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完成最后一个步骤后, 九条九月放下手中的工具,左右打量了一下面前这张颇费时效的脸,满意地宣布:“明天开始, 你就可以正式出门了。”
干本信一对着她举起的镜子,摸了摸自己和之前截然不同的面孔。
“我没有想到,你居然还会易容术这种贝尔摩德的绝技。”
“这只是非常粗浅的易容, 为了防止面具出现变形,需要我隔几天就进行检查调整。不过效果还不错,除了那几个专业人士,普通人应该看不出什么异常。”九条九月有些微妙的沉默了一下,然后神色如常的绕过了这个话题,开始跟他讲起了日常保养的注意事项。
在有点冲动地决定把干本信一这个大麻烦留在身边之后,九条九月一直在思考如何处理他的身份问题。钱和住所很好解决,证件的话,她曾花费巨额赞助过spw财团, 可以委托他们帮忙伪造。但最大的问题,就是干本信一那张特征明显的脸。
这种一看就属于白色人种的长相,在西方国家可能还要花些功夫, 但放在日本, 不做点大刀阔斧的修饰, 估计出不了一天就会被黑衣组织找上门来。
于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九条九月思来想去之下, 突然回忆起她的老家杜王町,正巧住着一位拥有相关能力的替身使者。
这位替身使者的名字是辻彩,她独自经营着一家美容院, 替身有着能改变人容貌的作用, 九条九月和她还算有些交情。她于是找了个时间联系对方, 提出了自己的请求。在听完九条九月的讲述后,辻彩女士这样回答她——
“我很崇拜灰姑娘故事里面的女巫,所以才会成为美容美体师。因为我想要像那名女巫一样,为人们带来幸福。”辻彩女士说话的方式非常奇妙,语调很轻柔,听上去感觉有些有气无力,每说一句话就要极轻地叹一口气,据她说,这是因为她有点低血压。
“我的替身【灰姑娘】,也是为了给女孩子们带来爱情和幸福而存在的。它有着能够改变运势,让人拥有获得幸福的面庞,从而邂逅爱情的能力,但是这个能力,从来没有主动使用在男性的身上过。”
九条九月的眉头轻蹙了一下,有些遗憾的问:“也就是说,你也改变不了他的长相吗?”
辻彩女士轻轻笑了一下,继续用她那种十分特别的语气说道:“我之所以会从事这个行业,并不仅仅是为了名望,或者是钱财。如果是别人,就算愿意付出再多金钱,我也不会打破自己的规则,把这个能力用在男人身上的。不过,九条小姐,你是例外,你曾经救过我的性命,为你特别破例一次也没关系。”
辻彩女士所指的,是十二年前,九条九月从杀人魔吉良吉影的手中救下她性命的事情。
“非常感谢。”替身使者这群人往往相当有个性,就算关系很好,要让对方打破自己的规则也是很困难的事情。因此听到她的回答后,即便知道对方看不见,九条九月依旧露出了微笑。
“但是——”辻彩女士突然拉长声音,以一种强调的语气补充提醒道:“我的【灰姑娘】,一般情况下是通过改造顾客的部分面部特征,从而达到更改对方运势的效果。想要做到彻底的改变容貌,让以前的熟人都认不出来,只能“换脸”。虽然我的能力可以模拟出自己曾美容过的样貌,更换到你说的那个人脸上,但我之前的顾客,从来只有女性,【灰姑娘】经手过的男性面孔仅有两个……”
九条九月的笑容僵住了,她心中突然升起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也就是川尻浩作,还有吉良吉影。”
九条九月:“……”
她·就·知·道!
