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然他们学校的考试, 向来很正规。
不管大考小考, 都会重新打乱顺序编排座位。俞然已经记不清人生中经历过的大大小小的考试究竟有多少了,不过听过来人描述,等上了高三,考试只会比现在更多更频繁。
好在俞然现在对于考试已经相当平静了。
以前监考老师拿着密封好的试卷进门时他还会稍微有点紧张, 但现在, 他基本上已经没什么紧张的情绪了。
再加上他最近每一次考试坐的都是第一考场的第一排,所以在后面的同学还在悉悉簌簌地接收试卷的时候, 他已经拿到试卷,从头到尾扫了一遍。
学校的考试试卷跟竞赛的考试试卷不同。
竞赛的题是有难度区分的, 而学校的考试试卷, 对俞然来说基本上不存在什么难度方面的区分,所以他虽然会从头到尾的把试卷看一遍, 但做的时候并不会跳题,就按照顺序一题一题往下做就行。偶尔碰到一些计算难度比较大的题目, 他也是老老实实地算下来,因为反正考试时间对他来说是完全足够的。
全部做完之后,他会从头到尾检查一遍, 确认没什么错误或者是遗漏了, 他就会提前交卷。
这样节省下来的时候, 他又可以回教室多做几道竞赛题。
三天的考试, 他基本上都是按照这个节奏走下来的。
高二上学期的期末考试结束之后,其他学生都可以按照学校的安排放寒假,只有强基班的学生,在短暂的休息了一天之后, 就重新回到学校, 开始参加集训。
集训时间是1月8日——1月23日。
而这一次的晋江杯全国高中物??理竞赛的预赛时间是1月26日。
这也就意味着俞然他们一整个寒假有一半的时间, 要花在晋江杯物理竞赛的预选赛上。而剩下的一半假期,要回学校开始提前上高三的内容。
当然了,这中间会有一个礼拜的时间,给俞然他们休息,顺便过年。
桑茶看到俞然的这个计划表时,都忍不住感叹:“别说我了,估计你爸爸看了你这个学习强度都要自愧不如吧?”
俞然自己倒是很淡定:“其实也还好,这不是还给我们留了一个多星期的假期吗?要知道滕教练他们旗下的专业足球队,除了大年30晚上,其他时间可都是要训练的。跟这些职业运动员比起来,我们已经算是相当幸福了。”
桑茶:“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但我还是那句话,健康是最重要的,想请假的时候就跟我说,我替你跟老师请。”
俞然嘴上说着知道了,但每天都老老实实去上课,连感冒了都坚持要带病去上学。
桑茶算是发现了,其实孩子有时候真是比大人都自律。至少他们家这两个,都是这样。
俞然就不用说了,就连小俞晴,放假之后也坚持去参加滑板俱乐部的练习。上一次滑板比赛,俞晴拿了个少儿组的第一之后,俞晴的滑板教练就主动联系了桑茶,问她考不考虑给俞晴走专业。如果走专业的话,就要把目前的这个训练量从每周一次提到每周两-三次,当然寒暑假的训练量只会比这个更大,基本上就是一天一练了。
看得出来教练是很看好俞晴的,言语中有想要说服桑茶的意思。
桑茶觉得这个决定对她来说有点太大了,所以把这事跟俞延说了说。之所以没有直接询问俞晴的意见,是因为俞晴年纪毕竟还太小,可能她都不知道走专业会意味着什么。而且如果桑茶直接问了她,她点头说喜欢,最后反而还会陷入两难的局面。
因为桑茶私心是不太希望俞晴走专业滑板的道路的。在她心目中,任何运动,当个爱好甚至是特长,都非常好,但要拿来当职业,都要慎重再慎重。
俞延的想法显然也跟桑茶差不多:“太小了,先维持这个状态继续练着呗,等她大一点,如果还是喜欢,或者是想去尝试,就再去尝试。”
两人达成一致之后,由桑茶婉拒了俞晴的滑板教练。
通过这件事情,桑茶倒是忍不住更能理解一点就当父母的心情。
就是那种既怕这个决定做得太保守会耽误了孩子,又怕这个决定做得太冒进会害了孩子的矛盾心情。
之前她更多的是站在孩子的立场上去理解孩子,比如她会心疼俞晴,也会心疼俞然,但对于原主,她就基本上没办法理解。但现在可能是自己顶着原主的壳子给俞然俞晴当了这么久的妈妈,她渐渐的就能理解原主的一些想法。
她想,原主还是很爱这两个孩子的,可能俞延和老太太这两个同样有血缘关系的人加起来的爱,也抵不上原主一个人的爱。
只不过爱有时候是一把双刃剑,有时候爱的方式方法不对,可能就会跟原主一样,既伤人,又伤己。
但爱本身,是没有错的。
而且现在回过头再想,俞然和俞晴之所以最终能接纳桑茶,也是因为他们曾经在原主身上感受到过爱,同时他们也深深的爱着原主。所以当桑茶改变了跟他们相处的方式方法之后,他们才能那么快地就接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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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想到了原主,所以这天,桑茶主动回去看了一趟原主的父母。
