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声音, 是在场每个人都很熟悉的。
连呆在更高些地方的杰森，都通过耳朵里连着蝙蝠侠的通讯接收器，一同听到了这句, 不需要辨识便知道声音的主人，变了脸色脱口而出：“海拾兹？”
的确是海拾兹。
隔着点距离, 在另一栋楼的上方。
海拾兹站在天台上, 有点心急地看着这边的动静。身边还有一个略有些眼熟的男孩。
蝙蝠侠移动视线, 看见了海拾兹身边的那个男孩, 大脑高速运转，迅速从记忆库中找出这男孩的相关资料：“米尔。”
米尔。
地下实验室的幸存者，曾被地下实验室事件谋划者收养, 高中辍学去超级英雄店打工, 意外遇上客服02化身的女人，于是跟着客服02一同进入世界泡缝隙。随后在客服02化身的建议下，进入世界意识的组织。
也就是蝙蝠侠曾在地下实验室外捡到的徽章的组织。那是客服02 为了插手这个世界的进展, 保护海拾兹的安全而建立的虚无组织。
蝙蝠侠微微眯起眼睛, 他大概判断出了海拾兹出现的原因。
恐怕是看到新闻后, 被阿福有意无意地放行，随后开车一路直达, 并在世界意识组织的帮助下, 找到了他们对峙的具体地点。
海拾兹站着的高楼, 正是之前他和小蜘蛛呆过的高楼。那么恐怕出现在那栋高楼的天台上，是因为海拾兹用了奇异博士教的传送门赶路。
……来得早了。蝙蝠侠想。
虽也在他设想的、海拾兹可能会出现的时间范围内，但这个出现的时间点确实还是早了很多。
这显然说明：海拾兹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在乎克拉克。
这个立即得出的结论，让蝙蝠侠顿了顿, 即有些不爽, 在这幅画面出现的时候, 又生出点叹息——类似于孩子长大了的感叹。
都已经成长到会这么主动追求感情的时候了吗？这时候才感到时间很快。
…不过感叹归感叹，现在是处理正事的时候。
蝙蝠侠已经成功借助超人对毒藤女的吸引力，成功把毒藤女展现在明面上。迪克和提姆的面具增设了防毒系统，不用担心受到孢子控制，而大楼内部会让毒藤女束手束脚，无法打过他们二人。
现在需要警惕的是，超人在毒藤女被制服前的特殊反应。
【超人】
强悍到离谱的实力，让这家伙哪怕是一个念想的时间，都足够让地球遭受一次重创。
更不要说，离毒藤女被制服，大概还要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这十分钟内，超人仍然是值得高度警惕的对象。
“海拾兹，”蝙蝠侠紧盯着超人，对海拾兹那边说话，“先离远点，十分钟后再来。”
—
海拾兹：“……”
他没说话，遥遥地隔着一栋楼的距离，看那边的父亲和暗恋对象。
他又再次亲眼看见克拉克穿红披风制服的模样，摘下氪星眼镜后，克拉克轮廓深邃的五官彻底展露出来，黑色头发微卷，哪怕面无表情，也能看出神性与美的共同结合意味。
只是。
他也能看到克拉克蓝色的瞳孔似乎不似往常明亮，大抵是被什么遮挡住，没有充斥着极吸引海拾兹的正义与温暖；站姿似乎也很僵硬，间接说明其被操控的处境。
这些外部因素，让克拉克从一个温暖光明的人间之神，变为眸色暗沉的冰冷统治者。
仍然很帅，很具有魅力。
“……”海拾兹沉默着，没有移动步伐，“但我不喜欢。”
“嗯？”米尔听见他的自言自语，好奇地透过视线。
米尔这孩子比海拾兹还小一些。不过很早就接触了社会，还借着客服02接触了新的领域，学会些世界意识那边的魔法体系，也算得上是个小有成就的小魔法师。
他如今本事也不算小，能借助魔法的指引，带海拾兹来这里找克拉克。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毫无畏惧了。
米尔看着克拉克，几乎极其敏锐地感受到那人的极强攻击性，以及仿佛即将爆发的火山般，汹涌澎湃的、隐藏在那人身上的力量，那股力量毁天灭地，让人根本没法靠近。
米尔只觉得要是靠近了，他们大概率要小命不保。
