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挂掉手机之后越想越不放心,觉得要么就是桑茶从中作梗,要么就是孩子们受了桑茶的胁迫,总之自己的孙子孙女是肯定不会错的,要有错那必然就是桑茶这个当儿媳妇的错。
于是老太太当机立断的换上衣服,不到半小时就亲自杀了过来。
到的时候,桑茶正领着一双儿女在吃饭。
老太太冷眼往餐桌上一瞧,发现俞然和俞晴面前不是粥就是汤,反倒是桑茶面前,又是鱼又是肉的,甚至还摆了一盘帝王蟹和一盘海胆。
老太太一看就忍不住要发火:“哎呦,造孽哦,孩子们还在长身体呢,怎么就给他们吃这么清汤寡水的东西?”
桑茶一脸平静地看着老太太表演。
倒是一旁的俞然,主动招呼老太太:“奶奶,您怎么来了?”
老太太顺势拉住俞然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番,嘴里迭声说道:“哎呦哎呦,你这头发怎么回事,怎么弄得这么奇奇怪怪的?……哎呦哎呦,你是不是又瘦了?哎呦哎呦,造孽哦!”
桑茶:“……”这老太太口头禅是哎哟啊,怪时髦的捏!
老太太:“哎呦,你晚上怎么就吃这个呀?”
俞然:“我中午跟教练去吃烤肉了,吃得太撑了,所以晚上少吃点。”
老太太:“……”
桑茶看着老太太吃瘪的模样,默默地夹起一块鱼肉塞进嘴里,才忍住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老太太大概觉得俞然这臭小子是靠不住的了,于是转而看向旁边的俞晴。
她对俞晴谈不上多喜欢,毕竟思想封建,总归还是更喜欢大孙子一点。再加上俞晴打小就不会说话,没有俞然小的时候那么嘴甜会来事儿,所以当初桑茶想要把俞晴送过去给她带的时候,她直接就给拒绝了。但眼下为了拉拢同盟,老太太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总归是自家孙女,而且这小丫头片子连话都不会说,总不至于也像俞然这样当着大家的面拆她的台吧?
老太太这么想着,下意识地就准备伸手去拉俞晴的手。
结果手还没碰到俞晴,俞晴整个人就跟安装了弹簧一样迅速从座椅上弹开了,而且蹦得离老太太老远。
老太太被俞晴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哎呦,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作为过来人的桑茶一脸同情地看着老太太,在心里贴心地回复道“怎么倒是也没怎么,就是你家的这个小祖宗不太喜欢别人碰她而已”。
老太太后来大概是真的是被气糊涂了,直接当着桑茶的面就准备打电话给远在外地的俞总告状。
结果俞总这天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太忙了,不止白天没回桑茶的信息,晚上这会也没接老太太的电话。老太太急怒攻心的连着打了两个都没打通,最后眼一闭,直接气晕过去了。
临昏倒之前,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她的那个“好儿媳”说的:“你们给我作证啊,我可什么都没干!”
老太太眼一闭,彻底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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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总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桑茶正跟阿姨、司机等人一起陪着老太太在医院里做检查。
当然跑上跑下缴费什么的都是阿姨和司机负责的,她就单纯的坐在病房里陪着。
私人医院最高端的特护病房,都是为有钱人留着的。里面什么东西都应有尽有,甚至还有鲜花和进口水果供应。
桑茶坐在落地窗前面,一边接俞总的电话一边扒着一个石榴:“你给俞然打过电话了吧?当时他也在场,什么情况他都清楚。你要是不相信,也可以问问阿姨。我真没说话,一句话都没说。”
俞总很是头疼:“我知道。老太太没事吧?”
桑茶:“没什么大事,就是年纪大了,然后急怒攻心,一口气没缓上来。医生已经做过检查了,说让好好静养。”
俞总闻言心倒是放下了一点,而且破天荒地对桑茶说了句软话:“那接下来可能还要麻烦你多帮我照顾着老太太一点,你也知道,我这边工作实在是太忙,真的走不开。”
桑茶一点不关心俞总在忙什么,不过她也没有圣母的答应俞总要帮他照顾母亲:“医院有医生有护士,老太太也有专门的护理阿姨和司机,应该是用不着我的。而且你确定我过来照顾老太太,会有助于老太太静养吗?”
俞总:“……”这个他还真不确定。
桑茶:“你放心吧,老太太虽然不喜欢我,但我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俞然,这段时间我会让俞然没事的时候多过来陪陪老太太的。老人家嘛,心情好了身体也会好得比较快。”
桑茶这天晚上在医院待到8点多,等老太太醒来确定没什么危险了就直接回家了。
到家之后她把在医院跟俞总说的话转述给俞然听,让俞然这段时间没什么事的话多去医院陪陪老太太。
俞然还挺意外:“你不是向来不喜欢我跟奶奶多接触的吗?”
桑茶比他还意外:“我有吗?”
俞然笃定地点点头:“你有!”
桑茶懒得去计较原主之前的想法,无非就是婆媳不和然后还硬要拉着无辜的小孩站队,所以她随口道:“那你就当我之前说的都是放屁,以后你该跟你奶奶接触就跟奶奶接触,不管我跟她关系如何,她是你亲奶奶这一点总是不会改的。”
俞然小小年纪想得倒是挺多:“……那,万一以后你俩又吵起来,我帮谁?”
