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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 破牛阵夺旗 二更合一,补昨日欠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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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襄在命人建造竹栅栏时, 便想到了敌人可能会用火攻。

投石机?火箭?火牛?无外乎就这几种。

楚军有投石机,我方的霹雳车有朱襄和墨家物理学知识加成,射速和射程都稍高一些, 不惧。

竹栅栏上裹了泥,只裹了油布点燃的普通箭头,很难将竹栅栏点燃。

朱襄与蒙恬等人思索后,认为敌人应该会用火牛冲阵。

楚国农耕技术虽不如中原和关中发达, 但自吴起变法后, 也有稻田用上了耕牛。

项燕焚城, 掠夺无数,耕牛也在其中。军队是不可能用珍贵的马来充当引火工具的, 平时很珍贵,但现在对军队只有吃肉这一种用途的耕牛,就成了唯一冲阵的选择。

牛是一种很执拗的动物。但它被火焰点燃的时候,愤怒和惊恐就会冲昏它们的脑袋, 让它们一根筋地往前冲, 中途遇上阻碍也不回头。

西方残忍的斗牛场便是利用牛的这个特性来取乐。

论火牛阵, 最出名者乃是齐国复国名将田单。田单功高盖主, 被齐王以三个大城池的价格送给了赵国,后终老赵国。

田单用火牛阵一战成名前,用离间计将敌方燕国大将乐毅逼走赵国。这两个死对头一同客死他乡,据说还能一同拉着廉颇喝酒吵架,脾气暴躁的廉颇此时只能劝架拉架。

廉颇和朱襄说过许多田单和乐毅的往事, 火牛阵也在其中。

“田公言, 火牛阵需出其不意。若在点火惹怒耕牛之前被敌方发现,那么敌方只需要以烟火和巨声惊吓耕牛,惊恐耕牛反乱敌阵。”

焦匀想着朱襄公对他说的话。

朱襄公将望远镜交到自己手中, 已经预料到了此事。虽然会浪费霹雳罐,但也顾不上了。

焦匀下令,准备发射。

楚军正在准备火牛阵,见对方居然将投石车推出了竹栅栏防御范围,不由愣住。

项燕立刻警惕,考虑是继续用火牛阵,还是先用强|弩配合骑兵毁掉冒进的守军。

他身边南楚君也十分惊讶:“怎会让笨重的投石车出阵?是朱襄公的命令?看来朱襄公在佣兵一事上很愚钝啊。”

南楚君略带欣慰和嘲讽的笑声听得项燕心中生出烦躁之意。他习惯性地想要评价几句,焦匀这方已经开火。

黑色的罐子点燃引线后,被投石车砸出,在空中划出高高的抛物线。

楚军没有躲避。

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那投石车投出的东西根本到达不了楚军阵中。

楚将漠然地看着一切,命令兵卒不准移动。

项燕也很冷静。南楚君还在那里嘲讽,朱襄公怕不是被吓得慌了神。

直到几十秒后,罐子在离地面半米的高度炸开,铁片迸裂,发出巨响。

焦匀此次投掷的火|药罐经过了临时的改造,由瓦罐变成了铁罐。

这批试验产品不多,为了让火药罐炸开,铁皮很薄,还不一定如瓦罐,也容易出哑弹,所以霹雳车的弹药罐子仍旧以厚厚的瓦罐为主,便宜好用。

但铁罐炸开后特别响,被朱襄戏称为“音爆弹”,是朱襄用来惊吓对方骑兵和可能出现的火牛的武器。

铁罐炸裂,金属音就像是无数利箭一样扎入了众人耳膜中,连焦匀身后的守城兵卒都吓得面如土色。

耕牛被强迫拉到人山人海中,之前又经历了长途跋涉,心情本来就很烦躁。但一声暴雷般的巨响后,它们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暴脾气,头一低一顶,将牵着他们的兵卒掀翻在地。

