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堪称‘学校运动会级别’的宗门大比期间, 新进门的道童依然要天光微亮时便起来,先徒步爬到山顶, 打坐吸纳一缕紫气, 打一套拳法后,再徒步下山,拎着剑整齐划一的练上两个时辰的剑……
不愧是天生拥有灵根资质的人,才踏入修行列, 在这天心派上山下山的完全没有高原反应。
而上一届的弟子们大部分都出门历练过, 肉眼可见的沉稳许多, 哪怕修士外貌很有欺骗性, 但依然能清晰的分别出两届弟子。
低阶修士的比斗依然如火如荼热闹非凡, 等练气期筑基期都比过后, 只有三三两两的金丹修士比斗了一场。
小修士们本以为这次大比到此结束,就见之前不曾见到的自家大师兄、师傅甚至师祖都过来了,还是有许多高阶修士突然出现在此。
“怎么了?”在小弟子们茫然之际,底下所有擂台合并,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落下。
无忧笔直的从上方落下,腿也没弯, 手还抱着胳膊, 因为处理公务,平日里不常见的剑背在身后。
薄筱芽脚下生风,飘上台的。
无忧说:“师叔, 上了擂台我可就不会留情面。”他们剑修可是很尊重比斗的。
薄筱芽颔首:“请吧。”
就见两人身上散发凛冽气势, 周围一切无风自动, 这方地域的磁场都受到影响, 旁观的小修士们只觉得被什么可怕的东西压制着, 喘不上气, 从心底散发着恐惧。
周围一干围观的高阶修士手一挥,数层防御下来,小修士们被庇护住才能抬眼去看擂台。
小修士们有余力看去时,擂台上的两人又换了姿态,薄筱芽左右手各拿着一支符笔,一大一小,凌空站在半空,她自来喜欢在空中斗法,不高不低刚好合适,免得被来自地面的招数偷袭。
而无忧手一伸,背后的利剑自动出窍被他拿在手里,脚尖一动便如梦幻影,身形鬼魅,同时无数劈出无数剑气朝薄筱芽攻来。
上回涿城对战丹师时,就给他带来一个教训,面对这些看似走辅助路线的技艺型修士,得上来就使雷霆之招,不让他们有丝毫喘息。
尤其,薄筱芽的符箓在辅助修士手里,还是攻击力较强的一支。毕竟丹药多用于治疗,法器有攻击法器也有自保和功能型,而符箓大部分都是攻击手段。
薄筱芽还是符师中的佼佼者。
无忧既说了不会留情,也真的一开始就下了死手。
薄筱芽双手齐动,凌空画符,竟是要现场画符来应对这些剑气。
但剑气的速度比任何术法都要快,她笔才挥动,剑气已经到了眼前。
就见无数剑气从四面八方攻来,而她周身各个被剑气攻击的地方都闪过一点符光,慢慢的,她周围由足足七百二十枚符箓组成的防御阵彻底显现出来。
防御阵像是在她周围形成几条环形锁链,锁链不停的流转着,仿佛有什么规律,但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她周身被防御的密不透风,找不到丝毫破绽。
而被守在中间的薄筱芽面色沉静,不急不缓的画出无数符箓,符箓一画好便自动应敌。
被防御符挡在外边的剑气被一道道画出的符箓给磨没了。
无忧看明白了:“师叔,你该不会打算一直用这种小招小式跟我比斗吧?”
薄筱芽道:“若是能应付的小,一直这么打有何不可?”
无忧挑眉:“师叔这就不厚道了吧,拿我喂招呢!”
他知道薄筱芽出关后找自己比斗的用意,不就是检验自身实力,看看短板么,他应战也有这意思。
但他想要的比斗得是双方都能从中获取经验、旗鼓相当那种斗法,而不是现在这样只让她一人得到磨练,自己只当个工具人。
薄筱芽理直气壮:“虽说咱两你辈分小是师侄,但你年纪比我大呀,且还比我先化神,那给我喂招、帮我提升实力,不是你该做的吗?”
