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大学生的周末来了。
池依依从床上爬起来, 睡饱又正好完成每天躺十二个小时的任务,已经是中午饭点了。
她摸着平坦的肚子,忽然觉得很委屈。
——这个世界终究是辜负她了。
原本池依依是冲着玩全息游戏才来这个直播间, 结果随机分配的角色不玩游戏就算了,居然还要每天上课,还没有钱, 还住在离学校十万八千里的地方。
她在这里,完全感受不到有任何希望。
还不如在上一个世界当人气女明星呢!
池依依饿得在床上打滚, 却不知道直播间里有两个男人, 已经心疼得原则直线降低了。
一个是正在猫猫落泪的止森, 一个是好不容易下播、不顾精神紊乱风险观看直播的司礼。
可他们除了蹲守在直播间里, 看着池依依饿肚子, 什么事都做不了。
星体的直播间自成数据子世界,一旦开启, 世界一流的黑客都无法将其暂停或者打开。
这种走完全部剧情流程才能结束的设计, 也是为了保证主播和幸运观众的安全。
刚开始司礼和止森还会嫉妒傅临树和韩谕,看他们的眼神就像大老公们在看小老公们,又酸又恨还有一点儿怨气。
可现在, 他们只希望这两人能懂事一点, 赶紧把池依依的生活条件改善起来啊!
…
在廉价出租房内响起第二道咕咕声后,池依依终于舍得下床了。
她决定如同穿书第一天那样,出去找点好吃的。
不过这次她学精了。
因为知道富人区附近没有廉价美食店,只有难吃的要死、还没有抽奖的废物全麦面包, 所以池依依特地转了三四趟巴士, 专门跑回学校炫饭。
众所周知, 为了吸引学生消费, 学校附近的食物是最好吃便宜的。
池依依的目光很快锁定了一家米粉店。
她正准备跑过去饱餐一顿, 却被一个身量只有一米五的秃头大叔拦住了。
…这个场景莫名有点眼熟。
池依依看着对方的身高,看着那只剩下几根碎发的倔强光头,“爱德华”名字已经在她唇齿间酝酿而出了。
结果秃头大叔忽然拿出名片,自我介绍说:“美丽的小姐,我叫刘德华,是您身后这家咖啡店的老板。”
…
刘、刘德华?
行叭。
赛博背景叫爱德华、未来现代叫刘德华,那以后在西幻世界遇到,岂不是要叫德华斯基,玛丽苏校园叫欧阳德华…
…居然毫无违和感!
池依依都开始寻思,要不要给自己换个名字了。
譬如叫姨姨之类的,一开口就占尽男女主的便宜。
刘德华拦住池依依不是为了搭讪,似乎是打算给她介绍工作:“刚刚远远看到小姐你,就觉得你长相出色、能力过人…看你模样似乎是大学生,不知是否需要一份兼职呢?”
哎哟。
德华倒退十年都变成功人士了,讲话文绉绉的。
因为是老熟人了,池依依“好脾气”回答道:“需要的,你有什么岗位呢?”
“实不相瞒鄙人开了一家咖啡馆,正缺少一位漂亮的咖啡师,我看您应该可以胜任。”
池依依当机立断:“不好意思,我拒绝。”
德华傻眼了。
要知道在大学城里兼职咖啡师,因为地理位置好工作清闲,一直都是大学生的热门岗位,结果池依依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了,“为、为什么啊?”
“不会泡咖啡也懒得学。”池依依的口吻,嚣张得像她才是咖啡馆老板。
德华都差点以为这是他从未见过面的私生女了,怎么一点儿客气都不讲:“不会咖啡…不会咖啡也没关系啊,你可以来我们店里擦擦桌子…”
擦桌子总会吧?
池依依摇头:“不会打扫。”
“那负责把客人要的蛋糕切出来…?”
