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对俞然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期末考, 但对大河来说,这个月份最重要的事情是平安夜和圣诞节。
大河比俞然要大将近一岁,所以别看他现在才上职高二年级,但人家如今已经算是成年人了。成年人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开始谈恋爱了。
所以他这段时间跟俞然聊天, 聊不了几句话就会感慨:“啊, 好想谈恋爱!”
俞然:“……那你就去谈啊!”
大河:“你以为我不谈恋爱是因为不想谈吗?老子是因为没人要啊!”
俞然:“……”没人要这种话倒是也不用说得这么大声这么理直气壮。
说到谈恋爱, 俞然最近也收到了好几封情书。不过他们学校毕竟是重点高中,校风比较严谨, 学校对于早恋这一块抓得也比较严,不像大河他们学校,早恋才是常态,不早恋的,比如像大河这种, 反而才是异类。
俞然不像大河, 他对谈恋爱没什么兴趣, 收到情书他连看都没看, 不过当然也没扔, 他只是拿回来随便找了个抽屉放着。
大河之前来俞然房间玩, 曾经不小心打开过俞然的这个抽屉, 看到过他从小到大收到的这些情书。在大河看来, 这就属于人比人气死人了, 毕竟有的人无心恋爱,情书却收满了一抽屉,而有些人只想谈恋爱,却始终没有恋爱对象, 之前好不容易追了个团支书, 还把团支书追到别的男生怀里去了。
就很气!
他向俞然取经:“你说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吸引女孩子的目光?”
俞然想了想, 很真诚地给他建议:“你考个年级第一试试?”
大河:“……这个不行,难度太大了,换一个。”
俞然:“长得帅,家里还有钱?”
大河:“算了,要不我们还是来聊一聊考年级第一的事情吧!”
俞然:“……”
俞然给大河回了个省略号过去,那边很久很久都没有再回信息。俞然也没多想,自顾自地拿起书本看书,手机就大大咧咧地放在旁边。一张试卷快翻面的时候,大河那边终于回了信息过来:【我妈刚才过来了,非说我在跟小姑娘聊天,硬要看我手机,差点吵起来。】
俞然看到这条信息,才突然想到,桑茶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了。
但以前桑茶是经常做的。
那时候俞然在房间里看书或者是写作业,只要超过半小时,桑茶就会推门进来看看,不是借口送水果就是借口给他送水,反正要亲眼看到他有认真在写作业才会罢休。有好多次俞然半夜都睡着了,都能感觉到桑茶推门进来,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就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有时候则偷偷摸摸地翻他的书包……
俞然失眠就是从那时候落下的病根儿,然后随着学业的加重和母子矛盾的激化,变得越来越严重。
现在再回想,这样的日子其实也就过去了一年多,但感觉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
如果不是大河突然提起,俞然都快忘了。
俞然突然想去看看桑茶这会在干嘛。
于是他放下手里的试卷的,推开门从房间里走了出去。客厅里,阿姨在带着俞晴做睡前阅读的,二狗和猫咪正趴在阳台上打盹,听到动静,一猫一狗同时抬起头来看了俞然一眼,然后又懒洋洋地趴回了地板上。
俞然站在客厅想了想,最终穿过客厅,来到了影音室。
桑茶果然在里面。
而且抱着抱枕在看鬼片。
大晚上的,荧幕在她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但俞然依然能从她脸上看出惊恐的表情。听到开门的动静,桑茶从鬼片的世界里回过神来,惊魂未定地问俞然:“怎么了?找我有事啊?”
俞然摇摇头:“没事,就看看你在干嘛。”
俞然说的是大实话,桑茶却多想了:“是不是又失眠了?之前医生开的药都吃完了吗?要不要再去找医生开点药?”
俞然还没来得及说话,桑茶又继续说道:“不过我觉得药吃多了也不太好,能尽量靠自己入睡,还是靠自己入睡。对了,我这有个好东西,我发给你啊!说不定对你睡眠有点效果。”
桑茶说完,就从兜里摸出手机,一通操作之后,俞然的手机也跟着响了起来。
俞然好奇地点进去,发现是两个音频文件。
他顺手点开,然后就听到了他爸用夹子音念睡前故事。
——你确定是助眠的,不是吓人的?
