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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你想嫁人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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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太史丞?”

卢照邻见自己说了孙前辈的名字时, 眼前人并无反应,只是垂眸不言,不由继续道:“姜太史丞久居宫中,孙老则游历天下, 或许没有听说过……”还准备挑几件孙老的医治事说一说。

姜沃其实不是没反应, 她垂眸不语, 反而是惊讶过度的保护动作——师父们教过的,眼睛最易泄露人的情绪, 因而心绪波动时, 就先避免视线相触。

孙思邈,是药王孙思邈啊!

姜沃很平复了一下情绪。

同时,她在低眸的时候, 顺带在脑海里打开系统, 在【资料库】模块迅速向下划去——找到了!

“卢司马,孙神医的大名如雷贯耳。”姜沃抬头, 带着期待诚恳道:“其实我手里有一本珍藏的医书,是爹娘生前留下来的。里头许多疾病诊治记载,与宫中太医署所出的医书不同, 甚至有许多相悖的地方。”

“若是孙神医入长安,能否劳烦卢司马替我引见一二?那医书留在我手里,总有些暴殄天物,该送与孙神医才是。”

卢照邻无有不应:“每隔几年,孙老就会入长安一回。到时我一定告知姜太史丞——孙老一向爱收集天下医书,博览众家之长,若知有未看过的医书, 一定会来相访。”

系统里的选修课姜沃已买了一本, 是与太史局专业相关的, 名为《方士:占侯指迷》。

方才她打开系统,是为了购买另一本:《如何做一个善始善终的神医》。

这本书她不准备给皇室,医书,应当在正确的人手里发挥更大的作用。

纵然这本书花费的筹子数昂贵,令她差点重温前世的心绞痛,也值了。

重活一世,她有系统在身,想要权力,更想要健康。世人不一定想要权力,但谁都祈盼好好活着。这本书买下来,交到正确的人手里,哪怕只能多救一个人,能少一个人尝到她曾经的苦痛,筹子都是值得花的。

这是她的权力兑换而来的筹子,总是要花的,不然她的权力拿来做什么?

就如同天子富有四海,谁都想要这种权力,但真有了四海,也必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人才能稳坐四海,否则人家海凭什么不反。

何况若将医书交到孙思邈手里,姜沃相信,绝对不是‘多救一个人’这种程度。

她知晓的药王孙思邈,不单是个医术高超的神医,更是个说出“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认定每一条人命都重于千金的,一位真正医者仁心的大夫啊。[1]

*

叙过疾病事,卢照邻请姜沃看他今日带来的诗稿。

姜沃翻开来——原本她只想要一首卢照邻亲笔书写的诗词当做纪念。

既然来到了大唐,见到了历史里的风云人物,姜沃就忍不住开始收集各位的真迹。

然而卢照邻却把自己迄今为止所做的全部诗文都抄了一遍,陆续拿了来。

直到把自己的诗文都送完了,这回又送来别人的诗。

卢照邻道:“这两三年间,我随着邓王也将天下走了小半,一路所见各地才子的精妙诗文不少。我特意抄录一些,请姜太史丞鉴赏。”

姜沃捏着手里沉甸甸厚厚一卷:啊,卢司马这人真实在啊。

她随手翻了几页,忽然看到一首极熟悉的诗文映入眼帘:“东皋薄暮望,徙倚欲何依……”

她怔住了。

卢照邻见她忽然不动,便顺着她手停住的一页看去,见是这首王绩老先生的诗作,便眼中生喜:这也是他收录的佳作中最爱的一首!果然姜太史丞也喜欢,当真是知己。

他解释道:“王老先生原本是在隋朝国子监出仕的,当今圣人登基后,我父原想荐王老先生继续入朝为官,然而老先生只道自己不合时宜,不肯再出仕。”

卢照邻对这首诗很是喜爱:“自魏晋来,诗文逐渐繁丽华靡,一眼望去倒是花团锦簇,看多了却觉得有些令人生腻。唯有王老先生这首,望之朴素,却百读不厌。”