无忧没好气:“是我应该做的,但下次就不用上擂台了,我亲自买个剑术傀儡给你,天天发剑气给你喂招!”这样的比法,根本耽误他时间。
亏他为了腾出时间来,提前处理了好多堆压的公务。
薄筱芽嘿嘿一笑:“开玩笑开玩笑,我这不是想先试试我临场画符对敌的反应能力嘛。”而后又道:“你有什么招数放心大胆的使出来,我有杀手锏。”
无忧提着剑:“最好是。”心底却万分慎重。
他看过薄筱芽的符,就如薄筱芽每次看见一些厉害的修士或者招数,都会在心里想一想,若是自己遇到了这样的敌人,要怎么应对,无忧也会如此。
且无忧比薄筱芽更有经验,还会模拟应敌。
他也曾模拟过跟薄筱芽对战的情形。
薄筱芽的龙图很是厉害,但再厉害的符图也依赖于使用者的灵气,比如碧琼仙子当时出来何等威风,但用了一招后便消失不见,那符龙也是一样,一旦灵气耗尽便无用。
只要能熬过一阵,之后薄筱芽的其他符图和手段,他并不大看在眼里。
而薄筱芽也知道他知道她的符图,她既然敢约斗法,敢如此自信笃定,必然是画出了新的符宝,这符宝极有可能是针对他画出来的。
如同无忧了解薄筱芽一样,薄筱芽对无忧的实力也有一定了解,比如无忧那九具符图化身,他敢用来办公,敢用来对付其他人,可他不放心用符宝对付薄筱芽。
不仅仅是因为化身出自薄筱芽的手,而是她比他更了解如何对付符宝。
如此,无忧唯一能用的手段也只有剑,且他也只想用剑来打败薄筱芽。
他飞到更高更远的地方,每一次挥剑,都有一道巨大的剑气带着凌冽的剑意劈下。
薄筱芽这回不敢再仗着临时画的符箓应敌,她周围七百二十枚防御阵开到最大的状态,形成一个巨大圆球包裹着她,身前身后又有两道血红的符纹,一道护着她的肉身,一道护着她的识海。
她手里拿出了一张符宝。
那巨大剑意劈过来的时候,不知为何在即将劈开薄筱芽防御阵时突然朝另一个方向过去。
且所有的剑气都是这样,或扭曲劈歪了,或调转方向朝另一面飞去,或者干脆越过薄筱芽在她身后出现。
一切的招数对她毫无作用。
是这些剑气绵软无力吗?自然不是,被扭曲后的剑气四散在擂台各处,顷刻间以精铁打造的专给修士斗法用的擂台被劈的七零八落,没一块完好之处。
底下,罗翰脸皮抽了抽,跟难得从闭关中出来的封禹道:“掌教师兄,这擂台再造可至少要八百万灵石。”
自任掌教之位后,很少再有人喊封禹的道号涵虚真人,他也习惯了自己是掌教的代称。
即使是一派掌教,听到这个数字还是心底一跳:“安玄和无忧之前在外得了灵脉,这灵石让他们分摊一部分。”
就说哪怕天心派再财大气粗,也经不起弟子们这么造啊。
封禹又道:“今日之后,化神及以上的修士,无故不许用擂台比斗,若是要用,修补擂台的灵石自费。”
旁边的高阶修士耳力何等过人,听的一清二楚:“这样的比斗少有,掌门还计较那些旁枝细节作甚。”这时候说什么灵石不灵石的,多败兴。
傅掌事问道:“安玄用的是什么招数?连已经产生剑意的剑气都可截断?”他以后也用这招去对付剑修,比如崔掌事。
剑修们都没回话,倒是罗翰冷哼一声:“她惯来喜欢弄些个花里胡哨的,估计是她自己想的新招吧。”
擂台上,无忧打的很是憋屈。
剑修就喜欢真刀实枪的斗法,这场比斗到现在他忙活了一阵,却好似对着空气打了一番。
“你这是又拿我测试符宝?”
