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刘子岳的信, 饶是见多了大风大浪的公孙夏也忍不住色变。
江南富庶之地,如今民不聊生,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红莲教的兴风作浪。现在这些人竟潜伏到了南越, 若是不及早将其铲除,任其生根发芽,太平的南越迟早也会陷入战火中。
公孙夏当即让人将徐云川请过来议事。
徐云川看完信,怒得拍桌子:“这些贼子,为一己之私, 置万民于水火中,如今竟祸害到南越来了,必须得将他们连根拔除。”
公孙夏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没错, 幸亏平王殿下那边发现得早, 否则咱们都要被蒙在鼓里,任其坐大。平王殿下这次处理得很好,知道此事后,没有打草惊蛇, 而是迅速通知我等。”
徐云川也很满意,赞道:“平王只是平日里没什么野心罢了, 但论做事, 他沉稳老练不贪功冒进, 便是咱们二十岁时也做不到他这样冷静。”
若是遇到个草包亲王, 肯定被红莲教吓得闻风丧胆, 早咋咋呼呼闹开了,说不定屁滚尿流回京了。若是遇到晋王那等野心家, 必然会想方设法借此立功, 哪会顾忌其他府县有没有红莲教徒, 先拿下了红莲教上奏朝廷自己立了功再说。就这大局观上, 平王就比他们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公孙夏也越发的满意:“是啊,平王这法子好,先不动声色地自查,再查北边来的难民。咱们也这样,先查府衙的官员和差役,以免红莲教徒渗透到了府衙,等肃清了府衙再查北边来的那些人。”
徐云川点头:“好,不过朝廷那边,要上奏吗?此事……会不会牵扯出平王?”
这倒是个问题,公孙夏背着手在书房踱了两圈,神色严肃地说:“平王殿下如今虽有些势力,可还不到冒头的时候,尤其是诸王的势力都不算小,这时候若是贸然将平王推到台前,他势必成为众矢之的。”
徐云川也有这个顾虑:“是啊,平王到底根基浅,京城除了陈怀义和你的那些旧友,怕是没几个人会替他说话。别的不提,只单单陛下将其召回京,平王在南越建立的这些优势将荡然无存,到时候就如那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在京城这一条起跑线上,平王肯定不是太子、晋王和楚王等人的对手。
这些人在京城耕耘多年,有外家扶持,有圣宠,还有母亲在后宫帮忙,这些优势平王一个都没有。
而且若是平王被召回了京中,失去了自由,南越的势力肯定也会被野心勃勃的其他皇子吞并。
“但红莲教祸害甚大,不能不除。咱们能想到的,平王肯定也想到了,他还是将此事迅速告知了我们,便是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是江山社稷有难,平王又如何能苟且呢?”公孙夏肯定地说,“兹事体大,等有了眉目,必须得上报朝廷。不过怎么上奏是个问题,于子林那边不用担心,便是我们不提,他也会替平王遮掩过去,主要还是黎丞。”
徐云川颔首:“没错,黎丞此人滑不溜秋的,很早便结识了平王殿下,但他一直装疯卖傻,既不为难平王殿下,但也没为平王所用的意思。他的立场很模糊,事到如今,咱们是不是可以想办法将其拉拢过来?否则,有他这么个知情人,始终是个隐患。”
公孙夏也是这个意思:“咱们俩想到一块儿去了,黎丞当了这么多年的墙头草,也该定下来了。其实从他开始装疯卖傻起,他就没有别的选择了,他妄图哪边都不得罪,但他这么多年一直未将平王的消息上报,就太子的为人,知晓了能容他吗?更别提上次晋王的心腹过来,他也装聋作哑。哪怕他现在向晋王投诚,晋王也不可能信任重用他。”
“没错,平王如今才是黎丞最好的选择。”徐云川舒了口气,肯定地说。
公孙夏笑得意味深长:“此事便交给你了,劳烦云川跑一趟,以绝了后患。”
徐云川欣然答应:“公孙放心,此事便交由我。”
两人分好工,次日,徐云川便赶去了广州。
黎丞接到信的反应跟公孙夏他们差不多,又惊又怒又后怕。
得亏发现得早,否则若是让红莲教在本地生根发芽了,再想铲除他们就难了。想想连晋王带了十万大军,这么几年了都不能将其全部剿灭,就知道红莲教有难缠。
黎丞也是个老练的官员,知道这个消息后,哪怕心急如焚,也并未大肆声张。他的第一反应是将这事报给朝廷,请朝廷派兵支援,清剿红莲教徒。
只是,如今这事只是平王的一面之词,而且信中,平王也表示,怀疑北边来的难民中有红莲教徒,提醒他留意排查,并未言之凿凿地断定广州混入了红莲教徒。
所以如何写这封奏折成了问题,万一平王搞错了,虚惊一场,陛下如何想他?挨顿排头都是轻的,所以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黎丞这一犹豫便等来了徐云川。
见到徐云川,还在犹豫不决的黎丞大大地松了口气:“原来是徐大人,请坐请坐,可是相爷有事情要交代?”