“我不会用刀,因为从没下过厨房。”池依依用她那澄莹的眼瞳看向德华,眨巴眨巴的。
这放在平常可能是表示无辜、无奈的眼神,放在当时当下莫名有种挑衅的感觉。
就是那种“我就不信了,你能找到本废物能做的工作?”的挑衅。
德华的胜负欲都被激起来了:“给店里的植物浇浇水?”
“我去年植树节被工作人员赶出来了,因为我在属于树木的节日里弄死了他们。”
“按照客人需求更换音乐CD!”
“我是电器杀手!”
好好的兼职面聊,莫名其妙变成了battle——德华绞尽脑汁想,池依依老实巴交地烂。
一圈细数下来,偌大的咖啡馆居然没有小废物能干的岗位。
两人聊到最后,连德华都被池依依带得一齐开摆了,随口说道:“那要不然你来当老板好了。”
他就是开玩笑般随口一说、哪知道刚刚还呛声的池依依,忽然就不说话了。
她不仅沉默,还露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正经微笑。
这自信满满的表情,就好像在说:“老板岗位听起来有点意思,我拿走了!”又或者是:“既然你也可以当老板,那我也可以。”…
这是故意挑这个时候沉默搞他心态的吧?
来自废物的认同,太扎心了。
就好像被帅哥告白时会洋洋得意,被丑男倒追会怀疑自己——被废物认同了的德华,自信心正在逐渐下跌。
&
咖啡馆内。
傅临树正在漫不经心地擦拭着马克杯。
从挂韩谕电话到现在已经过去24小时了,他也从最开始迷茫无措、到现在的冷静自持。
虽然一直没回复韩谕的信息,也没有接对方的电话,但是经过一个晚上的独处和思考后,他原本跌宕起伏的内心世界似乎又变回刀枪不入的样子。
今天早上,他还主动给韩谕发了“早安”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现象。
傅临树觉得,只要他努力戒掉池依依,就能很好地维持友情、爱情之间的平衡。
可是如果选择和韩谕多年来的友情,势必要放弃池依依,这么多年难得有他在意的女孩,他真的要放弃吗?
如果不放弃,岂不是给兄弟戴绿帽?
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傅临树从早上开始就很心不在焉,干什么事情都无精打采。
门口铃铛声响起,他习惯性对着空气喊了一句“欢迎光临”。
淡漠眼眸朝门口方向看过去。
触及门口少女的瞬间,他的瞳仁如同烟花逝去一般猝然收缩,毫无预兆地看见这么一张这些日子里来令他魂牵梦萦的脸,哪怕是双休也毫无化妆品的点缀,如同雨水下湿漉漉的花,干净漂亮到极致纯粹。
刚刚还平稳的心脏,又开始砰砰直跳起来。
是池依依。
可是池依依不住在学校,怎么会在双休日出现在这里?
傅临树下意识就想走出柜台迎接她,半道又顿住脚步,迈出去的右腿也缩回去了。
打脸来得也太快了吧?
他微微垂下的眼眸像在痛斥自己。
最讽刺的是,傅临树还以为自己经过一晚上铺垫,已经可以自然而然地放弃池依依了…结果今天一见到对方的脸,他就控制不住地思潮涌起,彻夜难眠后的下定决心全部白费。
他不出去,老板却带着池依依走过来了:“从今天开始,依依就是你的同事了。”
傅临树:?
这剧情巧得像在逼他当小三。
他连忙将杂然无章的思绪丢开:“是兼职咖啡师吗?”
“不是。”老板露出了一个生无可恋的表情,“当吉祥物。”
什么玩意??
十分钟后。
傅临树一脸迷茫地将沙发搬到咖啡馆门口,池依依拿着一杯员工免费的饮料坐在那里,偶尔喝喝咖啡、偶尔玩玩手机、轻松舒服得不像一个工作。
…招这种员工的老板,岂不是大怨种吗?
