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帘后面的周文没有动静, 宋清河只好又蜷缩在被褥里。
外面的冷风一个劲的吹,吹的就像小鬼在嚎叫似的,知青处的大门吱呀吱呀的响着。
地上的寒气, 透过了下面的被褥,弥漫了上来。
紧接着,是啪啪啪的大雨,砸在了屋顶上。
宋清河只有一床薄被子,在地上冻的有些瑟瑟的。
过了好一会儿,
“你上来吧。”
听到周文的这句话,宋清河动作极快的掀开被褥,然后抱着被褥来到了布帘后面。
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
周文还没反应过来, 他已经上了炕。
并且他叠的被褥, 是紧挨着周文的。
第二天醒来后,宋清河很自觉的把俩人的被褥都叠了起来。
周文的被窝,后半夜压根没有人,很冰凉。
就在宋清河给周文烧水的时候, 南岭农场的场长梁守义骑着自行车,自行车上还挂着一个公文包找来了。
“宋知青……”
宋清河正在捅炉子, 这些天, 生炉子做饭越发的熟练了, 他听到有人喊他, 一抬头见是梁场长。
梁场长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梁场长, 你来了?快进来坐。
我这炉子快捅好了。”
院子里的知青们都好奇的看着这个拎着公文包干部模样的人。
尤其是齐斌,他拿着刷牙缸子, 也不走了, 就站在那往这边瞅, 心里忍不住纳闷这个来找姓宋的到底是啥人。
“你们说, 那个来找宋清河的是谁啊,他来找他干啥?”
齐斌总感觉对方有点眼熟,像是在哪见过似的,可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这个谁知道啊。”
被他拦住的知青,也是第一次见这个人来找宋知青。
“让让。”
江胜利单手插着兜,一手拎着刷牙缸,不冷不淡的瞥了一眼挡着路的齐斌。
齐斌不敢招惹他,心里忍不住骂娘,这么宽的路不走,非要走他这,脚上实诚的很,乖乖的让到了一旁。
盯着那个江胜利的背影,他忍不住磨起了牙,迟早有一天,他要让这个江胜利好看。
齐斌是个心胸狭窄的人,人又自私,凡是得罪过他的人,都被他记在了小本本上。
头一个就是抢了他心上人的宋清河,第二个就是这个江胜利。
……
“宋知青,没想到你还自己做饭啊。”
梁场长说不出的诧异,因为他不像自己生炉子做饭的人。
正巧,这个时候去外面刷牙的周文回来了。
“是你?”
梁场长明显还记得周文,周文看了他两眼,也认出了他。
他就是南岭农场的场长,之前坐在来南岭的火车上,她就感觉他很眼熟。
到了石圪村后,她听刘燕子她们提起农场,这才想起来他是谁。
“梁场长,你们认识?”
宋清河看向这俩人。
“认识,咋不认识啊,她来这插队,我和她还有另外几个人,坐在一个车厢里。
我还吃了这个女同志的糟鱼,还有橘子……不对,你们这是?”
