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岸先生。”九条九月找到了二楼主屋里面坐着等待的山岸辉司,“我们解开您的谜底了。”
“……居然被解开了吗?”山岸辉司脸上并没有开心或是因为要交付自己的作品而显得不舍,反而表现的有些愣怔。
“信一,把你的邀请函给我吧。”他颇有些意外地说道:“没想到这种难为人的谜底,你居然真能够解开啊,之前看你的表现,我还以为你跟真司一样都对这方面的东西不感兴趣呢。”
银发的男人忍不住想:原来你也知道自己这些谜底出的很难为人啊。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样脑回路的家伙才能想出这种刁钻的难题。
不过就算这样,还是有个脑回路一样奇怪的家伙把它们一个不剩全解了出来。
“我并没有出上什么力。这些谜题是她解开的。”他于是这样解释。
“咦?”因为是不认识的陌生面孔,看起来又年轻的像大学生,山岸辉司根本没有想过其实是站在他旁边的那个孩子解出了自己的谜题。
“九条,把邀请函给山岸先生吧。”
“九……条?”白发的老人听到这个姓氏,目光忍不住转到她的面孔上,果然隐约从五官中辨认出几分熟悉的影子。
“你……你是九条宫城的?”他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九条宫城是我的父亲。”
九条九月终于知道老家那张莫名其妙的请帖从何而来,原来山岸辉司这个日本知名的建筑家竟然是自己父亲的老熟人。
“难怪啊……原来是宫城的女儿,怪不得你可以解开我的谜底,大学的时候宫城可是我们社团最聪明的那个人。”山岸辉司用一种怀念又惆怅的表情凝视着她,仿佛透过她的脸看见了不知相隔了多少年的那段青春岁月。
“你父亲送给你母亲的定情信物,还是用我的工具刻出来的呢。”
说着说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对九条九月露出了长辈慈爱的目光:“结果因为东西被他借走了不肯还给我,害得我选修课的期末作业差点没交上。”
这种事情……九条九月一听就知道,也就只有她那不靠谱的老爸干的出来。
“那么,宫城人呢?他当年突然辞去东大的教职,跟你母亲一起跑去了那个叫杜什么町的小地方,又过了几年突然就没有消息了。”
“……”对着面前老人期冀的目光,九条九月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如实作答。
“他二十年前就去世了。”
九条九月的父母去世的很突然,她当时年纪也还小,对父母曾经的人脉没有半分了解,知道这个消息的只有他们在杜王町的熟人,东京这边的人都没有渠道通知,九条九月也是刚刚才知道父亲还有这样一个老朋友。
“......果不其然吗?”山岸辉司沉默良久,已经遍布皱纹的双手一瞬间捏紧了手杖,“虽然我早就猜到了,不过看到你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升起一些希望。”
他看向那双和她父亲一模一样的红色眼睛:“你和你父亲年轻的时候,真的非常相似。”
【我所愿意托付自己自己得意之作的人,并不仅仅是推理能力出众,或者熟读艺术史的人。
他必须是一个发自内心真正热爱艺术之人。只有这样的人,才会为美而驻足。一个能够真正欣赏艺术的人,是不会忍心错过如此美丽的景色的,对吧?宫城。】
“你有印象吧?三楼的那个房间,那一关是还在大学时你爸爸和我一起设计的。我们两人当时都是东都大学侦探社的成员,当时我想了很多个不同的版本,依旧觉得哪里不够,于是宫城他就出了这个提议。”
他的笑容带上了一丝苦涩:“其实,除了宫城本人,我本来没想过有人能通过第二个关卡的。”
“这么多年他都没有音信,哪怕我寄出了信件和邀请函,心里其实也并没有报多少期望,我知道他不会再跟我有联系了。”
他抚摸着手边木桌上那个精心雕琢的石像,长叹了口气:“虽然宫城没有出现,但它最终还是落到了宫城的女儿手里。”
“这可能是命运的抉择吧……”他无比郑重地捧起那尊“日光女神”像。
“这个雕像就交给你了,九月。”
九条九月接过那个雕像。
好重。
这是入手后的第一个想法。
但是,远比想象中的要轻。
山岸辉司又长叹一口气,弯起脊背疲倦地重新缩进宽大柔软的红色天鹅绒椅子里:“你们两个可以多在屋里面转转,喜欢的话,留下来住上几天我也很欢迎。”
说完这句话,他仿佛失去了所以力气,只是低头看着椅子前的木质地板。
九条九月不想再打扰他,便抱着雕像离开了房间。正要通过螺旋式楼梯下到一楼时,被隔壁房间走出的山岸辉司的儿子拦住了。
“九条小姐。”他一脸真挚而略带歉意的对她说:“抱歉打扰你了,但是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这个雕像……对我父亲有着很重要的意义。”他边说边用余光轻轻瞥了眼站在她身后一脸冷肃的高大外国男人,“虽然父亲早就决定要将它赠送出去,但作为子女,我还是希望能将其保留下来给他做个慰藉。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以市场两倍的价格从你手中收购它,你愿意割爱吗?”
市场价格的两倍,那就是四个亿,真是大手笔。
九条九月微笑着想。
再加上这段诚挚又恳切的说词,如果是普通人的话,一定会被这番幼子对老父的拳拳爱护打动的吧?
