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雷劫在天空闪烁, 整片上空被渲染成白茫茫一片,看一眼便觉惊心动魄。
九重雷劫齐齐下降, 地面飞沙走石, 片刻后一个小小的身形闪露出来,她看着丹田内已经成型的金丹欣喜不已,放下所有戒备, 专心致志的打磨金丹。
不要!有危险!
薄筱芽焦急呐喊,声音却传不出去, 眼睁睁那个那个身影在打磨金丹、在最志得意满的时刻被凌空一剑, 劈断了道途。
一道贯穿胸口的伤口几乎将人劈成两半, 金丹破碎的不成模样。
而后她因为无用被送去了庄子上,庄子只有些练气期的杂役弟子和凡人仆从,先还敷衍着照顾她, 后来天长地久见无人传话,觉得她彻底被遗弃,便大着胆子开始压迫她。
“她那金丹虽然碎了,但到底是货真价实的金丹, 说不得不必那些灵兽丹的效果差。”
甚至有人打起她残破金丹的主意,想挖出她的金丹当做灵丹妙用服下, 给自己增加功力。
她勉励奔逃,但到底双拳难敌四手, 被众人抓住,像待宰的家畜一般, 丹田破开, 金丹被剖了出来, 便是连碎屑都没被放过。
那些人也怕事后被追究,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她扔出庄子。
她带着满身的伤, 差点被寻常凡人欺凌拐卖,后来逃脱去了山林,又因血迹被野兽追捕。
无论怎么挣扎,最终还是落入暴尸荒野、死无全尸的惨状。
上天仿佛在询问她,若再来一次你还会踏入修行之路吗?
不修行,难道一辈子在落后的村落里过着目不识丁、浑浑噩噩的日子,长大后像抹布一样被扔出去随便找个男人嫁了,然后是生儿育女苦熬一辈子?
她修行之初,却有因为修士可长生、貌美等种种好处,但她追求的不仅仅是长生不老,还有力量和对这世界的探索。
这是一个落后的古代,凡人如草芥般存活,而凡人中的女子更加为轻慢比之草芥都不如。
唯有成为修士,她才能摆脱既定的命运。
成为修行者后她可以翱翔于天空,可以畅游至海底,可以自我保护不受强人欺压,可以免于世俗规定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且这个世界那么的浩瀚宽广,有各种各样神奇的灵植,有如梦幻生物般的灵兽,有包含种种传说的秘境,她如何能不好奇,不向往。
她不后悔,若再有一次,她一定还会踏上修行之路。
而且即使没有修为,即使无法修行,她不信自己会落入那样的惨境,终使一身真元无法使用,但她还有成为修士后习得增长的见识。
便是没有修为,她也能凭头脑和双手自己过得很好。
仿佛顺应着内心的思想,下一瞬她成了那个被抛弃进庄子里的人。
进庄子后,她并没有躲在房里自怨自艾,很积极的在庄内寻看,虽不能动用灵气,但普通笔墨还是能懂得,她带着人给庄子加固阵法,带着大家分植灵种,一点点一代代提升灵种的产量。
对来询问自己的修士毫无保留的教导,便是凡人下仆里有资质的也喊来,教他们开始修行,对待那些懵懂小儿,更是手把手传授符箓知识。
但仍有几个不得晋阶的修士想借着她破损的金丹提升修为,可到底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天生恶毒不懂感恩的。
梦里面那些人自己浑浑噩噩,不管她的遭遇。
但现在,他们受她恩德太多,一听到消息便赶忙来给她传信,甚至愿意为她联手制住那些起心思的人。
她把人抓住废了功力后扔出庄子。
接着便带着庄子人跟外边做起了农副产品的生意,这里虽然灵气低微,养活的灵植也都是最低阶的灵食蔬果,并没什么药植,但仅仅是这些便足够周围散修和凡人购物,也让庄子里的人越过越好了。
那个声音又问她,你落得这般下场,仍坚持与人为善么?
她明明没有与任何人结仇,却莫名其妙招来人暗算灭杀,以至于金丹破损大道无望,为什么还要坚持帮助庄子里那些毫无前程的低阶修士和凡人呢。
薄筱芽黯然片刻,坚定不移道:“因我做事只求无愧于心。”
经过这一次这样大的灾难,她日后会更小些保护自己,但是不会变成一个冷心冷肺只受利益驱使的人。
她前世受社会主义教育,三观已定,这辈子虽受了些磨练困苦,但也接收过很多善意。
像她这样的六灵根,很多地方根本不会收,连杂役都当不了,偏偏她出生在梁国才能踏上修行之路。
后去了曲家,曲家对她虽有利用之心,却也用心教养了,有去秘境的几乎并没有阻拦她。
在曲家受到重伤,而后被抛弃,她心底有不平、有愤怒,但不会从此仇恨整个曲家。
这个仇,她一定会报。
若踏入修士行列,遇事仍畏首畏尾、唯唯诺诺,还修行做什么呢?
