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臭,救命。
周围全是人类,身上散发着臭气,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话,还时不时看我一眼,目光惊奇,情绪……算了太臭了不想分析情绪。
这显然不是我的世界。
在我的世界,就没有我听不懂的语言。
我感到有几分烦躁,十分钟前,我是绝对想不到和弟弟打一架,居然能把自己打进时空缝隙。
“この人はどこから出てきたのですか。”
“ずっとここに立っていたのだろう、何も理由もなく現れたわけではない。”
周围的声音不断往我耳朵里钻。
好在我的种族有着出色的学习能力,我更是种族中的佼佼者,对我而言,短时间内掌握一门语言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我掌握了,我沉默了。
这里是东京。
很好,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地方,不是知识范围内的世界。
我的种族拥有撕开时间缝隙的能力,自然有不少同类经历过有意思的时空旅行,也留下过不少记载。那些记载我在小的时候就翻烂了,我记性好,可以肯定没有谁来过什么东京。
有点麻烦,想死。
我的种族有撕裂时空的能力不假,但这建立在对所处世界有较深的了解下,如果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力量再强大也无济于事。
最好的办法,是找一个这个世界的智慧生物,给我介绍一下这个世界。
我清楚,因此我站在人群中,感觉手脚冰凉,还头晕。
在我的感知里,这个世界最好进行沟通的,便是周围一抓一大把的人类。
可是,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人类会这么臭啊!
丝丝缕缕的恶意散发着臭味,比死敌布拉德利腐烂了一百年的尸体还要难闻,不断往我的鼻子里钻,我感到有点窒息,想到自己以后要频频和这些人打交道,就几乎要晕过去。
我打出生以来,一千八百年,没受过那么大的委屈。
我决定先离开这里——说不定换个地方会好点?
诶,等等。
我忽然闻到一种很清新气味。
混杂在人群的臭味中非常引人注意。
我仔细在空气中嗅了嗅,大步地朝着香气飘来的方向走过去。
我追随着诱人的香气,拐进了无人的巷子。
巷子里空无一人,恶臭自然也淡了很多,我又往前走了两步,香气越来越明显。
香气有点像酒,像我最喜欢的薄荷酒,清凉干爽,带着无比的诱惑,一开始是淡淡的,越往里走越浓郁。
我的精神都因此抖擞了起来,被臭味打击到的身心活跃了起来,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是什么散发着这么好闻的气味。
就像是猫薄荷对猫科动物的吸引,我现在就像那只无法控制自己的猫,顺着香气,在狭小昏暗的巷子里拐来拐去。
走过一个转角。
我找到了——好闻香气的气味源——一个有着银色长发的男人。
银色头发的男人举着什么东西,绿色的眼睛像狼一样飞速地在我身上上下扫过:“站住。”
我停下了脚步,感受到了些许危险的气息,也在认真地打量着对方。
闻起来很香,长得也很好看,就你了,人类。
我露出一抹笑,真诚地问:“这位先生,你愿意……家里多一个人吗?”
银色长发的男人的脸上露出一个看傻子的表情。
好吧,我说的话好像是有点冒昧,人类是一种很含蓄的生物,我要怎样才能让他立刻答应我呢?
我想起了母亲说过的话:大部分人类,不管是哪个世界的,对于弱小者都会报以一定同情心。
于是我一拐一瘸地向银色头发的男人靠近,我注意到自己越是靠近,男人脸上的表情就越不好看,我有点疑惑,但还是继续了计划。
我算准了距离,假装脚下一个踉跄,重心不稳地跌倒在男人脚下,我半跪着,仰起头,神情忧伤可怜:“我的腿受了伤,不知道先生愿不愿意带我回家照顾我一段时间。我可以给你很多报酬。”
这下应该同情可怜我了吧?
我满怀期待地观察他脸上的表情。可是男人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很好……
气味也不太对……
下一秒他居然一脚踹了过来,手上握着的东西发出“砰”的一声,圆圆的物体以很快的速度飞了出来,嵌在了我的小腿肉里。
有点疼,但也只是有点。
我没有被他踹到,我站了起来,逐渐意识到,这好像是他的一种拒绝。
这和母亲说的不一样!不是说人类会喜欢弱小的事物吗?我表现得还不够弱小吗?
我和银色长发的男人对视,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他在想什么?