薄筱芽仰头道:“无忧师侄,只要你有法子破了我周身的防御,这场比斗也就结束了,既没法子,那就只能这么看着拿我毫无办法。”
她谆谆教诲道:“你要习惯呀,难不成你在外边遇到的每个修士都跟宗门大比里你的对手这般讲规矩讲礼仪?难道外边所有修士用的术法都是你用剑术便能以力破除的?不是吧,你就是要习惯各种各样类型的敌人啊,现在我是你的对手,你要求我怎么跟你打,才是荒谬。”
无忧冷哼:“好,我拿你没办法是吧!但你一味缩着躲着不也拿我没办法,我就在这里恢复灵气,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他知道薄筱芽的弱点,若是不借助符图,她缺少一个绝有力的一击必中的大杀招。所以他拿她无法,她也对付不了他。
薄筱芽歪歪头,做出苦恼的模样:“你这么说也对,那这比斗就永远结束不了。”她是这么说,却没有行动,仿佛被为难住了。
底下封禹微微摇头:“无忧那孩子输了。”这时候不应敌,还被对方言语蛊惑,放下戒心,给对方布下杀招的时间。
这不是无忧无知,是他自傲,这份傲气迟早让他吃亏。
说着跟一旁的冲虚子聊天:“难道是近些年把他关在宗门里处理些繁杂琐事,把他给关蠢了?”怎么没有年轻时候的机灵了。
冲虚斜睨他一眼:“反正把安玄找回来,你这一脉总不会落寞下去。”
封禹微微一笑:“我哪里在意这个,大家都是天心派的弟子,宗门一直在,我这一脉传不传的有什么重要。”
若是不重要,因何将无忧这么个不善处理俗物的天生剑修拘着、推着往掌教之路上走。
冲虚没搭理他虚伪的话。
封禹叹气,无忧这么个性子,莽撞耿直,他要是不当掌教,不知道会被多少有心眼的欺骗、糊弄、摆布、利用,只怕其他脉一上位,他就会被当做旗子冲锋陷阵,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受了什么样的欺负。
所以无忧必须是下一任掌教。
还好他找回了安玄,安玄虽然在外长大,与宗门不甚亲近,性子又独,不喜交友,但她意外的讲究人情,哪怕一点点人情也会记在心里。
她心眼虽只比无忧那么个憨直剑修好一些,可在外的生活让她十分机敏,善于自保。
凭借她与无忧的关系,日后也能帮衬着无忧。
擂台上薄筱芽忽然对无忧诡异一笑:“师侄我不是早就说了嘛,面对我这样的修士,你就不能放松,给我一点喘息的时机。”
哪怕剑招对她无效,但只要她一直在分心思应对剑招,她就没空去布置旁的陷进啊。
这厮竟然有恃无恐的打坐恢复了,那她不布局,岂不是傻子!
她手上一反转,拿着的符纸是一片空白,符宝上的画消失不见,显然已经布置好一切。
无忧起身道:“我不是不知道你的伎俩,但我要在你用尽所有手段后击溃你,让你心服口服,免得比斗之后,你还要嚷嚷什么杀手锏没用出来。”
而且,他也想知道,若是薄筱芽布置好一切,他还能不能应对。
就如薄筱芽之前所说,他不可能永远遇到的是临时的敌人,若是深陷他人势力,人家早就布置天罗地网,根本不给他平等的对战机会,难道便放弃投降吗?
他要薄筱芽知道,即使给了准备时间,她依然不是他的对手。
两人目光相对,带着同样的自命不凡的傲气。
无忧动了:“既然都布置好了,我可就真不客气了。”
瞬间,剑光如雨,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他就不信,那扭曲剑气的符宝,能抵挡住这样霸道的剑雨。
只要承受不住灵气的冲击,那符宝必破。
而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又能画出多少副针对他的高阶符宝呢?