“也就是说,你提到的那名男性,我目前只能做到把他变成他们两人的样子。话说回来,他是什么类型的长相?是那种体格纤细,比较偏文弱中性的风格吗?如果是的话,试试看换成女孩子的面孔也不是不可以……”
九条九月下意识往干本信一那里瞥了一眼。他正窝在她的沙发上看电视,宽阔的肩膀从高度不够的皮质靠背顶部挤了出来,一只手还相当懒散地横搭在沙发侧面的扶手上。半挽起的黑色紧身衣袖下,明晃晃露出的那截胳膊,看起来比她的小腿还要粗。
九条九月看着看着,实在忍不住,抬手遮住眼睛,长叹了一口气:“……好像差的有点远,总之,非常感谢您的帮助,我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挂断电话后,她捏着手机,内心开始陷入疯狂的天人交战。
干本信一长得太显眼了,让他一直顶着自己的面孔到处转会很麻烦。他的长相必须要做调整,并且不能只是染发那样浅显的改变,但无论如何,她绝对接受不了吉良吉影的脸!
先不提一个顶着那样面孔的家伙在自己面前每天晃悠,她会不会心梗的问题,万一哪天空条承太郎突然回到日本,又或者仗助来东京找她,让他们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的话——
九条九月倒吸一口凉气。
她好不容易才把干本信一从组织手里捞回来,还不想他再度英年早逝。
每天白天睁开眼就要忙着工作,晚上闭上眼睛躺在床上,还得为如何安顿干本信一而发愁,九条九月在这样连着唉声叹气了好几天之后,终于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馊主意。
——她所知道能改变容貌的人,不是正好还有另一个吗?
说干就干,九条九月在产生这个想法之后,当天晚上就打着出租,连夜飞奔到了江古田町,也就是怪盗基德的老家。
她先是做做样子,假装是去拜访中森银三,在见到和中森青子一起放学归来的黑羽快斗后,借口有话要找他单独聊,独处后单刀直入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怪盗基德当然是坚决装傻,怎么都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
于是试探了几回,发现对付这个滑不溜手的小子,就不能跟他绕弯子之后,她干脆直接摸进黑羽家防护异常严密的宅子里,站在黑羽快斗面前,拿枪指着他脑袋,威逼利诱要求他教自己易容术。
当然,以上的一切都是通过昨日重现在预言中进行的。
于是怪盗基德的态度从最开始的柯南同款装傻,后来在她的威胁之下,变成“你这家伙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算了算了小命要紧。”。再后来,随着九条九月的易容术日渐精进,他的表情愈发迷茫,似乎在嘀咕她从哪里学来这种半通不通的易容术,是不是和他那失踪的老爹有关。
九条九月从来没有尝试过像这样,就跟游戏读档一般,每个晚上天雷打不动坐一小时车,遛进院子,拿枪顶着怪盗基德脑袋,学易容术。第二天睡醒,循环往复,就这样连着反复了一个多月。
等她的易容术终于稍微可以拿出手一点后,九条九月迫不及待地开始下一步计划,直接叫来干本信一就开始实践——
终于不用再每天坐一小时车去江古田町,也不用再看着怪盗基德那张脸,拿枪指着他脑袋,跟他进行“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你的目的是什么?”这段重复了三十多回,熟得她都快说吐了的台词了。九条九月觉得自己和降谷零拼得你死我活,最终成功拿到警校首席身份的那回,都没有今天这么如释重负过。
不仅是晚上天天上夜班,白天的时候,九条九月也没有轻松到哪里去。
她的替身昨日重现可以看到第二天的未来,当然也可以翻到“明天”已经解决,但在今天还尚未破获的案件的详细报告。只要通过翻阅卷宗,就可以省下大量信息搜集的时间,不用再花费精力调查案件,每天工作效率直接翻倍。
趁着漫画结束之前,东京犯罪率达到历史峰值的这段时间,她要尽可能地增添自己的履历。这样在高中生侦探们的故事逐渐归于沉寂,警视厅也不再需要拿她做宣传之后,遗留下来的名望和功绩,依旧足够她很长时间都能走的更顺遂。
所以即便已经搬回了单身宿舍,她忙起来还是会在警视厅对面那间公寓住几晚。