傅临树看向怨种,德华老板似乎对池依依当吉祥物的事情非常满意,理直气壮地回复:“我也没办法,谁让她既不会搞卫生,又不会煮咖啡、没下过厨房不擅长刀工、植物杀手,电器破坏王…不让她当吉祥物,难道让她当老板吗?”
这样德华真的会哭死的。
傅临树沉默片刻后,合理反问:“你其实可以不请她。”
“…”德华老板闻言,露出了一个“你特么说的是人话”的惊骇表情:“她很漂亮欸!”
“当年我请你当兼职,也只是因为你长得帅。”德华看向咖啡馆每一个角落扎堆的少女,满意地说:“因为你的加入我们咖啡馆的营业额达到303%,是时候赚一些男大学生的钱了。”
傅临树对老板的话不予苟同。
他知道池依依很漂亮,但这个认知的前提,只是对方正好符合他的审美而已。
并不是所有男生都喜欢池依依这一款,更不可能因为她坐在门口现场摆烂,就冲进来…念头还没来得及在他脑海里过完,傅临树就看到三四个结伴出行、应该是出去拿快递的男生,正站在咖啡馆门外怔怔看着池依依。
几分钟后,他们之间毫无交流、却不约而同地走进来了。
这些人甚至不敢直接找池依依搭话,只敢买几杯咖啡,坐在不远处的座位上偷偷观察她,脸上端的还是那种敬仰圣女的目光。
又过了几分钟,又有好几个男生进来。
基本上只要在咖啡馆经过,余光无意间扫到池依依的男生,都会进来买一杯咖啡。
因为客流量突然变多,傅临树在柜台里来回点单、做咖啡,忙得眼前画面天旋地转的。猛然间他意识到了——关于池依依是万人迷,而他的竞争对手可能不只有韩谕的这件事。
不知道为什么?
得知这一点后的傅临树,居然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大概是比起明抢兄弟的网恋女友,混在一群人中间暗暗发力,会让他的良心好受一点吧。
就连傅临树自己都没发现,他那关于友情、爱情的天平已经失衡。
他现在是在乎韩谕的感受,与生俱来的道德感自缚,才能努力克制住自己不去找池依依,但是这种事情就像是老师阻拦早恋学生一样,越是克制,将来只会反弹得越厉害。
德华老板在后厨忙不过来了,想让其中一个兼职进去帮忙。
他戳了戳傅临树的胳膊,说:“依依是新来的,要不然你带一带她?”
老兼职带新兼职一直都是咖啡馆的传统,师傅徒弟的关系也有利于双方的熟悉和默契。
换做之前傅临树肯定神情冷淡、内心乐意地答应了。
可是今天他沉默许久后,微微垂下头颅,语气闷闷不乐地说:“我要做咖啡,你找别人带吧。”
“这里不就我们三人,哪还有别人啊?!”
没有任何时候,比今天更让德华觉得自己像一个怨种。
可是他看着傅临树那张帅气不自知的侧脸,脾气都发不出来了,今天他就当这个怨种了:“行,那你先忙,我带着依依进厨房转转。”
“依依。”
池依依应声转过头,傅临树连忙假装擦桌子,不敢直接对上眼神。
德华对池依依招招手,她就跟着一起进厨房里面了。
池依依问:“要做什么?”
德华指着水槽的咖啡杯。
就在池依依以为老板要叫她洗杯子的时候,德华反主为客,明明他才是老板却卑微地问:“我来洗碗,你负责把洗好的杯子拿起来,用抹布擦干净水…这个能做吗?”
一句“这个能做吗?”说尽老板对废物兼职生的恐惧。
换做一个有良心的废物,可能就把抹布接过来,并且放下类似“我试试看!”的豪言了。
可是这个废物是池依依。
作为一个开会时夸夸鼓掌、散会后才说方案不合理的职场小废物,池依依选择深鞠一躬:“对不起老板,我能力有限。”
神特么能力有限。
德华差点给气笑了,他把杯子从水池里拿出来,用抹布转一转,“你看!这不就擦好了,还要什么鬼能力啊!”