无数剑雨落下之际,以薄筱芽为中心,产生一个古怪的力场,周围一切陷入扭曲,剑雨到她周围后便扭到另一个放下狠狠朝下方刺去。
擂台及周边全都遭了殃,被剑气带起一片飞沙走石。
低阶修士只能看到一片沙石雾气,完全不知道场上情况。
唯有高阶修士发现了异常。
不仅仅是剑气,薄筱芽身旁就连光芒都被扭曲了,现在她的身边如梦似幻,光线崎岖,她就像置身于另一方界面,与这世界有一层膈膜一样看不出真切。
“莫非是空间神通?”有人猜测。
“不,是元磁之力!”封禹跟冲虚子同时道。
“真是!”冲虚子一惯严肃的面庞难得露出一丝欣慰:“后生可畏啊。”
修士金丹可施展袖里乾坤,元婴可遁光瞬移,化神可掌一方领域的磁场……但这是理论上。
理论上修炼袖里乾坤的最低境界是金丹,也就是说至少金丹才能修行这门神通,可实际上多少金丹修士连空间的门槛都摸不着,能在元婴期炼出袖里乾坤已经算有天赋了。
同理,不是每一个化神修士都能掌握元磁之力。
无忧就没有掌握,但因为他剑意本也不是走这个方向,便也没强求,没想到才晋阶的安玄这么短时间就掌握了。
剑修的攻击力和速度是其他修士无法比拟的,且他们的身体强度不弱于体修。
薄筱芽想了很久,如何能克制住无忧。
她差点要冒险再画一次黑洞了,但她化神期弄出来的黑洞,只怕冲虚子都没法压制。
然后她想到了引力,足够的引力是连光线都能扭曲的,何况是剑气。
这副新的符图中,没有任何,只有各色的光线,像是小孩涂鸦一般,随意的、扭曲的出现在纸上,但仔细去看,又能发现纸张中心有一个小小的立场,任何光线无法穿透的立场。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前世理解的磁场引力就是修士所说的元磁之力。
薄筱芽看着被引力圈压制的无可奈何的无忧,道:“毕竟你喊我一声师叔,我也不能这么欺负你。”
现在的状态是,无忧用尽了手段依然对她毫无作用,但若是他也躲在一旁,那这场斗法就这么陷入僵局了。
所以薄筱芽还准备了另外一张符图。
那是一幅镜画,表面上是一块巨大完整的镜子,实际是由无数小镜子转折拼凑而成。
无忧严阵以待,就见镜面出来后,被引力场一视同仁的扭曲,整个镜面就变得特别扭曲诡异。
而后镜子里,凡是照出无忧影像的镜面,都跳出一个跟无忧一样穿着打扮、手持利剑的……扭曲版无忧来。
无忧:“……”要不是没有丝毫魔气,看到这样的场面,他都要觉得薄筱芽使用魔功啦。
虽然他不知道那个词,但他确实觉得掉熵值。
薄筱芽也觉得不适,没想到引力场加镜面会出现这样的效果。
片刻后,无数扭曲版无忧朝着正宗版无忧飞去,他们跟无忧使的一模一样的剑招,连剑气里蕴含的剑意都一般无二。
无忧就像是在面对无数个自己联手。
薄筱芽摸着下巴:“怎么样,这是送你的。”
无忧帮她套招,在危机下她凌空画福的本事已经很成熟,也确定自己的实力,她当然也要给无忧一点甜头,帮他测测潜力嘛。
“你要知道,人每时每刻都是在进步的,只有现在的你比之前镜面出现那一刻的你更强,你才有机会获胜。”
无忧虽然深陷人堆战术,但战意不减,心胸迸发出一股气势。
每击败一个镜像,镜像如晶体般破裂之后,无忧的战力便更上一筹,身上气势不减分毫的朝着下一个镜像击去。
但是最终的最终,这一场战局还是以无忧战败落幕。
他不知道斩碎了多少镜像,但紧接着更多的镜像从扭曲的镜面里跑了出来,偏偏他的剑气无法透过扭曲的立场刺破那些镜面,不能解决根源,就只能疲惫应战。
最后,他虽然在一次次与自己对战时,发现自己的弱点,不断改善进步,但也灵气耗尽,力竭落败。
薄筱芽挥挥手,力场和镜面停止动作,她身后几大行星显现,在星体的护卫下朝无忧走去:“还战吗?”她还有后招哦。
无忧没好气:“不战了。”而后不服气道:“你灵气怎么那么充裕?”
