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依依从马上下来, 抹了一下额间细密的汗水。
“开心吗?”
诺布骑着马,悠哉游哉地在她身边转着,满心满眼都是她。
“开心!”池依依回答。
大城市里的生活环境虽然方便舒适, 却没有草原那么宽广的地方,可以供马随意跑动。
如果不是诺布突发奇想, 饭后邀请池依依骑马在池家附近的山道转转,恐怕她都不知道附近居然有一条杳无人烟的山路。
“对了!”诺布从马上跳下来,从怀里拿出一个素色的盒子:“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我也有礼物?”池依依惊讶接过。
她打量着手中浅褐色的天鹅绒盒子。
崭新, 精美,而且因为长期放在衣服里面,外壳烘出暖洋洋的触感。
池依依见状有些吃惊——用家里破旧的牛奶箱子装十万块钱的诺布, 看起来大大咧咧,却在这种事情上有着千弯百绕的小心思。
她打开盒子, 映入眼帘的是两串银质长耳饰, 均是从耳垂落在锁骨的长度, 末端缀着一颗亮晶晶的红宝石——造型上看, 极具民族风情。
这对完全是第一次接触草原文化的假扎扎来说, 简直是送进她心坎里的礼物。
“好漂亮!”池依依没忍住, 发出一声惊喜的感叹。
诺布见状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他能左手一万、右手十万地给池依依的家人送钱, 送心仪女孩礼物却是第一次。
刚刚诺布见到池依依的时候,鼓起勇气掏了几次都没掏出来,现在两人独处呆在山上,他总算是把礼物送出去了。
“这是我在来找你的路上自己做的,不是很贵重的东西。”
从边境到京城,再加上还有那么多牦牛, 诺布偶尔蹭车偶尔骑行, 足足走了几天几夜。
白天的时候诺布怀揣着爱慕前进, 晚上他就把爱意稍微收起来一点,躲在安静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打磨着耳饰,等来到城里再让工匠把家族流传下来的红宝石镶嵌在上面。
红宝石是真的宝石,晶莹剔透在阳光上会折射出三种不同的光。
就是不知道妈妈找不到祖传宝石,会不会想杀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诺布咧嘴一笑:这个赔钱货俺当定了!
“我帮你戴上吧?”诺布建议道。
“好呀。”
池依依将头发撩起来,亮出耳垂。
池依依喜欢耳饰,藏族打扮中耳饰又是一个很重要的部分,所以无论是原主还是她本人,耳垂上有一个小小的洞。
诺布小心翼翼地将红宝石耳饰别在少女柔软的耳朵上,完了后又小心翼翼地放手,生怕地心引力将女孩的耳垂扯痛了。
银色长流苏藏在黑色头发里,太阳一照过就发出水流般的熠熠流光。
池依依摇了一下脑袋,发出熟悉的叮叮声。
她立刻就笑了。
刚刚还是城里女孩打扮的池依依,转眼又变回诺布熟悉的模样。
而且因为她的耳饰,和诺布耳朵上金色镶嵌红宝石的耳环颜色相似,两人看起来像情侣。
诺布被这个想法弄得有些开心,笑意藏不住在上扬的唇角绽放。
池依依摸了一下耳朵上的耳饰:“这里没有镜子,好看吗?”
“那你把我的眼睛当成镜子吧。”
诺布似乎很清楚他的眼珠刚出厂般清澈的事情,二话不说就半蹲下来,好让池依依拿他的黑瞳当成反光的镜子。
池依依照上去,他还很给面子地说:“好看!”
“你是最好看的公主。”
“你把这个耳环衬得好好看。”
小废物哪经得起这么夸,笑得眼睛都弯了:“你是魔镜吗?”
“我是你的魔镜。”
一旁。
王杏琼和池雅莹躲在路边的灌木丛里,看着诺布和池依依的互动,气得都牙痒痒了。
晚饭结束过后,诺布拉着池依依去骑马,其他人又不可能骑牛,只能在家里等他们回来。
期间池雅莹不死心,拉着王杏琼就想上山,势必亲眼找到诺布和池依依的弱势。
否则她今晚都睡不着了。
两个养尊处优的女人费好大的劲才爬到山顶上,话都说不出来,四条小腿颤巍巍地抖动,还没来得及搞事就已经提前累死了。
“这两人的马怎么骑那么快啊!”
为了追马,王杏琼跑得头晕眼花,什么都看不了。
反倒是成年人池雅莹的体力好一点,可惜她注定是反派命——池雅莹好不容易踹口气,将目光投到两人身上,却一眼就看到池依依耳朵上的红宝石。
池雅莹毕竟是贵妇,经常收到品牌首饰秀场邀请,对珠宝品鉴有自我的一套心得。
一看到池依依耳朵上若隐若现的红光,她就知道,这是市面上可遇不可求的好品质宝石,晶莹剔透可以说是有价无市的程度了。
过去谁家有一颗这样的宝石,都会锁在保险柜里一代代流传下去。
诺布居然就这么随手拿出来,送给池依依了!
池雅莹羡慕得要咬手绢了,既气池亚鹃的女儿那么命好,又气自己的女儿不争气。
她看向一旁身上饰品空荡荡的女儿,毫无教育责任感地说:“王杏琼,你还不给我争气?你得多努力表现,让萧润宁给你买一个一样的。”
王杏琼闻言撇了撇嘴。
她看向不远处的池依依,心中竟然头一次有了和池雅莹不同的想法。
那就是…努力个屁!