徐云川摆手:“交代不敢当,不过徐某确实受相爷所托,为红莲教而来,黎大人应该收到了七公子的信吧?”
黎丞点头:“没错,前天收到了七公子的提醒,我这正不知如何是好,想必相爷也收到信了,你们可是有了好计策?”
徐云川笑道:“好计策倒是没有,不过七公子的对策就很好。红莲教徒擅于隐藏,很多都是穷苦百姓被蛊惑信教的,若是大张旗鼓的搜查,这些人很快便隐藏了起来,咱们很难将他们揪出,还是暗中调查最为妥当。”
“没错,还是相爷高见。”黎丞拍了一记不那么高明的马屁。
徐云川笑眯眯地说:“哪是相爷高见,这都是平王殿下想得周到,办事沉稳有度,提前提醒了咱们。”
他就这么突然地揭穿了一个大家都清楚的事实,黎丞脸上的笑容都挂不住了。
如今对方已经将话挑明了,再装疯卖傻也没有意义。黎丞尴尬地笑了笑,大大方方地说:“没错,此事平王殿下当居首功。”
见他还是没表态的意思,徐云川慢悠悠地道:“不知黎大人可否清楚我流放到南越的原因?”
黎丞摇头:“不知,莫非这里面有什么隐情?”
徐云川又不是什么特别有名的官员,况且南越这地方,时常有官员流放过来,除非是流放到广州,又或是公孙夏和陈怀义那样有名望的大官,其他的官员谁会特意费心思去打听啊?
徐云川缓缓开了口:“这事说起来跟太子殿下、晋王殿下和楚王殿下都有些干系。我以前是江南松州的知府,如今平王殿下生意上的大管家池正业祖籍便在松州……”
他将池正业当初如何替太子卖力,出钱出力四处奔波,最后却落了个全家入狱的结局简单地说了一遍。然后说到他去求晋王,替无辜的百姓做主,晋王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事后却连屁都没放一个。而楚王就更绝了,为了捞钱和打击太子的势力大肆屠杀无辜的百姓和官员,做事心狠手辣,他告到朝廷最后却落了个流放南越的结果。
黎丞听完后,脸色凝重了很多,看着徐云川的目光满是敬佩:“徐大人急公好义,为民做主,实乃我辈读书人的楷模。”
徐云川苦笑着摆手道:“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略尽本分罢了。可惜就拼了我那顶乌纱帽,也没能替他们伸冤,还把自己折腾到了南越。”
黎丞安慰他:“这如何能怪徐大人,徐大人已经是尽力了。”
徐云川顺势将话题引到了刘子岳身上:“说起来,我做的这些不及平王殿下所做的一半。黎大人一定很好奇我远在江南,如何与平王殿下相识的吧?”
他都这么问了,黎丞还能说不好奇吗?
见黎丞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他又开始说起与刘子岳的相识过程。
徐云川不愧是进士出身,说话跟做文章一样,那个起伏转折拿捏得特别好,比评书还精彩,让人不由自主地被他的话所牵动。
“……当初平王寻上门,我瞧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富家公子哥,只当他是发善心,不忍老人孩子在流放路上受难,便允了他。哪晓得到了南越后,才从于大人口中得知了平王殿下的身份。当初我判刑流放到南越的百姓,尤其是无辜蒙受冤屈的池家、颜家、关家等百姓,都在兴泰安居乐业,亲眼见过之后我这心里的愧疚也减轻了许多。平王殿下贵为皇子龙孙,却能如此体恤怜悯百姓,我实感动。”
黎丞听到这里已经约莫猜测到了徐云川的来意,心底万分诧异,面上却不显,颔首笑道:“平王殿下确实是个好人。”
见他还没接招的意思,徐云川继续道:“平王殿下不光心肠好,为人和善,做事也果断有担当,这一点黎大人应该深有体会。若非平王殿下牵头,这南越的海盗之患哪能如此快便解决了,现在咱们还要两面受敌,处处为难,哪能一心对付红莲教徒?”