但她不会牵连无辜者,曲家除了暗算她的仇人,有曲尘、曲弦那样以整个家族为重,对她又是管教又是引导的人,也有曲悠那样与她交好的朋友。
若日后有机会我必定会为自己了解这份因果,但我的人生不会被仇恨驱使,我会努力继续寻求修行之路,若没有办法再修行,也会好好过日子善待自己。
随着最后一点心思想透,心底那片阴霾散去,所有的梦境瞬间碎裂。
薄筱芽慢慢苏醒,后知后觉发现,方才竟一不小心进了心魔幻境。
在金丹破损后,她一直很注意自我调节,每天告诉自己不用焦急,一切会好起来,慢慢的自我洗脑。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她早就有了心魔。
至此,她才破开魔障。
而后入眼是漫天黄沙,头顶着炎炎烈日。
小黑鱼看到她醒来,松了口气:“你总算醒了,再不醒我可没法带你走,这样的环境我待不住。”
薄筱芽才发现,小黑鱼整个鱼缩水了,他虽然面庞仍是少年模样,但整个身形却只有六七岁孩童大小,就像一个大娃娃一般,此时大娃娃勉励抱着她在沙漠中艰难游行。
“你这是怎么了?”她赶忙跳下来自己走。
好在,虽然金丹破损、经脉俱毁,但修士的身躯还能抵挡的住区区炎热,且身上又是灵蚕丝织就的道袍,还以药水绘上了符纹阵图,她并不惧怕这炎热。
立刻反身去抱小黑鱼。
小黑鱼任由她抱着,叹气道:“那修士压得我喘不过气,我想着就是带你遁到别处他也能瞬息跟上了,便咬牙带你蹿远了些,没想到神通用的太多,维持不住原形了,现在我也不知道把你送到哪里了。”
薄筱芽把外套脱下来想给小黑鱼裹着,道:“不管怎么样总是逃脱了,在哪里也没所谓,你晒伤没?要不你先去混沌水域中修养。”
小黑鱼推开她外套:“你现在动用不了灵气,还要靠法衣护持呢,我的皮很厚实不怕晒,就是不能长期离开水。”说着便道:“那行,我先去修养,你若有什么事,识海里召唤我一声便是。”
而后身形一闪,便跃如符图混沌水域中。
薄筱芽左右看看,在这陌生的荒野中也没法辨别路线,只能随意寻了个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在沙漠中行走,忽然身后传来声响,她平静的转头望去。
那本来想上前拉她的人见她反应迅敏倒是愣了愣,随即焦急道:“你不要命了,这里随时都有漠河祭司带兵巡查,得赶紧躲起来。”
来人是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一身麻布灰衣,头发乱糟糟、脸上脏兮兮,是个凡人,且身上没有恶意。
薄筱芽任由对方抓着往另一个方向跑,待来到一片土地沙化没那么厉害的黄土区,少女带着她寻觅一个被巨石抵住的地洞钻了进去。
里边还有好些人,薄筱芽虽然不能动灵气,但神识还能用,在石洞外边察觉里边有五人,三名少年,一对六七岁的童男童女。
那对男童女童瘦弱小小的,脸上带着惊惧,看到人来第一反应是躲避,等带着薄筱芽进来的那少女出声:“是我。”才慢吞吞过来。
那少女见薄筱芽的目光,叹了口气道:“没想到漠河这般猖狂,原只俘虏少年人做祭品,现在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对了,我叫阿初,湖国人,家里以打渔为生。”少女从怀里掏出几只压死的蝎子和一块干瘪的仙人掌给洞里人,立刻有一名少年接过去,她接着问薄筱芽:“我们都是被漠河人伪装的商队强行掳走,中途逃出来的,你呢?”
她看了眼薄筱芽周身装扮,虽然只是最寻常的灰色道袍,但袍子轻薄如纱,经历一路风沙过来竟半点尘埃未沾染,显然是上等布料。
薄筱芽一个没有家业的外姓修士,修为增长远高于家产增值速度,平时符箓换来的灵石也都积攒着舍不得用,身上穿用大多都是家族发放的制服,也买了些布匹用来自制内衣。
但即便如此,修士的衣服比起凡人还是好不少,何况这些凡人还是生活在底层的受难者,因此站在这里与大家格格不入。
她还没想出人设和借口,名为阿初的少女已经帮她想好了:“你不会是什么大家族的落难贵女吧?是自己贪玩跑出来被拐还是因家族内斗被陷害?”
这也是事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