——这么一把年纪了,我爸还讲睡前故事哄你入睡是吧?你们成年人挺会玩啊!以后谁再说你们两口子感情不好,我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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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然很早之前就意识到了桑茶的改变,但他从未去深究过桑茶改变的具体原因。这天晚上大概是因为躺在床上睡不着,于是他忍不住就开始回想,究竟是什么契机,什么原因让桑茶从一个令人窒息的母亲,变成了如今这个他只要拿出去炫耀就会惹人艳羡的妈妈。
但他思来想去,也理不清楚头绪,因为根本没有一件具体的事情,造成了这样的改变。但俞然很确定的一点就是,在他跟桑茶的关系修复的同时,他爸妈的感情也慢慢变好了。
所以会不会是他爸妈感情变好了,然后他妈妈心情也跟着变好,然后他妈妈心情变好,对待他的态度也开始变好?
俞然自己是觉得有这个可能性的,但他也不太确定。
他本来想跟大河探讨一下这个问题,但他们入学不让带手机,早上的话,通常大河都是要翘课的,所以俞然便放弃了跟大河沟通的机会,选择了跟他的同桌许知一交流这个问题。
俞然:“你有没有觉得,当你爸妈感情好的时候,他们对待你的态度也会变好;当他们感情一般班的时候,他们对待你的态度也会变差?”
许知一:“我不知道,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
俞然:“……”
俞然:“抱歉,我不知道这个事情。”
相较于俞然的自责,许知一对待父母离婚这件事情显然就要轻松多了,可能是时间过去得太久了,他自己早就已经习惯了,也可能是不想被人看穿什么,反正他全程都是在用微笑的语气在聊父母离婚这件事情:“不过虽然我爸妈离婚了,但我表哥表弟家啊,或者是堂姐他们家都是父母感情没有破裂的,所以觉得你这个推断还是很有道理的,现在网上不是经常有一句话嘛,父母都是真爱,孩子才是意外。有时候不止是夫妻感情不合会迁怒孩子,父母在外面工作不顺利啊,或者是父母在外面受了气啊,有些父母都有可能回家把怒气发泄在无辜的孩子身上,毕竟打别人需要承担后果,打孩子又不用。”
俞然叹口气:“听上去当孩子可真惨。”
许知一耸耸肩:“谁说不是。我们隔壁就有个小孩,父母都爱打牌,天天不着家。赢了钱就回家给孩子塞点儿零花钱,输了钱就骂骂咧咧地回去揍孩子,最关键的是经常大半夜的把孩子一个人锁在家里,孩子有时候醒来了,就哭着找爸爸妈妈。旁边邻居看不下去,都报警好几回了,但也没用。这就是命,对孩子来说,摊上好人家,就是个宝贝;摊上这种不好的人家,那就是出气筒。”
俞然忍不住就回想起了之前跳楼的李木瑶。
自从李木瑶跳楼被救回来之后,俞然就再也没在小区里见过她了。听说是被她爸妈送回老家去了,最开始俞然还能偶尔听到一点关于她的消息,最近是一点消息都听不到了。偶尔俞然想起她,就会问自己,明明那一次跳楼事件,李木瑶最后是被成功救下来了,可为什么看上去反而像这个女孩子莫名其妙就消失在了这个世界里呢?
所以被救下来的是什么?消失的又是什么?
许知一见俞然陷入沉思,半天没说话,怕俞然又陷入自怨自艾的思绪里,于是立刻把话题重新拐回正轨:“……不过你命多好啊,我有时候都好羡慕你。”
俞然不会问出“我有什么好值得羡慕”的这种明显很欠揍的话,因为哪怕是以前,他也承认自己的先天条件得天独厚。
许知一:“所以你爸妈的感情真的很好吗?是哪一种好法?”
俞然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许知一红着脸,特别兴奋地压低声音说道:“是不是外面的男人多看大嫂一眼,大哥就吃醋地把大嫂摁在墙上死命的亲的那种好法?或者是大嫂为了大哥身边的莺莺燕燕吃醋,然后大哥深夜驱车几百公里,只为了红着眼睛对大嫂说一句‘你还要我怎么证明我对你的爱,我恨不得把命都给你’的那种好法?”
俞然:“……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许知一:“你问。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俞然:“我就想问问你,你文采这么好,为什么作文还老是不及格呢?”
许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