爷。”
保叔:“宝丫乖。”
宝丫眼睛明亮:“爷爷知道我叫宝丫啊。”
老头儿点头:“知道,你叫王美宝,对不对?”
宝丫立刻乖巧点头。
老头儿笑了笑,说:“你们吃点吧。”
王一城很快就忙活好了,唐可欣站在一边儿不知所措,这老人一看就不像是好人,她根本不怎么敢开口。
有了热水,王一城直接泡了饼子,不过倒是也给宝丫拿了一个糖饼。
宝丫:“我有鸡蛋。”
王一城:“留着,明早咱俩一人一半儿。”
几个人:“……”
宝丫:“可以!”
保叔:“你可真好意思。”
几个人正在说话,就听到有人叫:“有人吗?”
保叔从里屋出来,看到是个姑娘,说:“有事?”
那姑娘也被他的长相吓了一跳,吞咽一下口水,说:“我想找点废报纸回家糊墙,这里能买吧?”
保叔:“往里走,报纸在左边的空屋子,旧报纸一毛钱一斤,自己选。”
姑娘立刻点头:“好。”
这场院差不多有几百平了,满院子都乱糟糟的,堆放的东西很多,破桌子破椅子,还有碎了的瓷器瓦罐儿,甚至还有看着已经散架了的自行车。
乱糟糟的,都要堆成山了。
一瞅就知道,没人收拾。
这姑娘在院子里打眼儿扫了一下,见管事儿老头压根就没出来,拉拉棉袄,往屋里走。院子里不是完全空旷的,左右也有两间屋子,她顺着刚才的话,走到了左边的屋子里,门都没有锁,她一拉开门,灰尘扑面而来,脏的不行。
她掩住了鼻子,进入了屋内,只是这一进来,瞬间忍不住咳嗽几声,这里堆得都是破破烂烂的书籍报纸,整个屋子都是,靠着窗边的一些撕碎了的书都湿漉漉的,可见这屋子里的东西根本就没有精心的照顾。
她呸了一声,平复一下,自言自语:“我得找一找高中的书,为将来恢复高考做准备。刚恢复高考的卷子一定特别简单,我有十来年的时间,比别人多了很多机会的。”
她打定主意,仔细翻找起来:“先找高中的书,再去外面看一看有没有好东西,这废品收购站可是捡漏儿必备的地儿,什么桌子腿儿啊,梳妆台啊,衣柜啊,保不齐就有什么夹层,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她找的很认真,却不知道,自己进来的时候被一个小不点看见啦。
宝丫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看到老爷爷出去,小姑娘趴着门缝往外看,等人进了院子,她惊讶的跟王一城说:“爸爸,你猜我看见谁了哦?”
王一城:“你看见谁了?”
宝丫:“于招娣姨姨。”
王一城惊讶的挑眉:“她怎么来这儿了?”
里屋的窗户正好对着院子里,这是为了方便看门的,他好奇的看着,就见来人还真是于招娣。
“你认识啊?”保叔从外屋进来。
“我们村的,就老于家闺女,她小的时候,你应该见过吧?”
保叔:“没印象。”
他声音没有起伏,说:“她来淘宝的。”什么找报纸,都是借口。
王一城惊讶的挑眉,噗嗤一声笑出来:“她来你这破地儿淘宝?她是疯了吗?”
保叔倒是淡定,他说:“你以为这样的人少,其实这样的人真不少。我见得多了,一眼就看出来了。”从建国开始,他就在这里看门儿了,这种人见了多了。打眼儿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图着什么,不过他懒得管,真当人是傻子?
真的值钱的东西,有几个能落到这种地方。
不能说没有,但是想捡漏儿?
少!
少之又少!
这得天大的运气。
毕竟,他们东北这一片儿也没啥大墓,有钱人之所以有钱也是人家会藏钱啊。
他是懒得管那些,淘宝就淘宝呗,随便他们。
反正不要碍着他就行。
“这都想着捡漏暴富,也不看看自己连个真假都看不出来,捡个屁。”
王一城笑着耸耸肩,他不感兴趣的,直接转头:“随她折腾,我们吃饭。”
宝丫倒是好奇的踩着小板凳趴在窗户上看,说:“她要找什么呀?”
王一城逗她:“寻宝呗。”
宝丫:“这里有宝贝?”
王一城:“谁知道呢?”
不能说一定没有,但是有的可能性也不大,但凡是出问题,谁不知道把好东西藏起来啊,能流出来的,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方。
王一城:“要不要吃肉?这是酱肉。”
宝丫嗖的一下子窜过去,乖巧坐好。
王一城自己倒是又往院子里看了一眼,果然见到于招娣鬼鬼祟祟的出来翻找起来,他乐呵了一下,低头干饭!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