他暗暗感叹蝙蝠侠的可怕意志力，一边偷偷问自己要保护的“圣子”，跟他建议：“神明大人 ，要不我们就听蝙蝠侠的，再靠远一点。”
他暗戳戳指了指更远的一栋楼：“其实这栋楼也不错。”主要是离那个超人更远一点。
海拾兹：“……”
海拾兹还在安静地看向那边，于是米尔又叫了一声：“神明大人。”
“…不是神明大人。”海拾兹这才回过心神，好笑又无奈地说，“我又不回去了，就只是个普通人。说了很多次 ，你叫我海拾兹就可以了。”
话是这么说 。
但给米尔授课的世界意识那边的人们，一个个偷偷摸摸叫海拾兹什么神明大人，连叫妈妈的都有，很难不带着米尔也跟着跑偏，感觉直呼名字不太好。
“嗯，好，”不过还是先行答应，然后继而说道，“我们先退后一点吧。”
蝙蝠侠也再次重复道：“先退后。”
连带着杰森也迅速发来条信息：【等几分钟再来，很快】
超人还没有动静。
他吐出那口冰冻呼吸后，就被氪石克制——虽然这并不影响他继续行动，但这家伙似乎能察觉到结果优劣，一直停在原地低着头，一眼也没看海拾兹，像是在思考要不要下一步举动。
不过，一旦他做出下一步举动，按照之前热视线的强度来看，那就是极为震撼的大事。
“退一点就好。”米尔还在劝他，他真的很担心海拾兹的安全状况，不然他对不起自己的老师们，“就那栋楼吧。”
海拾兹最后看了一眼超人，没吭声，像是同意了一样。
在所有人的大喘气里画出传送门，带着米尔踏进去，出现在更远些的高楼上。
米尔顿时松口气。时间过去少少几分钟，而这位置也更安全，他有自信在事故出发时带海拾兹跑路。
只是这口气还没松完，他瞥了一眼海拾兹，差点又倒抽一口冷气。
刚从传送门里一脚走出来，还没彻底站稳，海拾兹当即就再次举起手，迅速地再次画了一个传送门——这次是通往超人那边的！
“等等！”米尔瞪大眼睛，立刻伸出手想把人拽住，却还是慢了一步，扯了一手空气。
蝙蝠侠：“海拾兹！”
——传送门打开。
海拾兹出现在蝙蝠侠和超人中间。
“对不起，dad，”海拾兹说，“我觉得来这里还是得做点什么。”
毕竟本来就是来帮克拉克的。
临阵脱逃了，那算什么呢？
……克拉克，又或者被控制下的超人低着头，尽管眸色沉沉，却还陷入他那无休无止的思考，没有动作。他可怕的能量还在不断地给人制造心理压力，尤其是面对身边人的。
远处的大狙掉转方向，杰森冷静地握紧板机口，显然是决意在克拉克伤害海拾兹前，射出这决定性的一枪。
“退后，海拾兹。”蝙蝠侠走前几步，作为父亲，想把冒险的孩子不由分说地护在身后，他认为这样至少更为安全些，“站我后面。”
“不用，dad。”
海拾兹对蝙蝠侠笑了笑，笃定地：“我有办法，很快就能解决。”
—
他的确有办法。
【富江能力】
尽管经历了一系列事件，海拾兹成功进入普通人的行列，不再受富江体质的困扰。
但实际上。
【实际上，富江能力只是得到了控制，而不是消失了】
海拾兹看着克拉克。
现在，他靠得更近了一些 ，能更加清晰地看克拉克轮廓分明的脸庞，能更加明晰地看到克拉克看着地上的蓝色瞳孔上笼罩着的乌云，更加近距离地确认对方强大到可怕的威慑力。
……但其实还是克拉克。
海拾兹想。
他想起来克拉克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小人，里面那只画的那只克拉克眼睛澄澈明亮，没有带眼镜，蓝眼睛上边也没有笼罩乌云，只是温柔地、包容地冲他笑着。
即便遇到很多不如意的事情，魔抗低到不得不多次不受控制地反过来伤害队友，也依旧内心强大、包容的笑容。
海拾兹喜欢那样的澄澈的蓝色，而不是现在的暗蓝；他很确定克拉克清醒后，也会是这样的想法。
“我也想帮你。”海拾兹轻轻地说。
他捏住指尖，另一只手无所畏惧地向克拉克伸去，在众人屏住呼吸的观察下，扶住了克拉克的脑袋，将克拉克低头看地板的脑袋一点点抬起来，直到抬到能够正视海拾兹的角度。
在这一过程中，他随时有可能受到超人可怕的攻击。
但他不畏惧，超人也没有那么做，很顺从地跟着抬起头。