姜沃看着这首从前课本里的熟悉诗文。

这首《野望》的最后一句是“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

当年背书的时候,她才是小学生,只是摇头晃脑背课文,无甚感觉。今日再见,却百味杂陈。

相顾无相识……文字的力量就是这样沉重,能够直入心肠,让她恍然,她也再非旧时人了,就算站在从前亲人跟前,也是相顾无相识。

而在卢照邻眼里,就见姜太史丞忽然神色微茫,又似有无尽感伤。

他也怔住了。

他自见姜太史丞来,她一向是神姿高彻,超脱外物,自令人仰慕心折。

不料今日竟见她流露出这般伤感,不由想起邓王提起过的话,姜太史丞是年少父母双亡,这才进宫由女官抚养长大的,中间还病了好几年,口不能言,人人都以为她是哑女,谁料能被两位仙师看中,收做徒弟,且还真就学有所成。

邓王是把这些消息,当成令人惊奇的稀罕事来说的,还点评道:果然是奇人有异事。

但此时卢照邻回想起眼前人的生平,倒让他心中滚过一把针一般细细密密疼了一会儿。

甚至于下意识抬手按了心口。

他少时也学过一点岐黄医道,起码能分清五脏六腑。

原来他觉得心疼、伤心只是比喻:心不过一脏腑,与脾胃何异?只有生了病才会疼,哪里会情绪所致就心痛起来?

如今却觉出来了。

他犹自怔怔,倒是姜沃伤感了几息后就回转过来:能够重活一次的造化,她更应该珍惜而非自哀。

她抬头想跟卢照邻道谢,谢他带来这首诗。却见卢照邻捂着胸口,眉毛微蹙,不由紧张道:“卢司马……卢司马身体不适?”

可别现在就犯了心绞痛或是心梗啊,如他所说,孙神医可不在京中!

这会子病了,可只能去尚药局喝灶灰水了。

卢照邻这才回神,一对上姜沃眼神,倒像是被火焰烫了一下似的,连忙把头转开了,然后起身行礼,匆匆忙忙告辞。

姜沃还不忘嘱咐道:“有病赶紧看大夫呀!”

卢照邻走到太史局正堂门口,没忍住回头再看一眼——

从正门看过去,太史局正堂内被一扇扇屏风分成错落有致的一块块区域。姜沃自打做了太史丞后,自然是在一块靠窗,日光充足的好位置办公。

窗外冬阳格外温柔,洒落下来并不觉刺眼,只觉得像是流淌的金色蜂蜜,几乎想让人伸手沾一点阳光尝一尝,是否有看上去那样甜。

最甜的日光……卢照邻的目光落在姜太史丞低垂看书的眉眼上,只能看到她鸦羽一般的黑亮的长睫,日光凝于其上,似乎要滴落下来一般。

这一滴日光一定是很甜的。

*

说来也巧,卢照邻不过是一回顾,站了很短的一刻而已,偏偏就让白日难得从后头出来的李淳风给看见了。

李淳风的一双眼可谓是看透世情,多少朝臣的九曲心肠都看的明白,何况这样难掩的小儿女情思。

姜沃正低头继续品味那首王绩老先生的《野望》,忽然前面投下一片阴影,还有一只手轻轻敲了敲桌子。

姜沃不用抬头就知道是李师父。

他们常年手持卦盘的人,手上的薄茧位置与持笔人的略有不同。

她起身问好:“师父。”

李淳风脸色却有些古怪,指了指铜壶滴漏对她沉声道:“过一刻后去袁师处,师父们有话嘱咐你。”见姜沃应了,李淳风忽然又踟蹰道:“嗯……还是过两刻,不,三刻再去吧。”

他要先与袁天罡商量下。

姜沃应下,有点好奇地看了看李淳风:需知他们太史局的人,专研历法星象风云气候,对于时间上要比其余衙署的官员看的重算得清,李淳风小讲堂开课的时候就是如此,说是几时几刻开,就要开。

怎么今日在这里,一刻两刻三刻的纠结起来?