“哇!”明明只是擦了一个杯子,池依依却露出了一个“德华攻破了困扰专家数百年的数学难题”的表情:“老板好厉害啊!”
被美女用这么亮晶晶的眼神看着,刚刚还处于愤怒边缘的德华,忽然就膨胀了。
“这也没什么,很简单的。”德华说是这样说,身体却很诚实地拿起水池的另一个杯子,用抹布将玻璃擦拭得嘎啦作响,“你看,又干净了!”
“好厉害啊!”
“我还有其他擦杯子的办法,擦得更干净…”
池依依双手合十、用指尖轻轻鼓掌:“居然还有这种办法,真不愧是老板!”
“哎哟这也没什么啦!”德华被捧得人都飘了,不知不觉一个人就把杯子全洗完擦完了,“新买的咖啡豆到货了,我给你演示一下怎么装袋吧!”
“好啊!”
…
厨房和吧台隔着一道厚实的隔音门,傅临树站在咖啡机旁边什么都听不到。
犹豫片刻后,他悄悄拉开一点点门缝,好让对话声传出来。
…他不是过度关心兄弟的网恋女友,只是在担心同事而已。
傅临树为自己找好了借口。
不过听说池依依从来没下过厨房,厨房的工作她能做好吗?
虽然厨房比起柜台的工作清闲、自由很多,但是锅碗瓢盆等能伤害到女孩的意外太多了。
而且德华不爱给厨房搞卫生,地板滑溜溜的,如果池依依走在里面摔倒了怎么办?
明明下定决心不当师傅的傅临树,站在外面却比任何人都担心她。
忽然。
一声杯子打破声响起。
隐约还夹杂着女孩的轻声惊叫。
根本没有给大脑反应的时间,等傅临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人已经站在厨房水槽跟前,右手抓住池依依的手腕、上半身微微俯与女孩保持平视:“你没受伤吧?”
厨房里忽然多了一个人。
池依依表情微滞,没反应过来。
傅临树却以为池依依伤到那里了,沉着眼眸上下扫过池依依露出衣服之外的赤.裸皮肤,没有看到可怖的伤口,他才暗暗松一口气。
“那个…”
一旁的德华忽然出声:“打破杯子的人是我,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我没有受伤…”
后半句好像完全没有说的必要。
因为傅临树得知实情后,紧绷下颚线肉眼可见放松下来,完全不关心德华有没有受伤。
…不是,你俩演电视呢!
能不能多关心一下给你们出粮的老板?
德华心里苦。
特别是他打碎玻璃,还要自己拿扫把清洁碎片的时候,心里更苦了。
因为这个杯子意外,傅临树不敢离开厨房,他怕下一次打碎杯子的时候就没那么幸运了。
如果因为他那矫情的道德感害得池依依受伤,傅临树都不知道自己会有多后悔。
于是他将厨房门一整个打开,这样就可以一以做咖啡、一边照看池依依的安全。
不过很快。
傅临树就知道他这样暗戳戳的照顾,毫无意义。
因为池依依是一枚非常会照顾自己的废物。
就算老板站在她身边,她也要坚持“不亲自干活”原则的铁废物。
德华在厨房里忙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才把咖啡豆装好小袋,准备将它们放到货架上,“依依和我一起上架咖啡豆吧?”
没有动静。
德华扭头一看,就看到池依依抱起一小袋咖啡豆,然后袋子破了。
他费老劲才装好的豆子劈里啪啦掉在地上,就跟德华的眼泪一样无处可去地肆意流淌。
最让人高血压的,不是洒落一地的咖啡豆,而是池依依说的话。
她把咖啡豆交到德华手上,语重心长地说:“正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老板应该的。”
“德华千万不要去书店,我怕你看到一本名为《不会带团队,自己干到死》的书,心理不平衡啊…”
“还愣着干什么啊,还不快把咖啡豆摆上去?”
