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晴的调走无声无息, 对于王樱来说,不过是少了一个总是在办公室阴阳的人罢了。
但对于江琳来说就很不高兴了,她一直憋着一股劲要狠狠打脸杨晴的。
杨晴走的时候, 没有跟医务室的人打招呼,只是趁着下班收拾了东西就走,没有留下一点面子话。
张娜来看王樱,小心翼翼的跟王樱八卦:“杨大夫脸色难看极了, 听说杨晴跟她都闹翻了。”
杨晴一门心思要找个好对象, 她姑姑说的话,自然是不放心上的。
不过张娜拍拍胸脯,心有余悸的说道:“她走了也好, 不然我老惦记着她之前传我跟保卫肯那个赵军的事。”
就是因为杨晴传了一次闲话,让张娜对她这么长时间都是敬而远之。
而江琳则是因为弟弟被拐子拐走的事, 对王樱也没了之前的隔阂。
办公室几个年轻女青年, 竟然只有杨晴落了单。
王樱想想说道:“人各有志,她不做护士了也挺好。”
别看张娜平时粗枝大叶的, 但在业务能力上可比杨晴强多了,杨晴虽然有个护士的名头, 水平却有些次。
张娜:“我妈也是这么说的!”
反正杨晴走了,除了杨大夫生气之外,他们这些同事倒是都很开心。
张娜逗了逗躺在专属小床上的桃桃:“桃桃真可爱, 我要是结婚了, 也想要个女儿。”
来看王樱的人来了又走,王樱倒是没被妨碍到, 开开心心的坐完了月子。
小孩子总是长的飞快, 王樱总觉得上一次看到女儿还是个邹邹巴巴的红桃子还是昨天, 而桃桃却已经长出了白白的米粒牙, 蹒跚学步起来。
再一转眼,桃桃,大名王曼桃的小丫头就已经两岁了。
1976年,对于王樱来说,一切都在发生着细微的变化。
首先的一件事,就是程淑芬和程玉回城了。
六月份,王樱正带着桃桃陪同徐老太下乡来吃酒席。吴桂花的女儿田杏花,在父母的见证下,找了公社上的一个好小伙结婚。
吴桂花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高高兴兴开了席面,现在第七大队的日子好过了,大家都不像以前那样,为了针头线脑,你一把葱我一头蒜的吵吵闹闹。
就连田有福都说,大队上的人慢慢“好管”了。
王樱想,可不是好管么,都穷的时候,听那些大道理也听不饱肚子啊。现在都松快了点,自然是愿意好好的处关系。
田杏花脸颊红彤彤的,身上穿着吴桂花托王樱从县里买回来的大红衣裳,看着就脸颊光彩照人。
刚两岁的桃桃说话带着点奶腔,但却可以准确表达自己的意见。
“好看!桃桃也要穿!桃桃也要当新娘纸!”
王樱赶紧上去捂嘴。
边上跟人说话的徐霜眼睛低垂了下,王樱知道这人是不高兴了。
至于吗?女儿自从学会说话之后,但凡说一个往后自己要嫁人,徐霜就一脸要去刀了谁的样子,太离谱了。
桃桃眼珠子一转,两脚歪歪扭扭的去抱徐霜的大腿。
“爸爸不生气,桃桃当新娘纸也最喜欢你啦!”
“爸爸,你做饭可好吃啦!”
“爸爸,你抱我起来……”
……
一圈人就眼睁睁瞧着本来干巴着脸的徐霜在闺女的一声声小奶腔里迷失了自我,嘴角都勾起了弧度。
已经是大姑娘的程玉头一次看见这样的场面:“这这这……”
王樱把她的手指按下来:“没见过吧?你说说,要不是看着人脸像,你觉得这丫头像是谁的种?我跟徐霜都没这个基因。”
这话不是说说而已,她性格虽然比徐霜开朗些,但也有限,徐霜就更不用说了,在外面属于是能一个字表达意思就不用两个字的。
结果他们俩的女儿,居然是个说个话都跟嗓子里藏了糖一样的粘人精。
徐老太在边上看了一眼又看一眼,最后才恍然大悟:“这不是随了你大哥吗?徐明小时候就是这样的!”
几个跟徐老太关系不错的老太太也帮腔:“可不是!跟小明小时候那个性格一模一样!”
“你们还记得小时候徐明总是穿个开裆裤,蹲到路边看蚂蚁吧?那时候我就瞧着徐明不是一般人,甭管是咱们村大姑娘小媳妇还是老太太,只要是过个人,他那小嘴就叭叭的跟人打招呼。跟个小大人似的!”