李淳风都要走了,又转回来道:“这一本诗册是方才邓王府上卢司马带来的?”

姜沃点头。

李淳风直接伸手拎起来:“师父先拿走了,这等闲书完了差事再看,不要分心!”

说完就塞在袖子里装走了,准备回去先抖搂一下里面有没有夹带什么文字。

被没收诗集的姜沃:?师父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

李淳风直接去到袁天罡内室。

初冬已至,李淳风走在路上觉得寒意颇重,刺的脸上微微发疼。然而进门后就觉得一室温暖还带着清幽香气,又见袁师正在靠着熏笼晒太阳,如此正面背面都暖和舒服,他本人直接就睡过去了。

看的李淳风都羡慕的酸掉了。

“袁师好惬意!”

袁天罡听到他进门,仍旧非常魏晋名士坦腹东床地靠在熏笼上:“也不甚惬意——你这不是来找事了吗?”

给李淳风噎个半死。

于是李淳风风度尽抛,立刻去坐在袁天罡对面,像撕一块巨大的膏药一样把袁天罡从熏笼上扯起来坐好,又将诗集塞给袁天罡:“看看!看看!袁师只顾高卧,难道徒弟是我一个人的?”

袁天罡不得不拿着书坐直了,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啊?你这是又怎么了?”

他再能掐会算也不是真千里眼顺风耳啊,李淳风忽然拿着一本诗集跑来,抱怨这一句,难得把袁天罡逼出了一个茫然的‘啊?’。

李淳风就把方才见到的一幕与袁天罡细细说了。说的口干还提壶给自己倒一杯饮子喝,入口却是一怔:“这是茶吗?似乎只有茗叶?没放别的?”

袁天罡点头:“让你操心的小徒弟就喜欢这么喝清茶,也常送来让我喝,还说我偏好肉食,多喝些清茶好。”

李淳风闻言,在焦虑中又升起一种欣慰心软,忍不住叹气道:“这徒弟咱们收了四年了,真是处处周到比女儿也不差什么了。”

“但袁师,说句心里话,起初见她是个小娘子,我虽有收徒之意,但却没有收亲传弟子这般看重。直到确认她是个女官,是无恩典不能出宫嫁人的宫中人,才下定了决心收为亲传。”

“并非我这做师父的,偏要看徒弟孤苦一世。而是一来咱们观她命相,是不宜早婚配的。二来,她作为女子,能正正经经进太史局,一路做到六品丞,实不容易。”

“如今她年纪还小,学的时日也不够,咱们二人的本事,她学到不过三四成,只怕再学十年才能真正出师。”

“若是这会子弃了前程,去做了人妇,真是前路尽毁!”

这般说着,李淳风又焦虑起来,甚至开始发脾气,对袁天罡道:“袁师也不管一管!太史局的事都扔给我一个人罢了,怎么对徒弟也不上心?!”

袁天罡奇道:“你只看到卢郎君回眸而已,又不知小沃的心思,怎么就觉得自家孩子要抛了这太史局的差事,去嫁做人妇?”

李淳风叹了口气:“那不是普通人啊,是世家卢氏。那卢司马本人,又是难得的少年才俊。”

但在李淳风看来,什么少年才俊也不值得徒弟放弃太史丞的官位——男人儿女情长或许会一时误了正事,但女人儿女情长便是误了一生啊!

男人机会多,便是做了许多错事还有浪子回头金不换之说。男人一时为了感情不追求事业功名,之后一朝幡然,再想要去追逐也总有出路。但女子若是一时耽搁了,便一世再不会有机会!

远了不说,平阳昭公主如此经天纬地之将才,若非乱世,若非高祖之女,一世不过也就嫁做人妇寂寂无名过去了!