池依依露出一副“我如此器重你你居然辜负我”的表情,德华莫名其妙就接过咖啡豆,按照她的指示摆在货架上面:“放、放在这里吗?”
…
等等,他为什么要听池依依的话?
池依依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再往右边一点,不对,往左边一点好了,位置又偏了!你作为老板连这么小的事情都做不好,还怎么管理员工、管理下属…”
于是德华干得更卖力了。
傅临树就站在不远处,怔怔望着这一切的发生,身形不由得后退一步。
…
好可怕。
这是什么职场反向PUA?
看着德华作为老板,既出钱又出力,已经是不能单纯用一句“怨种”来形容的人间疾苦。
应该说是“怨种老板还招了一个刺客员工,一言不合就会被背刺”…
傅临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这种闻所未闻但异常和谐的雇佣关系发生在他面前。
忽然,他和德华老板对上眼神了…
如果傅临树对人类眼眸情绪的理解没错的话,老板这快速眨动的眼神,应该是求救信号。
但介于这位废物刺客是他的暗恋对象,傅临树和老板沉默对视好一会后,缓慢挪开目光,决定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就连老板眸光逐渐灰暗也不为所动。
对不住了。
只要池依依开心就好。
其他的人的生与死有什么关系呢?
——啊,傅临树恍然大悟:原来他比想象中还要重色轻友啊。
经过厨房这么一闹,老板也不敢池依依干其他活了,生怕她把这间小小的咖啡馆烧了,只让她坐在门口前安安静静当吉祥物,至于玩手机还是发呆,老板都懒得管了。
于是整整一下午,咖啡馆里都充斥着斗地主的声音。
“顺子!”
“王炸!”
“我赢了!日进斗金!”
…这是合理的吗?
先不说老板在厨房里累生累死,兼职坐在门口正大光明摸鱼。
就是说池依依这么废的人,怎么能从第一盘到晚饭时间,一.盘.都.没.有.输.过??
期间傅临树忙完给顾客下单和制作咖啡的活,装作不经意地拿着拖把,走到池依依身边。
就瞧见她盯着屏幕成千万上亿的欢乐豆,感叹说:“如果我的钱和欢乐豆一样多就好了。”
很真实。
因为他也想。
此时在后厨忙活一天的老板走过来,身心俱疲地拍拍傅临树的肩膀。
“马上到池依依下班时间了,你送她回去吧,听说小姑娘家挺远的不安全…”
傅临树:…?
他抬手看手表:“可是现在才18点。”
兼职生刚在店里吃过两餐,按理说应该要兼职10个小时以上才对。
譬如傅临树,他双休要在咖啡馆兼职12个小时。
“池依依不一样…”说起这个,老板就像那些被骗买保健品还不敢跟家里人承认的老人,一脸的扭捏不好意思:“我答应她每天上班时间五个小时,还要包两餐。”
傅临树:…
虽然不想承认。
但是这一刻,他也发现了当美女真好。
“我们要回去了吗?”池依依一听到下班了,手机游戏关得比谁都快:“傅临树,走吧。”
傅临树一愣。
原本只是前辈送后辈回家的小事,被池依依这样连名带姓,说着“我们回家吧”这种话,傅临树心中升起一缕微不可察的幸福感,
当然他并没有把这种隐晦情绪表现出来,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两人行走在地铁站的路上。
越靠近站口,池依依越显得闷闷不乐。
她和什么心情都藏在心里的傅临树截然相反,无论开心还是不开心,统统表现在脸上。
也是因为她这么直白,才能被母胎单身二十年的大直男傅临树察觉到。
“怎么了?”
“不想坐地铁。”
池依依长叹一声,发出穷苦的声音:“我来这里后,都坐了一二三、十次地铁了!”