池依依也没有在努力啊!在王杏琼的眼里,池依依唯一在做的事情,就是做好她自己。喜欢笑就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就张开口大声抱怨。
可无论是萧润宁还是诺布,都喜欢真实的池依依。
不像她们,假装温婉,假装善良,将自己的人生过得如同赤脚追逐驷马少女般的辛苦。
当然,介于长期被亲妈压迫,王杏琼并没有将这个想法说出口,而是将其深藏心底。
忽然,池雅莹听见山道上传来行走动静,赶紧拉着王杏琼一起,将身体藏进灌木丛里。
母女俩通过若隐若现的叶缝往外看,先是看到了一道钢铁暗色的影子,离得近了才听到轮子碾过落叶时发出的咔嚓咔嚓响声。
“少爷。”小张推得脸都红了:“咱们又不骑马,干嘛要上山啊?”
“我看看风景。”
即使是上山,萧润宁也依旧如同玉制美人一般,面不红心不跳——当然啊!因为他坐在轮椅上,全靠小张一人推着一车一人往山上走。
张德华:如果没有我,这个家就散了。
小张司机累得脸都红了,喘得如同一头老牛。
从没有过如此时候,小张竟然会那么羡慕一个残疾人,特别少爷这种有钱有权的残疾人,好不容易爬个山,费得也是下人。
按照萧润宁的说话,他让小张推自己上来是想看看山顶上的风景,可是他们在半山腰,就碰到牵着马从山上下来的池依依、诺布两人。
刚刚还一直催促小张走快点、走开点的萧润宁,立刻就不催了。
小张也终于得到休息的时间。
池依依看到萧润宁后有些吃惊,她将马缰绳塞到诺布手里,跑到萧润宁的身后接替小张推轮椅的工作:“你怎么跑到山上了,如果又顺着山路往下滑怎么办?”
“只要你不放手。”萧润宁轻声回复,语气温柔。
两人在说着他们之间的回忆,暧昧空气自成一体,这是初来乍到的诺布无法插入的氛围。
诺布刚准备说些什么,却被小张司机一个俯冲给挡住了,将他连拉带哄地越拉越远。
“诺布。”小张司机将诺布能看到池依依和萧润宁的视野,挡得严严实实,边说边拽:“我之前从来没有骑过马,你能不能教我一下呀?”
“可是…”诺布不想和池依依分开。
“我们不是朋友吗,怎么教我骑个马你就不愿意了?”小张司机说这话的时候还紧张呢,生怕诺布因此生气将他的十万块钱收回去。
还好诺布性格单纯。
他只当小张是真心实意想学骑马,于是跟着对方顺着山路往下走,再加上小张故意绕路,没多会功夫两人就消失在蜿蜒的山道尽头,将单独的空间留给池依依、萧润宁两人。
池依依想推萧润宁回去,萧润宁却摇摇头,表示可以自己走。
“上山下山而已,对我来说是小事。”萧润宁安抚道。
也幸好小张司机不在,不然他看到肯定伤心死了,大骂萧润宁重色轻友,双标!
池依依没事可干,干脆走在萧润宁的身边,给他展示诺布送给自己的纯银耳饰:“你看,这是诺布送给我的家乡特产,太好看了。”
萧润宁一转头,差点被水头超足的红宝石闪瞎眼了。
这居然是家乡特产…
什么家乡,金川吗?
当然,坦白这种损己只利情敌的事情,萧润宁是肯定不会做的,于是他默默收回视线,语气幽怨地说了一句:“还好。”
“只是还好吗,我觉得好好看呀?”
池依依故意摇晃脑袋,发出叮铃铃的清脆声音。
她试图让萧润宁发现首饰的好,却不知道这个男人正处于“嫉妒三阶段”的第一阶段,那就是:假装不在意。
萧润宁凝视着凹凸不平的地面,说:“嗯,它配不上你。”
“这样啊…好可惜啊。”池依依的心情没有因此被打落,反而乐呵呵地说起另一件事:“我还打算周末戴着它,和诺布出去玩呢。”
话音刚落,萧润宁的轮椅猛然刹停。
他的手指暗暗发力,深陷进皮质海绵的扶手里,只有这样才能竭力控制住脸上的表情,萧润宁侧目看向池依依,眼神里都有着一股子黝黑的哀怨:“周末出去玩?”
“对啊!”池依依没发现萧润宁跌宕起伏的心情,如实坦白:“诺布初来乍到,想去逛逛。刚好我来到京圈那么久从没出去玩过,两人可以搭个伙。”
这个理由很正常,也不暧昧,可是落在萧润宁耳中却是——
今天他们搭伙出去玩。
明天他们就敢搭伙过日子!
今天诺布送耳饰。
明天就敢送戒指!
…
不行!
萧润宁的拳头猛然收紧。
这才过了几秒钟啊,他的“嫉妒三阶段”就已经从“假装不在意”进化成“在意”了。
萧润宁看向池依依,一本正经地说:“你没看黄历吧,这周末会出现十年一度的厄运,所有人都应该在家里,不然会被冤鬼缠身…”
与此同时——
张德华为了学马摔了四五十跤,差点就跟他的少爷一样变成残疾人了。
这就算了,毕竟一切都是为了少爷的幸福。
可是当小张捉摸着时间差不多,该下山的时候,却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下山的路。他哭丧着脸,牵着一匹桀骜不驯甚至不给他坐上来的马,在山里晃来晃去。
“少爷,诺布,池依依,你们在哪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