要是这会子徒弟看重世家名望,卢郎少年英才,动了嫁入名门安稳做贵妇人的心思。

将来进了内宅才觉得憋闷,才后悔想走出来,就绝无可能了。

于是等候徒弟来的李淳风像是脚下有炭一样,就是停不下来的走来走去。

袁天罡不由问道:“你对咱们的徒弟这般没有底气?她若是那种寻常姑娘,想着针线女红将来相夫教子的,又岂能得咱们悉心教导四年?”这四年,两人可没有一点藏私,尤其是袁天罡,总觉得自己年龄大了,只怕来不及似的教导。

他一世以相人出名,也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有看错人。

“那便是卢家子,是多少人都想与之结亲的世家,可观小沃素来言谈举止间,并不以世家多么推崇啊。”何止是没有多么推崇,简直是视如寻常。袁天罡有时候都很奇怪,为何这孩子养在阶级最分明的宫廷内,竟然对世家毫无敬慕。

姜沃确实没有感觉——她可是新时代走出来的,那是贫下中农无产阶级最光荣。一个人本身,自然远比家世重要的多。

比如崔朝,旁人提起他,都会先提起他是崔郎,崔氏的崔。

但姜沃觉得他的人(脸)远比他的姓氏更重要。

袁天罡正念叨着,姜沃就到了。

两人一齐转头,就见小徒弟在门外时,还是清风流云一般的神色,整个人也淡的像是一抹微云,高而远,明明坦坦荡荡却又让人难以捉摸——完美继承了他们的玄学范儿。

进了门后见到只有两位师父,却又是放下屏障,粲然一笑,来到桌前熟门熟路沏茶,依旧是此时尚未流行开的清茶,然后向盂中泼了师父们杯子里的残茶,重新倒上了热的。

“已经快正午了,我沏的就淡些,免得师父们夜里不好入睡。”说完却又问李淳风:“师父要不要单独喝浓茶?”你还要值夜班跟星星有个约会呢。

李淳风见她如此,方才的焦虑不知不觉就少了大半。

以至于姜沃问师父们寻她何事时,李淳风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喝下一口茶:“唔,是……袁师有话要跟你说。”

袁天罡不防好大一口锅扣下来,当场喷出一口茶。

姜沃:??

袁天罡咳嗽两声,示意姜沃坐下,然后将李淳风撞上卢照邻回眸一事慢慢说了。

姜沃是真的愕然,她与卢照邻绝对是君子之交,或是纸片人之交——这会子留给她印象更深的,还并非只有几面之缘的真人卢照邻,而是历史上投水而亡的‘初唐四杰’之一。

“师父是不是看错了?”姜沃直接问李淳风:“若是卢司马这几回过来送诗文,有过一点男女私情的表露,我怎么会让他再来,必是已经婉拒了。”

他这话一出,李淳风又是放心又是委屈道:“很好,你是这样想的啊,不……那我也不是瞎子啊。”

姜沃莞尔:“师父慧眼如炬,观星如神,你看的一定没错。师父既然说有那就是有了。”

她低头略一思索:“是了,想来是今日才有的。”

都怪她看着一位惊世才子的病容在跟前,想想就怜惜他的大半生被病痛折磨,主动提出为他请卦。

姜沃有点懊悔,她不过是不想前世极喜欢的诗人卢照邻再饱受病痛折磨,结果牵扯出这一件事来,早知道,唉,早知道就该私下说与师父,请师父们给卢照邻说命中病劫是一样的。

不过姜沃在心底给自己开脱了一句:也不能全怪我,我天天都把点心单独让给周元宝吃,你看人元宝同学咋没觉得自己对他有什么特殊情分,给她添这种感情上的乌龙麻烦呢!

姜沃没法跟师父们说明为什么单独给卢照邻起卦,说了更难解释。

索性只道:“今日卢司马送来的诗词里有一篇令我思及父母,很有感触。想来是我露了些伤感之色,让卢司马觉得我可怜?所以,露了些关怀注意之色,叫师父看见,就以为是男女之情?”