徐霜本来已经转晴的脸,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就又黑下来了。
像徐明?凭啥像徐明啊?徐明那张破嘴,上学时候没少挨打的,那时候那些人不敢打徐明,就都过来揍他,这才是为啥他早早的就开始锻炼,练就了一副好身板的原因。
王樱也发愁,闺女从小就显示了过人的撩人天赋,就糖厂的托儿所,王樱之前寻思着不能老让徐老太忙着孙女的事,就给桃桃带进去了。
结果上了几天托儿所,等到王樱再去接人的时候,桃桃身边已经围了一群小哥哥小姐姐,一群人跟照顾洋娃娃一样给她喂吃的。
而桃桃就摊着双手靠在椅子上,如果不是托儿所那个场景,简直就是一个纨绔子弟的标准躺平模式。
桃桃小朋友丝毫没注意到她的亲妈已经在考虑怎么教育她了,抱着徐霜的脖子喊新娘子。
杏花做了几年的赤脚大夫,大大方方的给人看,来吃席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夸赞。
“田家这个丫头好啊,自己有本事,还长的好。”
“你这不是废话吗,第七大队的姑娘,能差了?”
这几年来,靠着金银花种植,第七大队的收入水涨船高,连村小都在今年开春换成了砖瓦的,瞧着就亮堂气派。
第七大队的姑娘自然也成了周围几个公社的香饽饽,都是争着抢着要来娶的。
似田杏花这样的,以前想要嫁去公社上是难上加难,人家公社的不爱娶大队的。也就是这几年,田杏花自己争气,大队也争气,这才说到了公社上。杏花本人还被调进了卫生所呢。
吴桂花特意在席间让杏花过来给王樱道谢:“王樱,要不是你,我们家姑娘还真没有今天。杏花是该管你叫一声老师的,这杯酒我们全家人敬你。”
如果不是王樱给大家找的种药材门路,如果不是王樱给杏花传授的知识,他们一家子怎么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呢?
吴桂花说到动情处,眼泪掉了下来。
她现在都很少去想早些年的事了,只知道那时候苦,那时候杏花在家里,来说亲的人说了个懒汉公社的,说是能给一百彩礼。
吴桂花现在都快忘了那个媒婆的样子了,但是却还记得那时候的气愤。
她花朵一般的女儿,别人一百块就要买去。
更让她心里难受的是,在听到一百块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心漏了一拍。
那一瞬间的动摇和贪婪,即便后续她对女儿再好,都让她愧疚难当。
没办法,穷啊,苦啊。
乡下的日子总是这样围绕着穷苦,哪儿能想到还有现在的好日子呢?
最近两年,大队的金银花规模扩大了三倍,更是听了王樱的话,开始种了其他几种药材,开始炮制药材往外出。
大队上建起了一个村办工厂,说是工厂,其实就是作坊。不过是占着地利,出的药材好罢了。
吴桂花一家子都弯着腰拼命干,这两年攒了钱,虽说也没到大鱼大肉随便吃的地步,但好歹是不在为饿肚子而担忧了。
杏花拉着自己的男人,给王樱结结实实的鞠了一躬。
王樱赶紧去扶两人,程玉也帮着她扶。
甭管王樱认不认,程玉是以王樱的大徒弟自居的。
那杏花就是她师妹嘛。
程玉乐呵呵拉着王樱吃席面,这次的席面是徐霜带着人做的,席面上的菜样样都好看好吃。
王樱:“你老师怎么不来?”
现在看在王樱的面子上,大队的人也都对程淑芬程玉的态度好了很多,再没有人指指点点的。
程玉:“老师说今天来的人估计也有别的大队的,她就不来了,家里有昨天剩的鱼,她在家吃也一样。”
王樱没说什么,程淑芬不比程玉,程玉经过变故的时候还小,虽然吃过苦,但小孩子总是记吃不记打,苦日子过去还能蹦蹦跳跳的。
但程淑芬不一样,程淑芬是被那些曾经吓坏了胆子的。
公社上一直都在批人,也就是去年下半年开始才不再要求程淑芬每次都去了。
程淑芬受的罪,程玉不能体会深刻。
王樱:“桃桃她爸做了烤兔腿,在厨房放了两个,你一会儿悄悄去拿一个走,上面刷了蜂蜜,还加了孜然呢。”
程玉听得口水都要下来:“成!”
田杏花的婚礼简单又热闹,来的亲戚朋友们凑了几桌吃完,就是男方骑着自行车接了杏花回公社。
“杏花找的这个男娃是真不错,家里还有自行车呢!”
“你咋不说杏花她娘人实在呢?好好的收音机匣子,就陪给女儿了。”
吴桂花对女儿十分舍得,不光是收音机匣子,男方给的彩礼也全数给闺女压箱子带过去了,另外还做了好大的一床被面。
众人目送田杏花离开,吴桂花抹了眼泪正要转身。
突然听见一声沉闷的喇叭声。
一辆军车出现在了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