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 天气渐渐冷了起来。
之前周文她们来到石圪村的时候,已经是九月中旬了。
那个正是乱穿衣的时候。
有人穿短袖,有人穿长袖。
如今周文已经穿上了毛衣。
她前段时间往家里写的信, 也到了榕城的家里。
此时榕城那边,来了个人——周卫红。
她从乡下过来投奔她爷奶,还有二叔二婶来了。
家里没有一个人待见她的。
“你啥时候回去,这城里没有你干的活。”
王翠芬把孙女小文寄过来的信折好,然后仔细的放在了屋里的抽屉盒子里。
然后转头来到院子里, 问坐在院子里的周卫红。
她招呼都不打一声的来了这,她不叫她奶,她压根就没看出这个就是当年的那个坏丫头。
家里压根就没有她住的地方, 她更不可能让她住进小文的屋里。
小文虽然去插队了, 可她的屋永远是她的屋,任何人都不能进去住。
这些天,周卫红一直在堂屋里打地铺。
见识了她奶奶家在城里过的日子有多好,还有她二叔竟然都当上了罐头厂的副主任。
二婶是灯泡厂食堂的大师傅, 她爷是纸盒厂给人看大门的。
她奶一个乡下人,这些年, 竟然在榕城当上了首屈一指的大师傅。
隔三差五有人来家里请她去做饭, 甚至有一次, 是吉普车来接的。
家里都是旁人送的好东西……她奶认识的人, 都不是一般人, 随便一个就是啥秘书处长的。
周卫红这几天,在这想了很多。
“奶, 我不想回去……你把我留在你身边打杂吧, 我啥都能干。”
周卫红想跟着她奶学厨艺, 这是她们老周家的手艺, 传给谁不是传啊。
王翠芬眼多毒啊,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
年纪不大,心怪野嘞。
在她心里,那个在乡下种地的大儿子,还有他和那个姓赵的生的这两个闺女,一个儿子,早就不是她们老周家的人了。
她连儿子都不认了,咋还会认这个孙女。
即使认她,哼,她也不会把周家的手艺传给她这种人。
她小时候是啥样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王翠芬可是还记得清清楚楚的。
别看长大后,在她面前装的怪听话,其实,一肚子坏心眼。
人家都说,三岁看老。
小时候那样歹毒,长大后会变好?
这长大了,心眼子多了,从乡下过来后,就一直在家里讨好着她们,可她越这样,她们就越瞧不上她。
“我不缺打杂的。
旁人都想学我这个手艺,我可要防着他们点,这可是小文太爷爷传下来的手艺,说啥也不能让外人偷学了去。”
王翠芬话里的外人说的就是这个周卫红。
可她就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似的,还附和道,
“奶,你说得对,这是我太爷爷留下的,不能让外人学了去。”
王翠芬用眼皮子夹了她一眼,还要说什么,周老二两口子回来了。
“二叔,二婶,你们回来了……你们上了一天班,累了。”
周卫红笑着要接过他们手中的包,可周老二和刘小娥压根不把他们的包递给她。
无视了她的讨好。
“娘,她怎么还在这啊?”
刘小娥对周卫红还住在家里的事,很不满,她把婆婆拉到了屋里。
“死皮赖脸的,和她那个娘一模一样,就她还想跟在我身边,偷学手艺,你对她甭客气,把她给我赶走。”
王翠芬不想动手,就让儿媳妇刘小娥出手。
有了她婆婆这句话,刘小娥撸了撸袖子,把周卫红带来的小包袱给扔在了院子里。
她来这,就背来了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几件破衣裳。
“打哪来的,回哪去,这是我的家,你有爹有娘的,凭啥住在这?”