这点黎丞还真没法否定,只能点头:“是啊,多亏了平王。”
“可不是,因为平王殿下,连州和高州这两年人口倍增,当地百姓的生活也更加富足。”他说起了平王在两地让人传授百姓种植棉花的技巧,教妇女们织布,收购棉花棉布,组织开坑荒地种植甘蔗,修路筑桥的事。
这一桩桩确实极大地改善了两州百姓的生活,也改变了当地的交通环境,增加了当地的人口,都是实打实的业绩。
黎丞感慨道:“难怪徐大人和于大人对平王殿下如此推崇,平王殿下确实做了不少实事。”
虽然他经常看到刘子岳在广州城里吃吃喝喝玩玩,但上位者嘛,本来也不需要事事亲为,最重要的是有大局观,明辨是非,知人善任。
从这点来说,平王确实没有可挑剔的。
徐云川有放了一记重雷:“其实不止我与于大人,公孙大人和陈大人等也对平王殿下钦佩至极。”
这话一出,黎丞彻底明白了徐云川的意思。
他们这分明是选择了站队平王。
黎丞很意外,徐云川就罢了,从其能舍了头上的乌纱帽也要为民做主这事就可以看出,他是个理想主义者,会喜欢平王这样纯粹心善的皇子不稀奇,两人在某些方面是一致的。
但公孙夏的选择着实出乎他的预料。
公孙夏宦海沉浮多年,风光时位极人臣,即便现在被流放到了高州,但他在京中的人脉也不少,皇帝对其也是很看重。只要他服个软,上个奏折诉诉苦,皇帝就会将其召回京城,重新任用。
他这样老奸巨猾的权臣都愿意站队平王,莫非是自己小瞧了平王?
黎丞仔细回忆平王给他的印象。
初一想,平王这人和气没什么架子,在广州城就跟普通的富家公子哥一样。说实话,这样的皇亲国戚对黎丞来说是好事,若遇到个跋扈的,三天两头惹事,他才要头痛呢,因此对刘子岳隐瞒身份,他也乐得装不知道。
这也是有时候他会适当偏帮平王的原因,毕竟你好,我好,大家好嘛。别人尊重他,不给他惹事,他自然也愿意给对方脸,适当的给与一定的便利。
但仔细又一想,平王好似什么都没做,可如今刘记商行成了广州最大的商行,旗下还有广州第一的造船厂,盐场,几乎垄断了南越的食盐、白糖和棉布交易,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而且平王手里还拥有一支军队,南越水师,表面受朝廷控制,实则听平王的。
此外,在广州商界平王也是一呼百应。
就更别提连陈怀义、公孙夏都向着他。
越想黎丞越心惊,这才惊觉当初那个商人都可欺的落魄皇子如今手中有钱有人有兵,早不可同日而语了。只是他时常与对方接触,经常见到对方,所以没察觉到这种细微的,一点一滴的变化。
这种变化就跟滴水穿石一样,丝毫不起眼,但时日一长效果却极为惊人。
也难怪公孙夏要往平王身上下注。
照平王的这种发展石头,假以时日,绝对是那个位置的强有力竞争者。
黎丞的心情复杂极了。
徐云川也不催他,这种事急不得,必须得黎丞自己想清楚才行。
过了许久,黎丞缓缓开了口:“相爷需要我做什么?”
他总算是表了态。
事到如今,他不表态也不行了。平王在南越建立了如此势力,若有朝一日被京城那些皇子知道,势必会成为其眼中钉肉中刺。
他们恼恨平王,又怎么会放过他呢?
黎丞说自己不知道,依太子的小肚鸡肠,晋王的深沉,楚王的狠毒,他们会信他吗?