一些火牛已经披上了易燃物,还有些火牛的身上已经燃起了火,但牛迟钝,只感觉身上有点痛,还未反应过来。

一声巨响后,身上吃痛的牛最先狂乱,左突右扑,牛头高高扬起,牛蹄狠狠砸下。牵着它的兵卒一声惨叫,被牛一蹄子砸碎了小半个脑袋。

项燕大惊失色,赶紧让人控制住牛。

焦匀拿起望远镜看到这一幕,命人将霹雳车继续往前推,待楚军的骚乱似乎减弱后,第二批霹雳弹发射。

铁罐再次炸开,这次迸射的铁片擦到了在混乱中跑到了前方的耕牛身上。

耕牛立刻被巨响和身上的伤口吓得回头狂奔,并让两方战车上的战马也受到了惊吓。

动物有求生本能,它们知道哪个方向有危险,会往相反的地方跑。

动物还有从众心理。当有一头耕牛掉头往后逃命的时候,就有更多的耕牛,甚至训练有素的战马骚动起来。

项燕治军有方,但无奈治军治不了牛。

他抢了几座城池共两百多头强壮的牛来组成火牛阵,这两百多头牛在焦匀霹雳车的惊吓中,在楚军中引发了极其可怕的骚乱,让楚军方阵大乱。

这时,广陵城守城方的第一道竹栅栏防线被挪开,矮墙防线中扎营的骑兵在两位秦国将领的带领下,一左一右跨越了广陵城的竹栅栏防线,朝着楚军杀来。

李牧让蒙恬带领的广陵城驻守的秦兵都是他一手操练的精兵,披甲率和战马占比都极高,将领也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将。

朱襄派出了两位老将,各率领五百披着全披甲的战马镇守矮墙,不仅能及时撤回城内,如果看到机会,准许他们自己决定是否出击,以骑兵扰乱楚军兵阵。

焦匀出阵的时候,派人去通知了他们自己的决定。

两位秦国将领让眼神好的侦察兵站在矮墙最上头观察楚军情况,在楚军被霹雳车惊吓乱阵的时候立刻骑马出击。

就算对方有几十倍的兵力又如何?兵阵一乱,兵卒不过猪狗。

己方有马,杀一场后见势不对撤回来便是。

擅长寻找军功的秦将可不是放过这个好机会。

项燕不愧是楚国如今唯一的名将。他见己方被耕牛扰乱后,立刻猜到秦军可能会主动出击。

他立刻亲自上马,与训练有素的亲兵亲自上前迎击,抵御秦军攻击。

项燕不惧怕秦军的骑兵。

秦军出兵,那么那个很响亮但是好像没什么杀伤力的投石机就不能用了。他相信自己的勇猛远超过普通将领,自己的精兵也是如此。

项燕的决定非常及时且正确。

秦军虽出击迅速,但穿越自己防线时耽误了一些时间;项燕虽然前面被混乱的兵卒和耕牛扰乱,但距离更短。

两者交锋的时候,正好在楚军军阵前,之后便是一阵厮杀。

焦匀趁此机会将霹雳车运回了防线内。

这时朱襄的命令传来,更多的骑兵率领整齐划一的步兵方阵主动出击。

看见秦军的旗帜后,出击偷袭不利的秦军主动回返。

项燕见状赶紧收拢骑兵,也返回方阵,命令楚军变换成防守阵营,不要去管乱窜的耕牛和战马,抵御秦军的攻击。

小将蒙恬亲自骑马来战。

他说着要休息,结果很快就爬了起来。

如此大战,根本睡不着。何况昨夜无事,他在城头上已经睡了一觉,现在精神很好。

“项燕,秦将蒙恬在此!可敢与我一战!”

蒙恬一边冲阵,一边大喊。

他身边的秦国兵卒也大喊:“秦将蒙恬在此,项燕出来一战!”

项燕听得心头火冒三丈。

蒙恬谁啊?从来没有听过。若是李牧或者王翦就罢了,他还能回头看一眼。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秦国小将也该对我呼来喝去?

项燕正想回转马头,看看究竟是谁这么狂妄。

楚军在放弃了狂奔的耕牛和战马后,军阵已经迅速回归整齐。项燕完全可以以个人勇猛,率领亲兵与蒙恬杀上一场。

战场上个人勇猛也非常重要,只要他杀了秦将,秦国此次进攻便会立刻被挫败。

但项燕却被慌乱的南楚君的车架拦住了。

南楚君并非战将,乃是景氏中一最为德高望重之人。他跟随项燕亲征,是以战功来提高自己的声望。

之前项燕打得顺水顺风,全是碾压局,南楚君便对战场起了轻视之心。他本来在后方看着,逐渐跟随军阵出击,现在跑到了项燕身边,把自己的旗帜和项燕的将旗竖在了一起,一副好像他也是领兵当将军似的。