“十次地铁啊…”
傅临树陷入沉思。
两人没有说话,所以也不知道对方的脑回路在错误的方向越走越远。
池依依的意思——我穿书到现在才几天啊,就坐了十次地铁了。
傅临树的理解——她来这里上大学那么久,只坐过十次地铁。
…
小土狗抿了抿唇。
这颗只处理过数学难题的大脑,正在抽丝剥茧地回忆那为数不多的社会知识。
譬如——听说城里的女孩出入都喜欢打车。
像池依依这么精致的女孩,让她陪他坐地铁回家,似乎不太好吧?
而且下班高峰地铁的空气很不好,池依依连厨房都呆不下去,肯定很不喜欢…
就这样,明明池依依就是随意发牢骚,谁想到傅临树居然主动停下脚步,正儿八经地说:“那我们不坐地铁,打车吧。”
“…?”
这是什么天降馅饼。
“真的吗!”池依依眼眸亮光闪闪:“我们可以打车吗?”
傅临树郑重点了点头。
似乎打车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随手做出的轻松决定——然而事实上他从没打过车。
好在大学区虽然是郊外,但因为学生人流量大,随手一拦就能截到出租车。
傅临树先给池依依开门,让她坐在后座,然后他才走到副驾驶位坐下。
好像是老天为了奖励傅临树的识趣,他的位置居然放置了一块后视镜,正好能看到后座——池依依一直在看窗外景色,唇角从上车开始就没放下。
女孩这种直白的开心表情,对于傅临树来说就是最大的奖励。
他因为池依依的开心而开心。
忽然,手机震动声响起。
傅临树的手机没有设置密码,不用打开锁屏就能看到是韩谕的消息,他应该是刚刚起床,给他发了一个[早啊]
…
啪。
傅临树直接关掉了锁屏。
眼不见为净,早上就不应该给他发早安的。
也是因为傅临树突然的良心作祟、刻意回避韩谕,导致他没能看到韩谕的第二条消息:[我昨天想了一个晚上,做出一个你肯定会开心的重大决定!]
过了几十秒,傅临树没有回复。
韩谕又撤回了这条消息,说:[算了不跟你说,晚点直接给你惊喜]
…
摩天大楼的阴影从出租车顶上飞快掠过,光暗快速变化,郊区到富人区的街景大跨越,吸引着池依依全副的注意。
而傅临树却无暇看风景了,他在盯电子板上价格的跳动。
三位数、三位数了!
啊,第三位数又上升了一个数字了!
恭喜这位数性恋大学神,今天终于发现了数字的恐怖。
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让傅临树感觉“小数点进一位”和“100变成200变成300”这两件事,比任何数学难题更刺激他的肾上激素。
他感觉大脑开始缺氧了。
三十分钟后。
出租车停靠在富人小区内。
傅临树眼看着窗外与他平凡穿搭截然相反的流水线高楼,本来还想下车送池依依回家,莫名的自卑笼罩着他。忽然迈不动步了。
好在池依依家就在小区门口,几步路就到了。
“那我先回家啦?”
池依依下车后没着急走,而是俯低身体,隔着车窗和傅临树说话。
傅临树一时不查,正好靠在车门望出去。
两人距离倏然拉近。
她离得那么近。
光线朦胧的路灯,那些灰尘遮掩下闪着暗光的暖黄色光线穿过,两人能勉强看清楚彼此,唯有双眸和汗津津的一小块脸颊尤其鲜艳,它们在黑暗中闪烁着精光。
这一刻哪还有什么数字,池依依占据他全部心念。
“谢谢你,傅临树。”
池依依忽然露出的笑容,惊醒了傅临树——韩谕的脸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放在裤腿旁边的拳头一再握紧,指甲陷入皮肤带来疼痛感,才能勉强收住已经浮现在脸上的欣喜和喜欢。
一直不说话也有点奇怪,傅临树手忙脚乱地转移话题:“那周一课堂上见。”
谁想到一提到上课,池依依立刻就蔫了:“我跟你说谢谢,你居然提醒我周一上课。”
“我不是这个意思…”傅临树懊恼。
心弦高度紧绷的结果,就是傅临树控制不住他的表情管理,后悔的表情太明显了。
池依依看着他那跟委屈小土狗一样的表情,好笑地伸手进车窗里,挠了挠对方的下巴:“知道啦,我走啦。”
她转身离开车窗,一边离去一边潇洒扬扬手。
只留下因为被女孩挠下巴、而疯狂心动的傅临树在原地。
他坐在副驾驶上身形僵硬,眼睛死死盯着池依依离去的背影,过去运行流畅的最强大脑,如今只剩下“回味挠下巴的触感”这个指令了。
他学着池依依的动作,自己给自己挠了一下,什么感觉都没有。
明明刚刚池依依挠他的时候,耳边完全静音,只剩下咚咚咚的心跳声来着。
“小伙子,是不是要掉头回学校?”