梁场长刚进到这个屋里的时候,就见屋里的东西很多,有两张桌子,一张桌子摞着很多书,整洁的很。
另外一张桌子的墙上,还挂着一面镜子,桌子上都是瓶瓶罐罐的东西。
他知道宋知青一个人住的,这怎么看,怎么违和,但一时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这是我爱人,我们前不久登的记。”
宋清河看了一眼周文,向梁场长介绍道。
“这是南岭农场的场长。”
“我就说咱们还会再见面的,没想到,再见面,你已经是宋知青的爱人了。”
梁场长到现在,还惦记着她的糟鱼哪。
“梁场长,你好,没想到你就是梁场长,之前听人提过您。”
周文和他客套着,知道他来找宋清河是有事,就想先去红梅那,把屋子让给他们。
“你留在这,我们出去说……”
宋清河把周文拉到了一旁,声音很低,
“你先吃点饼干垫垫,我一会就回来做饭。”
他声音再低,还是被梁守义听见了。
这一大早上的,就听这个宋知青哄爱人,他尴尬的看着墙,装没听见。
真是想不到,这个宋知青私下里竟然是这样的人。
俩人走在田间的地头上,说着事。
梁场长这次来,是受县长的委托,来请他去北陵那里搞水利的,听说是秦政委亲自给县长打的电话。
他见宋知青不说话,就隐约看出了点他的想法,
“到时候,让小周同志搬到农场去……我也理解,你们这刚登记,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感情好,不舍得分开。
那个北陵离农场也近,你隔三差五的能回来一次,宋清河同志,你要是不去,我可就没法给上面交代了……”
梁场长带着恳求,县长和他说了,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做好宋知青的工作,只要是他提的要求,甭管是啥,都答应。
听说这个宋知青是去年来到这个地方的,他总共就见过他一两次面,最近一次见面,还是在修水库的时候。
这样有学识的人,呆在乡下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可惜了。
他画的手稿图纸,就连县长从外面请来的王技术员都夸,也不知道人家政委咋知道了他,指名点姓的来要他去。
等他回来后,周文已经做好早饭了。
“怎么不等我回来做?”
周文做的早饭很讲究,跟在她奶奶身边久了,习惯性的摆盘。
煎的鸡蛋饼,切的四四方方的摞在一块,然后沿着盘子,摆成了一朵花的形状。
还蒸了三个发糕,煮了一锅米粥,又煎了一盘豆腐,豆腐被煎的金黄焦酥的,上面还撒着翠绿翠绿的葱花。
这是宋清河第一次知道她这样会做饭,并且做的饭像人一样的秀气。
“坐下来吃吧,我都靠你养了,总不能饭也让你做。”
周文把筷子递给了他。
“好香啊……这做了啥好吃的?”
“人周同志刚刚煎豆腐哪,有媳妇的人就是好啊,人家不仅长的好看,还这样的会做饭。”
院子里的单身男知青们要疯了,他们之前以为周文是那种啥也不会干,十指不沾春阳水的女青年。
但没想到,人家不仅会干,还干的这样好。
之前宋清河不在的时候,她都是和王红梅搭伙,躲在屋里做饭,门和窗户都关掉,只打开后墙上的窗户通风散味。
或者是,她去王红梅哪。
院子里的男知青都没怎么见过她做饭,都以为她做不好。
齐斌气的眼都红了,在门口泄愤似的洗着衣裳。
那个姓宋的就是个小人,别看长的挺正经,一肚子坏水,也不知道和他的心上人说了啥花言巧语,骗的她和他登了记。
这种人,就是书上说的那种伪君子。
齐斌一边搓衣裳,一边嘀嘀咕咕骂着宋清河,直到端着盆子过来洗衣裳的江胜利过来,他才闭上了嘴。
宋清河关上了屋里的门,隔绝了外面的目光,吃完饭后,他把梁守义找他的事和周文说了一遍,征求着她的意见,
“你要是不希望我去,我就不去了。”
就像是一个丈夫在问自己的妻子一样。
明明他们是假结婚的关系,谁要干什么,对方都没有立场去管。
“你想去就去,去了之后,能多认识些女同志,到时候,咱俩也能解除婚姻了。”
周文的语气里有些酸,上辈子他去了那之后,就和一个女技术员不清不楚的。
后面,她好好惩罚了他一顿,才稍微解了点气。
宋清河见她这样说,欲言又止的看了她好几眼。
他对她的心思,难道她还不明白吗?