而且平王手里如此多银子和人马,若是暴露,这几方势力肯定都不会放过如此多的好东西,势必会你争我夺,届时黎丞这个广州知府也不可能置身事外,他还是得站队。
与其到后面被迫站一个不知性情、没有交情的皇子,还不如站平王,至少知根知底,也有这么几年的香火情。
见他总算松了口,徐云川大喜,拱手笑道:“平王殿下手里如今虽有些势力,但到底起步晚,此时还不宜暴露。相爷的意思是,关于红莲教一事,三州查明之后,统一上报,就说是于大人在连州先发现了红莲教的踪迹,不会有人想到平王殿下身上。”
黎丞明白了,说到底,就是让他帮平王隐瞒嘛。
这事其实好办得很,过去几年他不一直在帮平王瞒着吗?
反正朝廷不重视平王,陛下、诸位皇子也没将平王当回事,太子的使者、晋王的心腹都来了广州,也完全没问平王一声,要瞒着真是太容易了。
他一口答应:“我听相爷的。那我们现在先暗中调查红莲教徒?”
“对,先调查衙门的官员和衙役们,然后再调查北边来的流民,还有与其接触比较多的本地居民,有了大致结果后,我们互通有无,再做下一步的打算。”徐云川道。
黎丞点头:“好,我这就安排人查衙门众人。”
***
他们才开头,刘子岳那边已经将自己人查了遍。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山岳镖局和王府的各书吏、官员中,竟有一百多人疑似加入了红莲教。
刘子岳看着名单,面沉如水,□□就是会蛊惑人心。这些人都是兴泰的中坚力量,生活相对稳定富足,也有一定的社会地位,照例来说,他们应该是很难被攻破的。
可这些人还是加入了红莲教。
刘子岳实在有些想不通,红莲教又不给他们发银子,就几句教义,一些洗脑的话,没有任何实实在在的好处,他们为何会上钩?
想不通归想不通,这些人必须得处理。
否则他们就会像污染源一样,不断地往外扩散,继续劝说身边的人、亲近人的加入红莲教,从而壮大红莲教的队伍。
刘子岳将名单交给冉文清道:“按照咱们先前的计划将这些人引出南越。为避免惹人怀疑,再安排及明白信得过的,就有广州商会有一个大任务,需要不少人,因此暂时将他们调过去。还有,其家人也让人盯紧了,一家中但凡有一个人信了,其他人也很难幸免。”
冉文清的心情也很沉重,这些大部分都是最早一批跟着他们来兴泰的,从无到有,将兴泰建设成如今的样子,很多人也在这期间成家立业,是他们最信赖的一批人,最后却走上了歧途,如何能不让人痛心。
“是,殿下。排查完了我们自己人,如今轮到了兴泰的其他百姓,这个数量恐怕很大。”冉文清忧心忡忡地说。
普通百姓更容易加入红莲教,尤其是北方来的流民。粗略估计,兴泰恐怕有数千人加入了白莲教。
刘子岳沉默片刻后坚定地说:“查,不管有多少人,都要查,势必得在他们还没成气候的时候将其铲除,否则再过几年,这兴泰到底是我说了算还是红莲教说了算都不好说。对外,也先从几个重要的工坊查起,若有嫌犯,同样先记录在册,等回头找个理由将其一网打尽。”
这是个浩大的工程,未免打草惊蛇,冉文清派出去的都是信得过的,这个过程势必很慢。
当天,兴泰有好几百人都收到了命令,随平王殿下去广州一趟,有一项重要的差事需要他们。
这些人中有书吏、有王府值守,当然更多的是山岳镖局的镖师。
对此,没有人怀疑,因为经常要从兴泰运送各种物资去广州,有时候一去也是好几百人。
两日后,一切准备妥当,队伍出发,行了半天,到了中午,大家坐下来,放下武器,稍作休息,顺便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大家刚坐下,山岳镖局的副镖头卢中站了出来,手指随意一点:“你,你,你,起来,不用拿武器,去把前面那十几车的货物都卸下来。前阵子下雨,前面有一段路积了水,车子太沉会压下去,你们将货物搬到前面去。”
被点到的镖师们不疑有他,纷纷起身前去搬货。
但等他们走到车子前,卢中忽地往后一退,然后朝旁边的人使了一记眼色,那些原本坐在地上的镖师立即拿起了武器上前,将这些人团团围住。
“副镖头,你,你们这是干什么?”搬着货物的镖师急了,愤怒地嚷嚷道。
卢中冷笑,一句废话都没有:“通通绑起来,若有违抗者,杀了!”
“卢中,你做什么?殿下呢?你敢这么对我们,殿下饶不了你!”镖师们气得大呼。
刘子岳掀开帘子,淡淡地看着他们:“这是我的命令,拿下!”