他也在等着薄筱芽力竭,每一个镜像都需要她灵气催动,按道理说她不可能坚持这么久。
薄筱芽没好意思说自己有混沌水域这个外挂,只说:“我有安置很多聚灵符。”且引力场能够扭曲无忧周围的灵气领域,让他恢复速度大大降低。
她催着无忧下擂台,免得继续被人围观。
无忧虽战败,但精神状态很好:“用我自己来对付我,真有你的。”
“别抱怨了,你不是打的很爽吗?”堪称酣畅淋漓!
无忧看看神清气爽、衣摆上一丝褶皱都没有、跟没斗过法似的薄晓,心里古怪。
他是打的很爽,但怎么突然觉得吃了大亏呢。
两人落于主殿之下,小修士们被遣散,他们都对这场战局念念不忘,还沉浸其中,舍不得走,一路上还在嘀嘀咕咕议论纷纷。
“不愧是大师兄,一人对战一群,还不弱下风。”
“但他还是落败给安玄师叔了,没想到符修能这么厉害,我以后想学符道,不学剑道了。”
“胡说什么,无忧师兄那样才是真本事,安玄师叔不过是仗着符宝厉害而已。”
“安玄师叔的符宝都是自己画的,有本事无忧师叔也画符呀,我还说无忧师兄仗着利剑呢,不然他一个照面都得认输。”
“那是师兄本命法器,你这么说根本是强词夺理。”
“那符宝还是安玄师叔的道统呢,你才是鸡蛋里挑骨头。”
一干小修士很快便分了阵营吵吵嚷嚷起来。
主殿之内,一干高阶修士见着两人进来,都戏谑的看着无忧:“没想到无忧会败给安玄。”
“虽说无忧年纪大些,但到底是小辈,师侄败给师叔不丢人。”
无忧无可奈何,只能生受着大家还算善意的取笑。
“说起来安玄比无忧小多少?”有一名掌事问道:“无忧快两百岁了,安玄呢?今年四十还是五十?真是年轻有为。”这样的年纪是顶级天骄。
薄筱芽笑意落下,面无表情的瞪了那位师兄一眼:“不记得了!”
她现在进入一个不想谈论年龄的时期,不但想遗忘忽略自己的年龄,也希望其他人一块忽略掉!
她可以是一百岁、两百岁,甚至成千上万岁,但不能是四十、五十。
修士的时间也太不是时间了,今生也没觉得经历什么,怎么时间就一晃而过呢。
那被瞪的修士还莫名其妙,没怎么察觉,想继续问,被罗翰撞了一下:“年龄是女修的禁忌,你再问下去得上这符修的黑名单。”那修士才醒悟过来。
封禹在上首,问道:“安玄,经此一战,大家也知道你的实力,可要去外驻守一阵历练一番?”等她出门建下功劳,再回来就能顺理成章的提为真传。
到时候无忧掌教,就能让安玄做个管事长老。
他心里打算着。
薄筱芽张口就要拒绝,但后来仔细想想,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她用的是混沌水域里的灵气,外界的灵气浓郁对她只是锦上添花,影响不到根基。
现在这个阶段,三神炼成,闭门造车也造不出什么,甚至因为混沌心法的问题,她也不敢立刻晋阶到下一境界,就怕被雷劈死。
还不如出门一趟,寻寻晋阶的机缘,找找平衡心法和躲避天道的可能。
便问:“出去驻守,他们都听我的吗?”