可恨的是我的种族没有读心能力。
不然我就可以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拒绝。
还从来没有人拒绝过我!
说一句丝毫不自恋的话,追我的生物排起队来可以绕我们的星球一圈。
极少有人能拒绝我的要求!所有生物都说我是世界瑰宝,我是他们见过最好看的存在,我的能力是他们见过最强大之一。
只要我愿意,他们甚至甘愿为我生或者死。
……所以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被一个小小的人类拒绝了?
我百思不解,费力地找原因。
不过说起来,母亲好像也说过,人类也是慕强的动物,唔,那我再让他看看我强悍的一面好了!
我显出了本体。
巷子一下变得拥挤了起来,我的触手们挤在一起,有点难受。
还是本体舒服,我下意识伸了个懒腰,刚有所动作,轰隆一声——巷子的一面墙塌了。
我讪讪地不敢再动,低头看着被我的触手包围住了的男人。
这下他应该就不会拒绝我了吧?
本体形态我能感受到更多的情绪,但是我不太懂这种复杂的情绪在人类中叫什么心情。
不过也不重要。
我的触手尖不太听我的话,已经本能地去碰了碰男人。
很结实的,有线条的肌肉。
触手传来的信息让我走神了一秒。
我回过神来,又一次问男人:“现在你愿意带我回家了吗?”
我小幅度地在男人面前比划了一下触手尖:“我受了伤,不过能做的事情还是很多,我很强大,只要你把我带回去——我可以帮你做很多事情。”
男人的脸色好奇怪,情绪也是,身上的气味也在变,不过还是香香的。
“你是谁?”男人开口了。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他的声音,刚才专注香气我没认真听,现在才注意到,他的声音冰冰凉凉的,好听。
互相介绍是人类在第一次见面时喜欢做的事。
大概每个世界都是一样的。
我能理解,我告诉他:“按照你们这里的发音,你可以叫我希欧多尔。你呢?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琴酒。”他回答了我。
“这不是你的名字。”我脱口而出,有点不高兴。
他看上去有点惊讶,很快补充:“黑泽阵。大部分人叫我琴酒。”
他握住了刚才给我制造了一点疼痛的东西,我猜他是在警惕我。
“希欧多尔。”黑泽阵说,“我会带你回去,不过你不能用这种形态,麻烦你变回去。”
我就知道他迟早会答应的。
我欢快地变回来人形,原型站在这里太拥挤了。
“我变回来了。”我高高兴兴地上前抓住他的手,“我们回家吧,阿阵!”
黑泽阵复杂地看了我的腿一眼,我才想起我忘记装受伤了。
我立刻恢复一瘸一拐,无辜地看着他。
黑泽阵说:“你可以正常走路。”
“不,我受伤了。”我坚持。我知道人类是不喜欢被欺骗的生物,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受伤了,伤了腿。
黑泽阵盯着我,看起来想要对我说点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他被我抓住的手动了动。看上去是想把手抽出来。
我假装没有感觉到,直到他谨慎地对我说:“我需要开车,你必须要松开手。”
我知道车是什么,在路边的时候我听人提到过。
人类需要用两只手开车。
“但我怕你跑了。”我说。其实我不怕,他跑了我也能把他找到,我只是想和香喷喷贴贴。
黑泽阵沉默两秒,这个时候我们已经走到了一辆黑色的车旁边,我知道这是他的车,因为车上也很香。
“我不会。”黑泽阵说,“不开车我没有办法带你回家。”
“好吧。”我松开了手,在他的示意下坐上了车,他坐在我的另一边,两只手放在了方向盘上。
人类只有两只手,真可怜。
不像我,我有十八根触手。
我还是想和他贴贴,于是我把两只手变成了触手,朝着他蠕动。
他好像看到我在干嘛了,车上有镜子,我和他在镜子里对视,他什么也没说。
于是我心安理得地把触手缠在了他的腰上。
“你……”
“我只是想模仿这根带子。”
他身上还有另一个带子,从肩膀到腰。
我只是缠在他的腰上,已经很克制了。
“这是安全带。”他闭了闭眼,“被摄像头拍到会有麻烦。”
“被拍到?”
“就是被看到。”
我不知道摄像头是什么,但我不喜欢麻烦,也不想给他添麻烦,于是我乖乖地,把触手变成透明的了。
这样就不会被看到了吧。
就要贴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