那双有点灰暗的暗蓝双眸，终于和海拾兹的黑色眼睛对视。
海拾兹在对视的这一刹那，想松开扶着克拉克脸庞的手，和另一只手一样搓出客服02新研制的法诀，解开他的富江能力。
毒藤女的孢子控制再厉害，如果面对上富江的能力，那还是降维打击。
毕竟富江的魅惑技能，是专精于此，甚至壮大到毁灭一整个世界的——对魔抗低的家伙来说，有更强的控制力，可以取代孢子控制，成为新的最强操控。
海拾兹赶过来的想法正是出自对自己能力的自信。
他对这样的能力有着很多复杂的想法，既有厌恶，也有长期相处下的无奈和适应。但论了解程度，他绝对是最了解自己这项能力的。
——那就让我来控制你，克拉克。
海拾兹这么想。
他决定用富江能力取代孢子的控制，再关掉富江能力的控制。正如当初克拉克在空中抱着他不松手的时候，海拾兹轻轻地点克拉克额头，接触控制效果一样。
这样，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将克拉克从孢子控制中拉出来。
【现在开始吧】
海拾兹松开扶住克拉克额头的手，想收回来开启能力。
手收了一半，却被突兀地摁住 ，仍然停留在克拉克脸庞上。
…是克拉克突然抬起手，摁住了海拾兹想收回去的手。
他像是突然从沉思中清醒，却没有太多别的举动，也没有要毁天灭地的举动，也没有服从毒藤女命令的举动，就只是抬手盖在海拾兹手的上方。
然后就没有下一步了。杰森好险才没狙出去。
“克拉克？”海拾兹有些怔愣，和克拉克的眼睛对视。
——他看见。
他看见和他对视的蓝色瞳孔，一点点失去乌云的遮挡，重新在月光下，显现出明亮的色彩，就像是月夜下缓缓升起的月光 ，也像是太阳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海面。
……这是海拾兹熟悉的、喜欢的样子。
这是克拉克的眼睛。
“——海拾兹。”
克拉克张开嘴，却不是冰冻吐息，而是在轻轻地回应海拾兹。
正如海拾兹喊克拉克的时候。
他的眼里不再有任何暗色的遮挡，而是明亮如初，嘴角和眼角微弯，盖着海拾兹的手，像蓝眼睛的金毛大狗勾，缠着喜欢的人的手，明目张胆地撒娇。
“晚上好，海拾兹。”克拉克显然恢复了意识。
杰森愣了一会，拿起手机看。
【迪克：……我们还没有打倒毒藤女哦】
【提姆：很快，再差几分钟】
杰森：……那么。
“…晚上好，克拉克。”海拾兹高兴地笑着，没有用力抽回手，很好说话地把手停留在对方脸上，问他，“你清醒啦！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真好。”
他说完，又觉得手心热热的。
这才有了实感：不需要帮助克拉克了，但是他的手心贴在暗恋之人的脸上。
海拾兹骤然红了耳朵，恍若无事地挣扎了一下，想偷偷藏起因为害羞发烫的手心。
却还是被大手盖住，甚至慢慢地合拢，手心盖着手背，十指相扣。
月色很明亮。
温温柔柔地洒在高楼上，一如海拾兹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美丽温和，也像每个特殊的夜晚那样宁静，哥谭的月亮与各个地方的月亮都没什么区别，但却是海拾兹觉得最美的月亮的一面——和克拉克散去阴霾，盛满月色温柔的眸子也很相似。
是太阳，也是海拾兹眼里的月亮。
“不松手吗，克拉克。”海拾兹结结巴巴地提醒他，耳朵上的红又要蔓延到脸上了。
但克拉克看着，仍然没松手。
“抱歉，暂时不能松开。”克拉克笑着，静静地、暗含紧张地看着他，声音有点颤抖，却还是那样具有包容性，“……因为我要告白了。”
海拾兹喉结滚动 ，眼睛微微睁大。
“我喜欢你，海拾兹。”
【没有孢子的控制】
【没有富江能力的控制】
【完完全全是靠着对眼前人的满腔爱意清醒过来，只需要一眼——这就是最好的“控制”】
克拉克：“我可以成为你的男朋友吗？”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