封禹微微一笑:“自然,门派的任务和事务,是按境界分布的。”
薄筱芽听明白掌门的暗示,就是谁拳头大听谁的。
她点点头:“那我去驻守,不过掌教师兄再等等我,我还有一副符图没画好。”
封禹若有所思:“可是之前那副星海图?”
薄筱芽没有隐瞒:“正是。”
冲虚不是很赞同:“你只是晋阶化神而已,就笃定自己能画出星海图,不再出现上次那番意外了?”
薄筱芽不是百分百有把握,但她心里有了想法。
且,她问:“师兄以时间神通锁住的那个黑洞,应该也到极限了吧。”
冲虚凝重:“没错。”那黑洞近日竟隐约又吞噬时间的迹象。
若非如此,他不会去借星海图,想从中悟出解决的方法。
“此事因我而起,我总是要设法解决的。”薄筱芽笑着道:“若是师兄们愿意帮忙,我在多虑那里下的任务单,好些材料没找到,你们若能给我补上就好了。”
若是实在配不齐所有材料,她就得研究研究方子,用替代品替上了。
薄筱芽笑着跟主峰一干人告辞,走前笑嘻嘻对无忧道:“师侄,可别因为这一次败落就气馁啊,你比其他人还是强些,只是比不上我而已。”她笑着走了。
留下无忧攥紧了拳头,这位师叔真是日渐张扬。
最开始在涿城见面时,她修为还不高,算计他还会客客气气,面上说无数软话,现在张嘴只有气人的。
封禹摇摇头,看着弟子:“你去闭关一阵,这次比斗对你也是难得的体验,好深把领悟到的东西融会贯通。”
无忧迟疑:“但是……”
封禹道:“我还能看一阵子。”无忧这才点头。
罗翰摸着下巴:“她那镜面符宝挺有意思。”
这人真是把镜片要玩出花来,一会让他做观看天上星辰的法器,一会让他炼制观细小尘埃的法器,现在连这种镜像攻击都弄出来了。
还好安玄出关跟大比之间相差时间不多,不然她必磨着他来造镜面法器,而不是自己生画出来。
不过,罗翰道:“用能复刻神魂的材料制作这样的镜面法器,也能达到效果,倒是很适合剑修修行使用。”
薄筱芽回到紫霞峰,先把所有材料积攒到一块。
她突然想起什么,跑进混沌水域里,黑龙石雕依然压着那颗龙珠,仿若真正的雕像,对她的到来毫无反应。
但石壁上的白龙,看到她进来,就剧烈反抗,像是伸长了尾巴要来抽她。
不怪白龙,是她之前渡劫时,借用了两条龙的分神。
雕像龙在下界本就是分神,对她借用另一点分神没什么所谓。
但白龙本体被封印在石壁上,知道自己的分神被她借去挡了雷劫,气的不得了。
薄筱芽仔细看看石壁上的龙:“你有没有发现,你身上的魔气越来越少了?”
在涿城时,她有一次画白龙,一时心有所感,没有画出白龙斑驳魔气,而是画了完整的白龙真身,那会儿白龙确实清醒了几分。
对于血池和龙裔各有处置,虽然后来想逃又被黑龙抓住。
但说明这种方法是有用的。
她在符图里注入的不止是灵气,还有期盼,或者可能叫做信仰,这份意念传达给白龙改变了他,作用微弱但有效。
而现在的白龙,在分神回归本体后,身上的魔气更少了。
现在白龙只有腹部还剩些黑黑紫紫的魔气。
由此可见:“你帮我,是政治正确 ……啊,我是说是天道给你指引的路。”
到底是信仰导致、雷劫导致还是因为帮了她,不重要,反正事情都跟她有关,那这人情不就落到她身上了吗?