一群持刀的镖师上前将这一百多人全部捆绑了起来,期间有两个死命反抗的,直接被卢中两刀给解决了,温热的血溅到了好几个人身。
见他动了真格,余下那些镖师才不敢反抗了,老老实实束手就擒。
等被绑到刘子岳面前时,他们不服气地说:“殿下,小的是从兴泰还是一片荒地时就加入了的兴泰,那时候整个兴泰也只有一千多人,连座房子都没有,大家都只能搭帐篷。兴泰的第一座小屋都是我们亲手建造的,殿下,小的自问对兴泰尽心尽力,您,您为何要如此对小的?”
其他跪在地上的人也是一脸愤慨与委屈。
刘子岳听到这话,点头道:“没错,你们都是兴泰的老人,兴泰能有今日,你们每个人都有一份功劳。”
“那殿下为何要这么对我们?”
“是啊,殿下,我等干活从不偷懒,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
刘子岳等他们说完了才开口:“你们问我,你们做错了什么?那我也想问你们,我刘子岳待你们如何?我哪一点对不起你们,嗯?说啊!”
无人说话。
刘子岳拿出名单指着最前面那人:“邓玉山,家中八个兄弟,排行老六,二十岁还娶不起媳妇,来兴泰四年,月俸由最初的一两银子增至如今的二两。前年娶妻,妻子张氏在织坊干活,一个月有一两银子,去年给你生了个儿子,如今你有妻有子,还有一份家业的生活是谁给的?说啊!”
邓玉山弱弱地说:“……是,是殿下给的,小的也一直对殿下忠心耿耿,做事从不敢懈怠……”
“那你为何要加入红莲教?”刘子岳怒道。
邓玉山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先前还很不服气的人也纷纷垂下了头,一副不敢直视刘子岳眼睛的样子。
刘子岳扫了他们一眼,冷笑道:“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不等这些人说话,他直接对卢中说:“挨个审讯,问一问他们还有哪些同党,一个都不要漏。”
“是,殿下。”卢中立即接下了命令。
见刘子岳要走,不搭理他们了,邓玉山急了,连忙说道:“殿下,殿下,小的虽信了红莲教,可小的并未耽误过事,小的对殿下也是一片忠心,绝无二心!”
“是啊,殿下,小的对殿下一片忠心耿耿,这跟加入红莲教不相冲突吧?殿下……”
刘子岳回头好笑地看着他们:“江南如今战火弥漫,无数百姓因此家破人亡,都是拜红莲教所为,你们别说不知道。若你们信封佛教、道教,这样正规的宗教,那便罢了,信这等蛊惑人心,造反叛乱的□□,还说不相冲突?这话你们自己信吗?”
丢下这番话,刘子岳再也不理会他们,重新回到了车上闭目养神。
卢中当即对这些人分别展开了审讯,最后将名单交到了刘子岳手中。
“殿下,他们一共招了一千二百名同伙,其中大部分是北方来的流民。此外,还有这六个人,他们一直坚称,他们是无辜的。”
刘子岳扫了名单一眼,问道:“这上面可还有镖局与府衙的人?”
“有的,小的将这些名字都圈了出来。”卢中指着那些画了圈的名字道。
刘子岳满意地点头,将名单交给了他:“派几个信得过,速速返回兴泰,就说我有一样东西忘带了,让他们回去拿,然后悄悄将这份名单交给冉长史。”
卢中当即就去安排。
等做好了这些事,他看着被捆绑的那些镖师问道:“殿下,他们如何处置?”
那些人似乎也预感到了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到了,纷纷磕头求饶:“殿下,殿下,求求您,饶了小的,小的以后不信了,殿下,求您了……”
刘子岳叹了口气,这入了□□的坑,哪有那么容易跳出来啊?