刘小娥站在门口,叉着腰,继承了她婆婆的刻薄。
“二婶……”
周卫红看着被扔出来的自己的东西,眼圈忍不住红了,
“二婶,二叔,我真的没地方能去了,我留在这,能帮你们洗衣裳做饭,我啥都会干。”
刘小娥听到她说能给她们洗衣裳做饭,做饭倒是不用她,洗衣裳拖地啥的,倒是需要人干。
她回屋后,又找婆婆王翠芬,婆媳俩人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赶她走了。
毕竟家里多一个免费的保姆,也不是啥坏事。
任她心眼子再多,只要防着她就好了。
这个侄女从乡下找过来,周老二就没有和她说过几句话,对她的态度说不出的冷淡。
其实他有点不愿意把她留在家里,她小时候做的事,他爹娘后面都和他说了。
心这样坏,已经被她爹娘给教歪了。
原本让她住在家里几天,就把她打发走的,可她来了这,不愿意走了。
一个姑娘家长到这么大,十七岁了,已经明辨是非了,当年那些事,她即使忘了,他那个嫂子也不会忘,估计平时没少给她说。
说的还都是他们的坏话,绝不是啥好话。
可这个侄女来了这后,一口一个二叔,叫的亲的不行,在她脸上压根看不出恨意。
她比他那个大嫂要精明。
“往后,家里洗衣服,拖地,打扫驴棚……各种活,你都要干。
先把我的那两双鞋,给我刷了去。”
刘小娥指着窗户下面的那双布鞋,原本她是想今天下班回来刷的,但既然有了小保姆,干嘛不使啊。
前几天她在这,她们也没有让她干活。
现在想想真是亏的慌。
“你要是干不好,就给我拿着包袱立马滚蛋。”
刘小娥才不想着给她留不留脸面的,说话像刀子一样,对她毫不客气。
她只要看到她,就想到小时候,她的猫蛋去城里,她和她的兄弟,妹子,还有她那个娘,是怎么欺负猫蛋的,欺负她公婆的。
尤其是那个赵玉兰,周卫红是她最疼爱的闺女,刘小娥是咋看这个周卫红是咋不顺眼。
周卫红被刘小娥呼来唤去的,家里没有一个替她说话的人。
她乖乖的拿着她二婶的鞋,去院子里的水龙头那给她刷鞋去了。
之前这个院子里是没有水龙头的,还是前几年周老二请人来家里给弄的。
隔壁的孙静,她的名字出现在了下乡名单上,听说快要走了。
“宋清林,我听说你也要去下乡了?
你去哪插队啊?”
孙静来到了魏家找他,之前她还不知道这个事,是学校里的人和她说的,那个人的父亲是管知青报名的一个小领导。
她原来是不想去下乡的,可她妈为了她,要和孙小武的父亲孙治文离婚,嫁给一个比她妈大一二十岁的老干部。
就因为对方能帮她留在城里,帮她安排工作。
她说啥也不愿意让她妈这样做。
孙小武的父亲,她的这个继父,就是再不好,也比那个老干部强,那个老干部都多大年纪了,压根就配不上她妈。
她在听说宋清林也要去插队,她的第一反应是高兴。
要是她们能去同样的地方插队,没有周文在中间作梗,她和宋清林的关系还是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的。
可她又怕他去周文下乡的地方。
她甚至怀疑,他是为了那个周文,才去插队的,因为他压根不需要去插队,听说他是主动报名的。
报名去的地方,她找人打听了没有打听出来。
“孙静,我和你之间,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了,我和你分手了,你难道听不懂人话吗?”
宋清林听他外婆说他不在榕城的这段时间,她隔三差五的来这找他。
他对她的态度,就像一条已经用脏了的手绢一样,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了,也懒的敷衍她了。
孙静的脸色有些僵,
“清林,我是真的喜欢你,你能不能别对我这样的绝情?”
“那个周文,她不是啥好人,她骗了你,她压根就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她实际的样子,坏的很。”
孙静以为宋清林是被周文平时装出来的温柔的样子给迷住了,她想让他认清楚那个周文的真面目。
她就是一个恶劣到根子的人。
人前装的温婉善良,人后,打起人的脸,那是手一点都不软。
还有她说的那些话,到现在孙静还有点不敢相信她是那样的人。
她那样的人,和善良压根不搭边,在她身上,她甚至看不到一个好同志该有的品德。
其实宋清林早就知道她是啥样的人了,压根就不用孙静说。
“你说完了吗?说完就给我滚。”
“清林,我孙静比着她一点都不差,你为啥就不能看看我,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
这是孙静最不能理解的。
她长的也不差,为人大方,人还有才华,对他还一心一意,他为啥就不能喜欢她?
并且,她的朋友还很多,她还是学校里出名的人物。
而那个周文,身边除了汪虹,还有啥朋友?
论才华,她压根就比不上她,论为人,更比不上她,在学校里也没啥名声,也就那张脸长的比她好看点。
这样的人,咋能比得上她?
“就你也配和她比?”
宋清林看着她,忍不住冷笑一声,眼里的轻蔑彻底的伤害了孙静,可也更激发了她内心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