项燕指挥楚军时基本都在前锋处。他是经常披甲上阵的骁勇战将,不是坐在后方指挥敌人但自己战五渣的统帅型大将。

现在楚军出现乱象,项燕这个位置可以及时对楚军进行调整。

但南楚君就惨了。

他何尝处于如此危险境地?慌张得六神无主,像个无头苍蝇似的,连自己往哪里逃都搞不清楚了。

这时候项燕所在的地方,就是他心中唯一安全的地方。所以南楚君就奔着项燕来了,嘴里直喊“将军救命”。

南楚君出行排场很大,战车改装得十分舒适和庞大,还有护卫和伺候的人层层包围。

他冲着项燕来了,立刻堵住了项燕的路。

那如云的旗帜,甚至把项燕的视线都遮住了。

项燕急得大喊南楚君退开,不要扰乱他指挥。

项燕一骂,南楚君更慌了。

他身边宠爱的近侍们也以为项燕是要自己逃走,便把车架和项燕贴得更紧了。

项燕气得想要将南楚君的马夫斩杀,但举起了剑又下不去手。

项燕的亲兵见状也十分困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本来在项燕的指挥下,楚军军阵已经重新集结起来。

但这军阵中有一个到处乱跑,根本不听指挥的南楚君。刚变整齐的军阵又乱了起来,连项燕的命令都不好使了。

因为项燕被南楚君的旗帜糊了一脸,连自己的兵阵都看不全了。

蒙恬虽只是小将,那也是名将胚子。他虽不知道楚军阵中出现了什么事,但楚军又乱了起来他是知道的。

蒙恬大笑着挥舞着长刀,毫不畏惧地冲进了楚军的军阵中。

他竟是要率领骑兵,直接将楚军军阵凿开。

若换作是平时项燕,蒙恬如此鲁莽,早就被项燕指挥的楚军夹在军中进退不得,被活活困死。

可现在项燕连蒙恬到哪了都看不到,只听见秦军的喊打喊杀声。

项燕这里旗帜如云,简直是上好的目标。

蒙恬冲着旗帜而来,斩杀因南楚君仪仗而生出的乱兵,居然直接突到了项燕当面。

“项将军,小将蒙恬来了,来战!”蒙恬笑着挥舞着长刀,一刀劈掉了项燕的旗帜。

秦军大喊:“夺旗!夺旗!”

项燕与自己的旗帜隔了一架南楚君的马车,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旗帜被蒙恬砍到,脸色都气白了。

蒙恬第二刀挥下,将南楚君的马车夫斩落。

南楚君在马车中尖叫,比项燕的怒吼声还大。

秦军高喊:“南楚君已死!南楚君已死!”

焦匀虽不知道楚军中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一看到项燕的大将旗帜被斩落,就让自己身边留下防守,以防万一的兵卒一同高喊“项燕已死”。

冲阵的秦军高喊“南楚君已死”,广陵城下守军高喊“项燕已死”,楚军心中大骇。

古时军队指挥全靠旗帜,所以“夺旗”是很大的功劳。一旦旗帜被夺,就像是后世军队的指挥部被炸一样,军队就成了睁眼瞎。

除非军队训练有素,没有将领指挥也有足够的素质自己决定如何做,否则这军队就几乎变成了无头苍蝇。

而古时候这样的军队很少。

项燕如果只率领自己的亲兵,可能就算旗帜被夺也没关系。但项燕为了攻城,将太多长江北岸流离失所的楚人编入军中充当炮灰。

平时这些楚人在督战的威吓下,麻木地执行命令。

但旗帜被夺,军阵大乱,身旁耕牛战马乱奔,耳畔还有人高喊主将和国君已死时,他们心中的恐慌就撑不住了。

这时候不知道有谁用楚语大喊:“乡亲们快趁机逃啊!为何要为仇人送死!”

又有人陆陆续续喊着同样的话,不知道是广陵城守军趁机扰乱,还是有人捡到了广陵城空中浮灯落下的木牌,勾起了心中的怨恨。

本来就没有斗志的被抓青壮们立刻丢盔弃甲,四散逃走。

逃兵就像是滚雪球一样,只要有一撮逃兵,很快就会裹挟一大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兵卒一同逃亡。

“朱襄公,你怎么来了?”焦匀正观察战场的时候,没想到朱襄居然骑马来到了最前端。

朱襄道:“楚军乱了,在城墙上看不真切。”

焦匀深深叹了口气,狠狠瞪了朱襄身后的儒生一样。

那儒生满脸苦涩。朱襄公是师长,他要来,我又能如何?总不能抱着他的腿不让他走?

朱襄道:“我们还能出多少兵?可还有能带兵的将领?”

焦匀想了想,道:“有兵无将,不过朱襄公若想出兵,我可为将。”

朱襄心中犹豫了一瞬,道:“去吧,我来指挥防线。”

焦匀深深叹了口气,抱拳道:“是。朱襄公注意安全。”

他往后点齐了墨家弟子,将霹雳车交给朱襄带来的人,跨上朱襄等人骑来的战马,冲入敌阵。

楚军已乱,这时候再加一支骑兵,在楚军战阵边缘就像是削皮一样切割,会让楚军乱得更快。

朱襄拿起望远镜,看向乱糟糟的楚军,心中无悲无喜也无惧。

人的底线下降得非常快,第一日朱襄满心不适应,对因他一意孤行而可能折损在这场守城战中,本来与他们没什么关系的秦国兵卒十分愧疚。但第二日,朱襄便已经完全没有多余的怜悯之情了。

他脑海中只剩下机械地理智地思考,思考如何获胜。

楚军已乱,他是不是不用固守十日?