石壁上的龙,艰难的勾头去看自己的龙躯,确实发现了变化,神智一瞬间停住,似乎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薄筱芽趁机问:“所以,你能不能借我一点龙鳞龙血?”
若是有龙鳞入料,其他材料缺失也能制作出上等符纸,再有龙血加持,她还怕反噬吗?
正常人每年献血都对健康没影响,这么大跳龙,出点血毛毛雨啦。
白龙顿了顿,龙须成波浪状,似乎又在生气。
“你放心,我拿了你的血和鳞片,保证以后帮你想办法驱除魔气。事实也证明,之前那套‘无情道’根本是用来坑你的,我的方法才有用。”
白龙又双叒叕呆住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逼出一片龙鳞,和一团龙血给她。
薄筱芽喜滋滋收下:“放心,以后我绝对多帮忙想想办法。”
拿到东西出来后,便先加紧功夫制作符纸,再把龙血调制成上好的朱砂。
这其中又要等待不少时间,她便拿出铜镜打发时间。
因为这一场斗法,宗门内好多新入门的弟子从剑修转到符修,一时间符箓的威力是众人讨论的话题中心。
她那才上新的符箓店铺又一扫而空了。
薄筱芽顺手画了些符,又让小木偶生产了些低阶的工业流水符,准备待会上架。
而后想了想以同一背景画了一张四时季节变迁的符图。
背景里是一片竹林,竹林里一间小屋子,春日万物复苏,夏日花团锦簇,秋日落叶纷纷,冬日白雪皑皑。
一张符图里,四个小框,四幅景色。
她把符图挂上商铺,希望有缘人得之,且能好好善用这副符图,当然货品既出,后果自负。
薄筱芽拍拍手,打坐恢复一会儿后,又提笔先画另外一张符图。
今天引力将镜像扭曲的结果,让她想起前世名画《永恒的时间》。
她想画一副自己理解的时间图,送给冲虚子。
当日冲虚子帮她压制黑洞,她并没有好的谢礼。
且虽然都是师兄,但封禹是亲师兄,冲虚子又隔了一层,不谢不好。
扭曲的背景,大大小小的日晷摆在出其不意的位置上,如同烙饼一般扭曲的摊着,在各个角落里还有倾斜的沙漏……种种扭曲,形成一种时间不复存在的、又或者永远停留在这一刻的错觉。
画好这张符图,她亲自送去悬练峰,交给冲虚子,并向他索要黑洞。
冲虚子先还迟疑,想等她画星海图时,再亲自把黑洞送上门并顺便为她护法,时刻看守着,但看了展开的符图后,他怔愣一瞬,没有二话的把黑洞给她。
“没想要你于时间一道也有这样的悟性,紧看这符图,我也能放心了。”
相信便是这次星海图再出意外,薄筱芽也能跟他一样用时间术法锁住黑洞。
这个误会有点大啊,薄筱芽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很多东西,是因为前世所见所闻,其实自己感悟没有那么多,但常常说出来、画出来后,总是让周围的修士领悟些什么。
最初还是曲黎仙长,因为她莫名顿悟呢。
如今也是,她能画出这图,固然是对时间有一定理解,至少她知道,物理研究上,去未来的可能性大于过去。
但回归于术法,她并没有修炼出冲虚那样的时间神通呢。
不过,只要能画出这图,她还能画出第二幅拥有时间属性能锁住黑洞的图,所以她也没多解释。
拿着封锁的黑洞回到紫霞峰上,薄筱芽用罗翰给的最终版观星法器看看此事星辰,画画符箓,水水铜镜的帖子,再意思意思运转一周心法,让身体随时保持最佳状态。
这么着,等符纸和朱砂铸成,她展开符纸,终于开始动笔画星海了。
似乎都知道她的举动,在她动笔的那一刻,数道强大神念笼罩在紫霞峰上,戒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