其实直接在警视厅的办公室睡下更省时间,但在睡眠时间本就有限的情况下,睡眠质量的好坏对精神状态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因此比起在办公室摆张躺椅解决,九条九月宁愿多花十分钟去附近的公寓。
不过正因为这份多出来的私人空间,使得九条九月能够抽出空来给干本信一做易容。
此刻,九条九月顶着饶是以她怪物般的精力,在这一个多月的非人生活下也被迫熬出来的明显黑眼圈,仔细打量着对方的脸。
虽然过程惨烈到让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但起码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还是很让人满意的。
干本信一的日语说得很好,没有口音,所以九条九月模糊了一下他过于棱角分明的五官,削弱了他长相中的异域感,也让这张面孔的攻击性看上去降低了一些。至少现在,把干本信一丢到遍地草食系的日本大街上不会像之前那么显眼了,就是身高依旧有些出挑。
……算了,人要学会知足,总不能把他的腿砍掉一截吧。
九条九月打了个哈欠,开始收捡用完剩下的易容工具。低头捡着捡着,她突然听到吧台那边传来一阵柜门开合的“吱呀”声。
她循着声音抬头,只见木柜底下探出来一个银色的脑袋:“你明明不喝酒,家里的藏酒意外还挺多的。”
“买房子送的。”九条九月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抽了两下。
她这个月像陀螺一样忙地到处转,罪魁祸首倒是享清福,连这间房子里她自己都不知道摆在什么地方的酒柜也摸清了。
九条九月于是相当冷酷地想:一个月,之前受的伤足够养好了,过两天就给这个闲得发慌的家伙多找点事情做。
干本信一莫名打了个寒颤。
他看着柜子里一排满满当当的各类酒水,以及其中几个跟黄金一样闪耀着金钱气息的标签。
买房子送的……很好,他就知道不该问这种问题自取其辱。
他从酒柜里挑挑拣拣,最终选出来一瓶酒,随手搁到整块大理石切割成的吧台上,又从锁在玻璃柜门里的波浪式酒杯架上取下来两个透明高脚杯,拿去厨房用水冲洗了一下。
九条九月收拾完东西,隔着老远,就眼尖地看到了酒瓶标签上印着的那个名字。
“IRISH?”
“爱尔兰威士忌,和我以前的代号同名。”干本信一扭开瓶盖,往两个洗好的玻璃杯里各倒了一点酒,只不过其中一个杯子里的酒液明显少许多。
他端起较满的那杯抿了一小口:“爱尔兰是比较适合女性饮用的威士忌。它有着轻盈柔顺的口感,略带甜味,也没有泥炭的焦香味,很适合与其他饮料一起冲兑饮用,尤其和咖啡是很不错的搭档,你要试试吗?”
如果说九条九月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饮品,酒排第二的话,咖啡绝对要排第一。
把她最讨厌的两种东西掺在一起……
“不用了。”九条九月面露嫌弃的拒绝:“说不定你往那东西里面兑十杯奶,我还能勉强喝得下去。”
“哼。”干本信一笑了一下,似乎在嘲笑她一点也不够“成熟”的喜甜口味。
“爱尔兰咖啡是鸡尾酒,除了酒和咖啡之外,也会添加奶油和糖浆,稍微改下配方,应该会合你的口味。”干本信一明显是个老酒鬼,讲起酒来一套接一套的:“虽然酒精浓度高,但是爱尔兰的口感很柔和顺滑,因为使用煤炭,而不是泥煤作为烘烤麦芽时的燃料,所以没有苏格兰威士忌那样浓重的烟熏味,更容易入口。”
苏格兰威士忌……
时隔三年,九条九月猝不及防之下,就这样再度听到了这个名字。
干本信一开始滔滔不绝地跟她讲起这两种在产地,还有酿造工艺上都有些类似的威士忌的细微差别。九条九月听着听着,突然抬起头,状似无意地问道:
“你们的代号,都是用酒命名的对吧?你的代号是爱尔兰,那么在那个组织里,有代号为苏格兰的人吗?”
干本信一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接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用一种有些复杂的眼神看了九条九月一眼。
“这么说来,那个叫苏格兰的家伙,似乎就是日本公安的卧底,年龄也不大。”
“九条,你认识他吗?那个人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