是她心里还惦记着旁人,他都没说啥。
“小文,小文,快出来看啊……”
外面传来王红梅的声音,周文走了出去。
“走,快看热闹去,黄晓霞的娘出墙了……”
王红梅抓着周文,就随着人群往枣子林那边跑。
吴英子和刘庆花跑在了最前面,就连男知青都跑来看热闹。
这怎么还提前了?周文记得上辈子是一年后这个事才被撞破的。
也不是在枣子林,而是在玉米地里,被偷玉米的男知青给发现了。
然后知青处和村子里都传开了。
等俩人到了枣子林,里面已经挤的都是人了,吴英子和刘庆花跑的快,在前面占据了一个有利的好位置。
在前面踮着脚,让周文和王红梅俩人过去。
有的男知青,为了看热闹,甚至都爬到了旁边的大树上。
俩人挤到了吴英子和刘庆花身边,往里面瞅着。
只见李二娘穿着个花裤衩,她的裤子被挂在了枣树上,好在上身还有件能遮羞的褂子。
陈宽的情况就比她严重多了,有裤子,上面光着,双手环胸,冻的缩着个脖子。
这俩人就那样坐在草窝堆里,脸色煞白煞白的。
李二娘甚至捂住了脸,没脸见人。
张麻子他们在旁边把着,不让走,他已经让人去喊村长黄老汉去了,还有队长黄爱国。
村子里出了这样的丑事,偷人的还是村长的媳妇,生产队队长的娘。
闻讯而来的村民都忍不住咋舌,
“哎呦,这真看不出来啊,平时这俩人走的也不近,也没有苗头啊……
尤其是爱国他娘,压根就不像干出这种事的人。”
“老汉才不像哪,他平时多老实巴交的一个人啊,这吃了雄心豹子蛋了,咋有胆子和爱国娘搞在一块啊。”
在她们的印象中,爱国娘,也就是李二娘,平时和谁都不咋红脸,但人很精明。
在黄家,就连村长黄有德有的时候都听她的。
而那个陈宽,平时话不多,性子又好的很,就是一个老实人。
再加上,这俩人年纪都那么大了,一个已经有三个儿子一个闺女了,另外一个也有个儿子。
这俩人都有自个的男人,媳妇……
“黄晓霞那闺女还没说婆家哪,陈老汉的儿子大柱也没谈对象,这俩人做出了这样的事,往后,可苦了这俩娃了。
摊上这样的娘,爹,往后谁还给他们介绍对象啊。”
原本黄晓霞的名声都不好了,这下更没有人给她介绍后生了。
“都这么大把年纪了,真是不害臊。”
周文和王红梅,还有刘庆花,吴英子都专心致志的听着村民的议论。
“你们不知道,俺早就看出这俩人不对劲了,这俩人就像商量好的似的,一个在后山放羊,一个在后山割猪草。
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在同一个时候去。”
“你这样说,俺也想起来了,这不是一次两次了,俺之前也碰见过……
俺地娘啊,去年,俺就见她们一前一后的钻进苞米地里。”
那个时候,刘大娘没有多想。
因为苞米地大了去了,再加上,李二娘手里挎着个篮子,手里还拿着一把镰刀,她以为她是进苞米地干活的。
“照你这样说,他们俩早就勾搭上了?”
“你们都是后面嫁过来的,不知道当年的事。
当年,这俩人就互相有意思,爱国的姥爷姥娘,嫌弃大柱的爹家里穷,硬是把他们的闺女嫁给了有德……”
村子里年纪大的人,还记得当年的那些事。
说着说着,黄老汉和黄爱国还没到,倒是陈老汉的儿子陈大柱和媳妇张婶子跑过来了。
“爹,爹。”
陈宽听到儿子的声音,羞愧的低着头。
陈大柱扒开人群,挤了进来一看,他爹和黄晓霞的娘,衣衫不整的坐在地上。
刚刚有人去他家里和他说这事,他正在家里赶着牛拉磨,听到他爹偷人,他压根不信,还把好心来报信的人给踹了一脚。
可来到这后,亲眼看到,他整个人都被惊傻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爹这样的人,会背着他娘……
陈大柱已经不知道说啥了,他的嗓子眼被堵住了,村子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干这事,但那个人不该是他爹。
他爹那样的老实,每天只知道上工,然后回家吃饭。
他娘爱唠叨人,他爹也不和他娘还嘴,就那样听着,只有忍不下去的时候,才会和她拌几句嘴。
家里的大事小事,差不多都是他娘当家做主。
他爹就像一头老黄牛一样,压根没有花花肠子,也不会油嘴滑舌。
这样的人,咋会弄出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