她穿书过来之前,原主其实就已经跟父母闹翻了。原著中没有详细说明缘由,但据说是因为那时候俞然要备战中考,然后原主把俞晴交给自己的父母帮忙照顾,结果接回来之后,俞晴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那时候原主跟俞然的关系很僵,费尽心机要来的小女儿又成了这个样子,估计心理状态也不会好到哪去,可能也跟父母说了很多不好的话,所以哪怕如今桑茶已经穿过来一年多了,也从未接到过原主父母打来的电话。
原主的父母住在邻市,开车过去走高速的话大概三个多小时。桑茶去之前只知道一个大概的地址,不过等下了高速到了那个地址附近,虚空中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点醒了她一样,她不仅知道了具体的小区,甚至还知道了具体的楼栋,然后遵循着记忆里的线索,莫名奇妙的就到了那栋单元楼的楼下。
下车之前桑茶还真有点紧张。
她怕原主的父母认出她不是本人。
但想到原主已经跟父母闹僵了那么多年,就算性格行为有所改变,到时候应该也能说得过去。而且来都来了,也没有不下车就直接打道回府的道理,所以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之后,她到底还是推开车门下了车。
原主父母就住在一楼。所以一下车,就能看到他们家的厨房。
透过厨房纱窗,能隐隐约约看到里面有人影在忙碌。
桑茶下车,走到后备箱去拿东西。里面有她来的时候阿姨顺手给她放的烟啊酒啊,还有一些零食大礼包和牛奶什么的,反正桑茶也没具体看,就感觉跟过年走亲戚差不多。
不过眼下对桑茶来说,也确实是走亲戚,而且还是最熟悉的陌生人那种。
等桑茶拎好东西关上后备箱的门一回头,就发现单元门的门口站了个女人,正直愣愣地看着她。个子不高,人还胖,头发烫了个卷,身上连羽绒服都没穿,就穿了件单薄的毛衣。
桑茶看着她,她也看着桑茶。一时之间,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桑茶手里拎着的东西太沉了,她忍不住往地上放了放,那个女人才开口说道:“你倒是舍得回来了。”
语气是硬的,显然还堵着气,但声音很哑,眼圈也突然之间就红了。桑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心里也有点酸酸的,像太冬天喝了一杯冰冰的柠檬气泡水。
桑茶这天留下来吃了一顿午饭。
想像中那种久别重逢啊,抱头痛哭啊,互诉衷肠的画面,全都没有出现,两个老人甚至谁都没有提当初的事情,也没有人问桑茶为什么突然就过来了。
就好像她只是一个离家的女儿,然后在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日子里,突然回家了一样。
桑茶来之前本来还觉得自己的决定太冲动了,但来了之后,就觉得,幸好是来了。因为不管原主怎么想的,至少在原主父母这儿,是能看出来他们一直等着这一天呢!
总要有人先迈出这一步,就当是一场和解。
我们终其一生,都需要不停地去和解,跟世间万物,跟亲生父母,甚至跟自己。
离开的时候,原本搬空的后备箱又重新被塞满了。老两口一边往箱子里塞东西,一边絮絮叨叨的让桑茶回去的时候开车慢一点,到了打个电话。
桑茶开车走出去好远,还能在后视镜里看到老两口冲着她离开的方向凝望的身影。
到家的时候,俞晴和阿姨也刚从滑板俱乐部回来。大冬天的,小姑娘也不怕冷,羽绒服还敞着怀。头上戴了个酷酷的发带,双手插兜踩在滑板上从地库另外一头朝桑茶滑过来。
桑茶很给面子地噼里啪啦给她鼓掌:“这是谁家的小姑娘啊,怎么滑板滑得这么好。”
俞晴笑嘻嘻地用手点了点她。
桑茶朝她伸出手:“来吧,回家!”
俞晴用脚一勾,就把滑板抱进了手里,然后另外一只小手软软地放进桑茶手里。桑茶一边走,一边跟她聊天:“今天玩得开心吗?”
一旁的阿姨:“她倒是挺开心的,不过张小微好像又被气哭了。”
桑茶:“张小微是谁啊?”
阿姨:“……就是上次滑板比赛差点儿被妹妹气哭的那个小姑娘啊!”
桑茶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了。
她觉得挺有意思:“怎么又被气哭了?难道今天跟我们家妹妹比赛又没比赢吗?”
阿姨:“人家大概是生气了,所以想让滑板俱乐部的小朋友们都不要跟妹妹玩,结果有个小男孩跳出来说了句,什么不要跟妹妹玩,明明就是妹妹不想跟我们玩。你看妹妹什么时候搭理过我们呀?”
阿姨说着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我们妹妹现在是酷姐,有小迷弟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