想后世,那些□□徒自焚的事都做得出来,刘子岳哪还敢用他们啊。
但就这么杀了,他又有些于心不忍,因为这里面也许有一部分是真的随波逐流,被人哄骗入教的,并没有真正地认可红莲教。这种□□一开始也会伪装得很好,标榜真善美,劝人做善事云云,性子单纯的一些很容易就被哄进去了。
所以哪怕是对红莲教徒也不能一概而论。
可也不能留他们。刘子岳对卢中说:“你亲自带人将他们押送去高州,交给高州知府公孙大人。若是公孙大人那边缺人,需要你们帮忙的,你们就暂且留下。”
让公孙夏头痛去吧,而且后面若是请功什么的,也不会便宜了外人。
刘子岳写了一封信,告知了公孙夏兴泰的情况。
兴泰都查出这么多红莲教徒,高州、连州、广州的人口是兴泰的好几倍,只怕信教的会更多,他们有得头痛了。
公孙夏接到信果然很头痛。
这段时间,经过查访,他们也查出了不少红莲教徒,大部分都是北方逃难的百姓,本地居民也有所被引入教的,粗略估计有几百上千人,暗中应该还有一部分没被挖出来的。
如此多的红莲教徒,若是贸然行动,惊动了这些人,这些人组织起来谋反,南越势必会乱。
所以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必须将其一网打尽。
府衙人数只有一百多,远远不够,最近的驻军都在几百里外,而且他也没有调动的权利。公孙夏思量后,先将刘子岳送来的这一百多人关押在牢房中,然后写了信给黎丞和于子林,建议三地一起上书朝廷,请朝廷派兵过来,将这些红莲教徒全部拿下。
黎丞和于子林这一查也吓了一跳,不敢妄动,赶紧与公孙夏一道上书朝廷。
这封急报于半个月后送抵了京城。
延平帝看到奏折大惊,急忙召集群臣议事。
大臣们得知这个坏消息,也是震惊害怕不已。
江南的战事还没解决,已经波及到西南和中原地区,如今连远在天边的南越都不能幸免,大景还能有一片宁静的土地吗?
“陛下,红莲教徒遍布大江南北,毁我大景江山,绝不能容,依臣之见,当速速派兵前去剿灭红莲教徒!”兵部尚书站出来启奏。
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陛下,红莲教为害一方,得趁他们在南越还未做大时,将其剿灭。”
……
延平帝也知道这个理,但调遣哪里的兵员过去呢?
他问道:“诸位爱卿所言极是,那派谁去担此重任?”
这可问住了大臣们,如今大景近半国土处于战火中,江南、西南、中原地区都需要增兵,西北还有游牧民族盯着,那里的兵员也不能动。
这么数来数去,他们竟发现,现在大景已无兵可用。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兵力,拱卫京师还有二十万禁军,是大景最精锐的兵力。但京师何其重要,说是国之根本也不为过,哪里都能沦丧,就京师不能乱,所以这批驻军是绝不能动的。
有大臣提议,立即遭到了不少勋贵的反对。
延平帝也不同意,朝堂上顿时陷入了沉默中。
面对此种情况,延平帝的脸色很不好看:“诸位爱卿就没有什么可说的吗?”
一群废物,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如今怎么都成哑巴了?
沉默在偌大的殿种蔓延,气氛非常凝重。
关键时刻,陈怀义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微臣有一计,不知可不可行?”
延平帝欣慰地看着他:“陈爱卿请讲!”
陈怀义道:“陛下,既然暂时无兵可派,不若让南越自己解决。南越不是有一支水师吗?若是六千人不够,陛下可允许他们扩充到一万人。虽说这些人更擅长海上作战,但到底都是经过训练的军队,应该够对付南越的红莲教了。如此一来,朝廷也不用大费周章地从别的地方派兵了。”
他这提议得到了不少大臣的附和。
“没错,陛下,陈大人这个提议甚好。水师就在广州,一道旨意下去即可让他们去缉拿清剿红莲教,不用兴师动众从其他地方调遣兵力去南越。南越那地方瘴气弥漫,丛林密布,北方的将士去了未必能适应,还是当地的士兵比较合适。”
“是啊,而且南越虽偏僻,可到底也是大景的国土,可适当增加当地的驻军数量,以保南越平安。”有的官员想得更周到。
延平帝满意地颔首:“诸位爱卿所言甚是,既如此,户部拨款十万两银子,命南越水师扩军至两万人,全力清剿红莲教徒,一个都不许放过!”
十万两银子,养两万大军,光是置办武器、铠甲和伙食费都不够!
但朝堂上竟无一人提出来,分明是想将这个难题踢给南越的地方官员和水师将领,因此才没人去接这个烫手山芋。
否则这么一支军队,有的人抢破头去担任其将领,将其纳入麾下。
不过这正好合了陈怀义的意,他故作不知道,等回了府就立即派人写了一封信给于子林,让其帮平王抓住这个大好的名正言顺扩军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