司机的忽然发问,打断傅临树的思绪。
傅临树眼看司机身旁数字不断跳转的电子屏,沉默片刻后说:“不回去,一会儿我下去。”
学校到富人区横跨两个大区,一次的打车费是他三天的生活费,送池依依的话这钱花得值,送自己的话就显得有些矫情了。
傅临树等了好一会,等池依依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小区门口,他才慢吞吞下了车。
他抬手看一眼手表。
还好,时间宽裕。
老板知道池依依家住的远,给了他三个小时地铁往返的时间,而他打车只花了三十分钟,意味着他有两个半小时慢慢走回学校。
“滴——”
出租车司机从傅临树的个人账户上扣钱了。
他一边记账一边打开消费记录,一连串的个位数消费,忽然出现一个三位数的高额数字,简直不能再明显了。
傅临树长叹一声,将这笔高额消费写进记账本,并在每个池依依兼职的日子做好标记。
不出意外的话,这笔费用将会成为他的日常支出。
…当然。
这只是前辈想照顾后辈的心,绝对不是他在觊觎兄弟的女朋友。
傅临树第N次为自己找好借口,却不知道他的好感度变化,诚实反馈到直播间系统提示——[傅临树好感度:60]
【我第一次掏干净口袋送女孩打车回家,自己走路回家还能涨好感度的…】
【懂了,写作男德,读作怨种!】
【让我们恭喜池依依,打出了“小土狗男主疯狂打工供仙女享受”的剧情!】
…
傅临树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富人区。
临离开前,他回头看向一眼那些华贵的高楼,是池依依住惯了的地方。
过去漫无目的的学习生涯,似乎多了一个物欲的目标。
&
池依依回到家,立刻躺进全息舱里。
哪怕再苦再累也要熬夜玩游戏,确保小废物的品格始终如一。
刚进入游戏大厅,还没来得及推开俱乐部的门,池依依就收到一条迫不及待的群聊信息,聊天室内的成员都不是她认识的ID。
奇怪。
难道是上次答应的甜妹吗?
池依依有些摸不着头脑,干脆直接点同意进入群聊。
《赛博求生》的群聊有好几种形式,一种是见面聊天,接受群聊申请后会进入虚拟吧台;一种是纯音频群聊,面前会有聊天光屏,虚空中会传来聊天室内的对话。
池依依进入的聊天室就是第二种。
她刚打开聊天光屏,就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太对了——群内有几个看不出男女的玩家ID,正用文字高频输出着什么东西,随意扫上一眼都觉得戾气重。
见她进来了,其中一人立刻切换语音。
[丑八怪来了啊,我就是想看看你长什么样才拉你的]
[居然还用系统脸,是对自己的长相有多不自信?]
[笑死,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200%美颜都救不回来的脸?]
…
什么玩意???
池依依沉默一瞬后,双手覆上光屏,直接在聊天室里…外放了《大悲咒》
“拿摩惹纳,达拉雅雅…”
“去除烦恼,净化心灵。”
聊天室脏话连篇的玩家集体顿住,沉默发酵。
她这是…
在超度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