朱襄不信,李牧非得等到十日才出现。如果有直接剿灭这支楚国大军的机会,李牧绝对会抓住时机。

他可是李牧啊。

就算没有事先通知,朱襄也相信,李牧一定能与他配合。

李牧确实就潜伏在广陵城附近。

他率领的大军还没回来,他自己架着一艘风帆船,冒险快速回到了吴郡,正好拦住了在发疯的嬴小政。

雪姬回来了,嬴小政完全气疯了。

那个舅父是不是有病?连老师都要放弃广陵城,你凭什么守?你守得住吗?

嬴小政看着舅父那正气凛然的“是我一意孤行,李牧也是配合我,政儿你也必须配合我”的书信,气得双脚离地,连雪姬都差点没压住。

“我也去!我就不信舅父连我的命都不顾了!”嬴小政大骂道,“我看是广陵人的命重要,还是我这个独子的命更重要!”

嬴小政身边的人欲言又止。

太子,你这个“独子”前面是不是少了点什么?知道的人明白你说的是朱襄公不会置秦王独子不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

啊,等等,太子也不是秦王独子啊!

众人懵住。

“政儿,如当初你舅父去长平一样,在家里等着你舅父归来。”在场唯一冷静的人就是雪姬,她平静到有些冷漠道,“如你出现,便破坏了你舅父的计划。相信你舅父,也相信你老师。”

嬴小政尖叫:“我不信!他总是这样!总是!”

嬴小政说着说着,不知道为何哽咽起来。

他抹了一把眼泪,道:“朕是太子,朕可以领亲兵护卫出征,除了秦王的诏令,谁也不能阻止我,舅母你也不行!”

“我会领兵出征,不用你。”李牧疾步走来。

“老师!”嬴小政看见李牧,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立刻扑了上去,“舅父他……”

李牧道:“是我的主意。”

嬴小政脚步一顿:“啊?”

李牧道:“让朱襄守城,是我的主意。”

嬴小政:“……”

他终于冷静下来。

嬴小政抹了一把脸,道:“为何?”

李牧道:“若朱襄能带领楚人与项燕相抗,我再出兵支援朱襄,一直未归心的江北楚人就会对秦国归心。”

嬴小政的脑子飞速转动,然后他敏锐地做出判断,李牧说的是真的。

而且李牧所说的战略,也确实很有可行性。

除了让舅父冒点险。

嬴小政道:“老师,你认真的?江北楚人这点麻烦,比舅父的性命更重要?!”

雪姬叹气,道:“政儿,对你老师而言,肯定还是你舅父的命更重要。”

她阻拦住李牧继续揽事,道:“政儿,你还不明白你舅父吗?你舅父想要救广陵人,你老师便想出了一个既可以救广陵人,也可以堵住秦国君臣悠悠众口的办法。”

雪姬已经懂得了很多事。就算自己良人想要救楚人,但他也不能因为一块根本没有对秦国归心的“楚国城池”,搭上秦国兵卒的性命。

这不仅不能让秦国朝堂认可,良人自己也不会同意。

所以良人大概率是会对广陵人将要遭遇的惨状视而不见,退回吴郡的。

但如果有机会将广陵人救下,又给秦国足够的利益,良人一定会去做。李牧就是给了良人这个机会。

可如果良人没有救广陵的愿望,李牧又何苦出这样的策略?

对一个将军而言,出兵便是了,什么归心不归心,本就不该是李牧考虑的事,也不该是李牧承担的责任。

雪姬见识到了许多事,现在终于将脑海中的迷雾理清了一些,明白了良人和李牧的苦衷。

在舅母的劝阻下,嬴小政终于冷静下来。

他深呼吸了几下,然后将朱襄写给他的信狠狠扔在,重重踩了几脚。

“可恶的舅父!就知道给人找麻烦!”嬴小政骂了几句,对李牧拱手道歉,“老师,我太焦急,失礼了。”

李牧道:“不需对我道歉。”

他把嬴小政踩了几脚的信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泥,看朱襄写了些什么。

见朱襄把他自己写成了逼迫友人出谋划策的恶霸,作为这个“被逼无奈”的友人,李牧又是无语,又是想笑。

不愧是朱襄。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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