听她这样认真分析,袁天罡李淳风更放心了:换了旁的姑娘,听说一个世家公子对她似有情,大抵是要娇羞一下的。可姜沃完全是蹙眉解析状,甚至眉宇间还是懊悔加晦气,可见没有一丝动心的。

姜沃不甚理解卢照邻那一瞬间产生的情思——到底不是古代人,不理解古代男女见面机会太少,好多人都是‘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甚至再过分的,只是偶然捡到一块手帕,看着绣纹就能动心。

在姜沃心里,感情除了需要初见的赏心悦目,更多的还是逐渐的交流了解,确定的志同道合。

且姜沃完全没有放弃事业去嫁人的心思。

自从体会到系统替她晋级的‘六脉调和’健康指数,姜沃工作热情更加高涨了。

‘6’点就已经这样好了,她很想继续解锁,看看再往上‘7’点,‘8’点,又会是什么样的状态!

而系统不愧是权力系统,它在替姜沃升级‘身体素质’的同时,也把丑话说在前头了:她的身体状态,是永远与权力值绑定的,并非一劳永逸——

当权者可一手遮天,搅弄风雨,但若是不慎失势到底,便是万劫不复。古今多少权臣落得身首异处五马分尸(商鞅:你礼貌吗)乃至族灭的下场。若是姜沃不能保住自己现有的权力,系统就会把赠与她的健康保障也收回!

什么世家卢家妇,只有真正缠绵病榻死过一次的人才知道,这样的健康才真是给个皇后都不换。

于是姜沃诚恳又罕见带着几分着急,起身郑重行礼:“两位师父肯收徒,世上无人不肯拜入师门的,正如荆王所说,便是皇室子孙也愿拜入师门。”

“我既有这等天大的机缘,再没有抛下学业官职去嫁人的心思!若是那卢司马再来,我必会与他说明白。但若是他本人不来,却请人提亲,不管是卢家人还是邓王,必是去向师父们说,还请师父们一定替我回绝!”

姜沃咬了咬唇,还不放心,跪了郑重请求道:“又要劳动师父们,请师父向陛下陈情,只道我命格不宜嫁人。免得有人直接寻圣人做主,一道圣旨下来,什么都晚了!”

不得不说,卢照邻此事也是有好处的,给姜沃提了个醒。

她在世人眼里到底是个小娘子。十三四岁拜师的时候还没人说什么,但现在到了十七岁,又刚在诗会上露了一回脸,只怕动心思的人就多了。便是不为了她,也为了她身后这两位大佬。

袁天罡和李淳风见她如此,俱是放心,也把此事应下。

还宽慰她:“放心,圣人何等英明,既然允我们收你为徒,必不会看在什么权贵宗亲的面子上,糊里糊涂把你随意嫁了人去。”

这种圣人何等英明的话,自然是二凤皇帝铁粉李淳风说的。

他如今脸色彻底放平,心里一高兴,把实话都秃噜出来啦:“我知你向来不慕世家名头,应当不会被世家妇的荣耀迷了眼去。但我今日见那卢司马生的文质彬彬,极是端秀,倒是担心你少女心思,对这般少年郎动心。”

李淳风直白说出这种话,也可见他与世人想法截然不同。也是他自己没有女儿,并没有教女儿的经验。若是寻常人家,别说当爹的了,哪怕亲娘也难对女儿说这样坦白的话。

袁天罡听了好笑,刚想说李淳风两句叫他婉转些,就听小徒弟回答的更自然,更直白,更……混不吝。

明明极美貌端正的小娘子,说的话却与那些郎君们差不离,随口就道:“卢司马自是翩翩君子,容貌不差。”

“但别说是他,便是换了那在宫中鼎鼎大名的‘崔郎’那般神颜,我也不会舍了自己的前程,就为了嫁给他洗手作羹汤,做足不出户的小媳妇呀!”

姜沃说者无心,然而李淳风立刻竖起了耳朵:崔郎,什么崔郎?莫不是那个出了名貌佳的崔家小郎君?听说如今出使西域去了,那就先记下!

而袁天罡则发起愁来:需知他们虽是师父,但不是姜沃唯二的亲人啊,在宫正司还有一位抚养她的陶宫正呢。听说那位最重规矩礼仪,他们把人家养的女孩教成这样,将来陶宫正会不会杀将过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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