“当然。”九条九月于是顺理成章地答应了他的请求:“我本也只是在单纯的享受解迷的乐趣而已,并没有想到自己能获得最终的奖励。这些钱我实在受之有愧,没必要这么麻烦山岸先生,就算将它直接给你也可以。”
在山岸真司目露激动,满口感谢下,九条九月又提出一个要求。
“不过我心里确实非常不舍,毕竟我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这样近距离欣赏到山岸辉司先生的作品。不知能否让我将它保留到宴会结束,等到离开时,我一定将它完整归还。”
“当然可以。”山岸真司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她的要求:“非常感谢您的慷慨,如果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真司一定竭尽全力。”
两人达成协议,山岸真司便心情很好的离开了。
看着他步伐轻快的背影,身边的男人皱起眉头提醒道:“你注意一点,那家伙,他的态度不对劲,肯定在隐瞒着什么。”
“嘘。”她竖起食指抵在嘴边,示意他小声说话。随后放下手指,随意的抚摸过雕塑历经多次打磨而莹润光泽的表面。探进女神手持的水瓶口部时,指尖敏锐的感受到了手感上一点微妙的差异。她用指甲刮下来一点,在两指间捻磨了一下。
这个触感,是石膏。
她将雕塑重新放回盒子里封起来,拿手机给什么人发了条短信,这才重新抬头看向一直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的男人。
“又发现什么了?”他挑眉。
她轻声说道:“这四亿本来能分你一半的,可惜,这下子我们两个都要白忙一晚上了。”
“现在假装没有察觉到,把东西原样给他,还为时不晚。这可是两个亿,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来的钱,有了它从此可以衣食无忧,真的一点都不后悔?”他开玩笑似的提议。
“唉,你这么说,我也忍不住要心动了。”她故作纠结道:“不过,我早就做好决定了。”
“区区两个亿,我还不放在心上。”
身边人的脸上露出一种看到外星生物的表情。他抽了抽嘴角:“这句话的意思是……”
“反正我也不缺钱。”
日/本高层警察的工资很高,警视警衔一年平均就有七百八十万日元,升职为警视正后年薪更是能达到一千万。不过哪怕再升几个级别,肯定也到不了视两亿日元如粪土的地步。
九条九月有钱靠的是自己的替身能力。能够预知一天后未来的她当然也能知道股票行情,堪称当之无愧的短线投资之王。百发百中,绝无例外的那种。
听到这句话的男人沉默了。
就算对赚卖命钱的他来说,两亿依旧是很大一笔数额。再看看眼前这个衣着朴素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一点有钱人派头的家伙。
可恶,总觉得有点嫉妒。
两人又在二楼转了几圈后,他的耳朵敏锐的察觉到了远处传来的微小警笛声:“下去吧,你等的人马上就到了。”
不久后,一排标有警视厅字样的黑白警车开进庄园,最终停在了主屋门口。
“出什么事了?”
“警察?为什么会来这里?”
在大厅宾客慌乱的议论中,为首的警车里走下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板寸警察,他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健壮的身形带着钢铁般强悍而坚定的凌冽气势。
在人群中,他一眼就看到了大厅门口那头显眼的浅色头发。
“九条。”他大步走到她面前,一咧嘴,语气亲昵又乐呵呵的开口:“好久不见了,刚刚报警的就是你吧?”
“还记得我吗?”
这个警察认识她吗?她完全没有印象。九条九月一时愣怔。
她仔细的辨认着对方的五官,试图从中看出一丝熟悉的痕迹。
刑事部和组织犯罪对策部是平级的两个部门,虽然同属警视厅但在不同楼层。搜查二课和组织犯罪对策总务课的职能范围也相差很大,起码在入职警视厅的这七年间,她并没有和他们的人打过交道。
……不,这么说,她想起来了,很久之前,在她还读警校的时期,确实发生过这么一件事。
当时她偶然间发现某个酒吧似乎有在暗中售卖毒/品,于是偷偷变装进去搜集证据。
最后她和萩原松田三人把酒吧的二十几个安保全都干/翻了,报案时组织犯罪对策总务课来的就是这样一个身材高大的板寸警察。
但是对方的脸上和当年相比多了好长一条疤,导致她第一眼完全没有认出来。
她记得对方的姓氏是……
“宫村警官,真是好久不见了,您的气质变了许多,我一下子没能认出来。”她思考的很快,动作毫无滞涩的微笑着和对方握了握手。
“哈哈哈,九条,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实在是太厉害了。”
不是你先上来问我记不记得你的吗?原来你自己都没有想过我居然还能记的住吗……
这种吐槽的话当然不可能说出口,所以她表面上只是礼貌的回复:“您不也记得我的名字吗?”
“因为我对你印象很深刻。”宫村警官抬手在自己耳朵下面比了比:“你那时候还是短头发,个子又这么高,我好长一段时间都以为你是个长得比较秀气的小男生呢。”
第一次见面时,九条九月遵循警校的规章留着不过肩的短发,为了不突兀的混入酒吧特意穿了一件工装风格的宽松牛仔外套。桀骜不驯的表情,配上立体的五官和高挑的身材,还有当时三个警校生让人印象深刻的以一打十的冒进举动,导致他直到几年后在警视厅里偶然碰见头发留长的她才知道自己一直以为是男性的九条居然是女警察。
但是对方居然连那么多年前一个仅一面之缘的警察都记得清清楚楚,真是后生可畏。
宫村甚三有些满意的想:有这样的年轻人在,警界的未来才有希望啊。
他不动声色的按了下因为多年前被毒贩打中而每到冬天就隐隐犯痛的左手肘。今年他就要退出一线了,与犯罪斗争的任务只能交给这些还在成长的年轻一代。
一瞬间思绪万千,但他并没有忘记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对了,你短信里提到的信息是怎么回事?”
将近三十分钟前,九条九月给山田一阳发出了一条信息,叫他帮忙通知组织犯罪对策总务课的人。
她于是伸手,示意旁边的男人把他手上的箱子递给她。
“就是这里面的东西。”
她说:“我认为这个雕塑,内部藏有毒/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