桑茶伸出她最近刚做了美甲的纤纤玉手,轻轻弹了弹额头上垂落下来的一缕头发:“你爱帮谁帮谁。不是我看不起你们,就你们老俞家,全家加一块,可能都不一定能干过我这个外姓的。”
俞然:“……”
俞然很想找点儿话来反驳,但他想了想今天自己把自己气晕到住院的老太太,再想一想现在还不会开口说话的妹妹,再想一想被桑茶逼到休学的自己,最后再想一想远水救不了近火的老俞,最终还是默默地收起了逆反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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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第二天开始,俞然每天上午带着二狗去足球场找藤教练撒欢儿踢球,下午则去医院陪老太太说话聊天。
老太太看到他果然高兴,不过说不了几句,就开始骂桑茶。
当然翻来覆去地无非还是那么几句老话,什么桑茶每天不上班也不赚钱啦;桑茶光带个孩子都带不好啊等等等等。
以前老太太偶尔也会当着俞然的面絮叨抱怨他妈,那时候俞然从来不反驳,因为他当时也讨厌他妈妈,所以老太太的那点儿抱怨对他来说根本无伤大雅。但现在俞然听着听着,忍不住总想替他妈妈反驳两句:
“那她也不是不想上班,这不是得在家里照顾我和妹妹吗?”
“她以前确实有很多很多问题,不过她最近还行吧!也没那么差。”
……
老太太一听差点儿没再气晕过去:“……你竟然还向着她说话?”
俞然无奈:“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您也别说了,好好休息吧!医生说了,您不能动气,得静养。”
俞然这天在医院里陪了老太太2个小时,等老太太睡着了,才打道回府。
他以前从未站在他妈的角度替他妈考虑过问题,只对他妈妈有诸多抱怨和不满。但可能是今天下午听老太太数落了他妈妈一个下午,此刻回程的路上,他难得的站在他妈妈的角度上换位思考了一下。
然后就觉得,或许他妈妈对他和俞晴都有所亏欠,但他妈妈对老俞家,就算没有功劳其实也是有苦劳的。
毕竟他爸爸结婚至今,回家的次数真的是屈指可数,尤其是最近这两三年,几乎就没怎么回过家。俞然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他已经不太记得了,但他妈妈怀俞晴的时候俞然是亲眼目睹的。从怀孕到生孩子,都是他妈妈一个人扛下来的。
一个女人,常年得不到丈夫的关心和宠爱,又得不到婆家人的包容和理解,再加上还要一个人操心两个孩子的衣食住行,即便是再好的心性,只怕也在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中被搓磨得差不多了。
俞然就这么带着满腹的心思和柔软细腻的少年情怀回到了家里,回家之前他还预演了一下待会怎么不动声色的表达了一下对他妈妈的关心,结果一进门,就发现家里跟遭了贼一样。
地板上摊了一地的全都是衣服,当然还有包包和鞋子。
而桑茶,穿着一件长款的黑色丝绒连衣裙,正在客厅的穿衣镜前面旋转跳跃。
看到俞然,桑茶笑眯眯地说道:“回来得正好,给我看看,这件裙子怎么样?”
俞然:“……你这是要干嘛?”
桑茶:“我刚收到邀请,说明天要去喝什么下午茶,这不正在挑选明天要穿的衣服呢!”
俞然一惊:“你要去参加聚会?你最近不是连门都不愿意出嘛?”
桑茶还有点羞涩:“我本来也不想去,可是那个邀请我的朋友说聚会的地点在一个著名的旋转餐厅,还说他们家的法式焗蜗牛和烤全羊特别好吃。当然了,烤全羊不烤全羊的倒不是重点,我主要还是想过去跟老朋友联络一下感情。”
俞然:“……”要不是你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我差点儿都要相信你是想去跟老朋友联络感情了。
俞然给自己倒了杯水,在沙发上坐下,看着桑茶在一堆衣服里挑挑捡捡,然后忍不住说道:“要不还是别去了吧?”
桑茶头也不抬:“为什么呀?烤全羊不能叫外卖啊,打包回来就不香也不脆了呀!”
俞然:“网上不都说你们那种聚会都是攀比大会、炫富大会吗?”
桑茶:“爱咋比咋比,反正不管是比车比房比老公比脸,我随便哪一项都是赢的啊!”
俞然:“那比孩子呢?”
桑茶手上翻衣服的动作顿了顿,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俞然一眼。
俞然也不看她,目光看向窗外,但他的手一直无意识的划着手上的玻璃杯。玻璃杯罩上氤氲的水汽被他滑出一道道的水痕,凌乱又无序,好似也在彰显着俞然此刻的心情。
桑茶看着他,突然就理解了俞然为什么会问出来这么一句。
——这个孩子很明显是在自卑啊!
就像他之前也问过桑茶“我是不是很失败”之类的话一样,在漫长的求学生涯里,这个学业明明无敌优秀,长得也非常帅气的男孩子,他的内核其实是自卑的。
桑茶其实不是很理解俞然的这种自卑。毕竟一个天天考年级第一的孩子都自卑的话,那你还让那些考得不如他的孩子怎么活?
但她专治各种自卑。
所以她特别淡定地接了句:“比孩子?让她们来比。正好教教她们什么叫戒掉攀比,重新做人!”
俞然:“……”
他妈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会装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