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襄被关进囚车的时候, 他心情并不算太沮丧,反倒有一种“果然来了”的释然。
长辈们已经拼尽全力去救他,按照正常逻辑, 他如果低调行事,不去求官,理应能逃过此劫, 达成“骗到秦王就能上语文教科书”成就。
但说朱襄过分悲观也罢,他总有一种事情不会这么顺利的预感。如果人人都按照正常逻辑来, 赵括就不会替代廉公去长平。
只是无论未来如何, 在事情还没发生之前, 朱襄都要尽可能地过得开心, 珍惜每一个能和他重视也重视他的人相处的日常。
赵胜前来的时候,朱襄感觉比预想中的好许多。
他们对自己还算客气, 愿意在自己家里等着,没有直接带人当众擒拿自己。
就是看见他们要杀人的时候,朱襄吓了一跳。囚车移动的时候,他还对着后面一直喊“都回去”“我没事”。
当看到蔺相如和蔺贽时,朱襄的心情彻底平静不了了。
“蔺公,天气冷,请回去。”朱襄急得破口大骂,“蔺礼!如果蔺公受凉生病了怎么办!”
蔺礼苦笑:“父有命, 身为儿子的我又能如何?”
蔺相如道:“我穿得厚,怀里还有暖炉,没事。你坐进去一点,别靠着囚车栏杆, 会有飘雪。”
蔺相如的声音很平静, 平静得就像是心如死灰一样。
赵豹得到赵王任命后, 匆匆前往蔺相如府上,将此事告知蔺相如。
他也告诉了蔺相如,赵王如此做的原因。
蔺相如沉默了半晌,苦笑道:“若是有人诬告你我,赵王是直接命人查清真相,还是先将我二人下狱后再查?”
赵豹皱眉不语。
蔺相如道:“他心里还是瞧不起朱襄啊。朱襄都做了这么多事,他为何还是瞧不起朱襄?你知道吗?朱襄在长平的时候遇见了秦王。帮助白起的援军,是秦王亲自带来的。”
赵豹不敢置信地看着蔺相如。
又是沉默半晌,赵豹喃喃道:“这样啊,原来秦王亲自去了长平。”
蔺相如道:“朱襄说,虽然他能看出秦王的善意是伪装出来的,但在长平的几个月,秦王一直对他十分和善,对他如子侄……或许比子侄还好。朱襄还故意和他吵架,就像对我和廉颇一样,秦王也不恼,顶多亲手敲打他的脑袋,让他闭嘴。”
赵豹身体微微颤抖:“秦王……”
蔺相如道:“信陵君亲自拿着魏王的书信,前来邯郸请朱襄去魏国;春申君和楚王也准备派一位公子来邯郸;齐国、燕国、韩国皆意动。秦王更是亲口承诺,若朱襄不回邯郸,直接和他回咸阳,立刻为朱襄封君。但朱襄还是回来了,你以为他为何要回来?”
赵豹闭上眼,痛苦道:“因为你。你对他有恩。”
蔺相如心道,不止,他也怕自己去了秦国,糊涂的赵王会迁怒雪和政儿。
“是。他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若不是我束缚住了他,他无论去哪个国家都能得到国君厚待。”蔺相如道,“我以为赵王看到这么多国君争抢朱襄,就会意识到朱襄的重要性,愿意厚待朱襄。可我们的赵王,大约觉得其他国君都是傻子,只有他最聪明吧。”
赵豹问道:“蔺卿,你对君上失望了?”
战国国君和士子是双向奔赴,挂印逃离的事很常见。只有秦国严苛,为官者很难逃离秦国。所以在士子心中,秦国是当之无愧的暴|政。
在赵国,蔺相如如果对赵王失望,是可以轻松离开的。
“你难道不失望吗?”蔺相如道,“若不是恩主握着我的手,叮嘱我一定要好好辅佐他,我早就失望了。可是啊,我对不起恩主,我已经竭尽了全力,却不能对他有一丝一毫的影响。”
赵豹意识到了什么,他眼睛瞪圆:“朱襄在他国国君面前扬名,是蔺卿的计谋?!”
蔺相如承认道:“是。你看,身为赵臣,我能让六国国君为朱襄封君,却独独连赵王给朱襄一个真正的士人身份都难。为何会如此呢?”
赵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好了,囚车大概快到邯郸城了,我该去送一送朱襄了。”蔺相如弓着背往里屋走,吩咐蔺贽去取冬衣和暖炉。
蔺相如很后悔。在屡次为朱襄求官不成时,他就该想方设法把朱襄送入他国。
他本以为朱襄平民的身份,在他国也难被重用。赵国有自己和廉颇护着他,怎么也比无依无靠的异国他乡强。
现在他真的后悔了。
为何赵王会如此愚蠢?愚蠢就罢了,他还非常自大,特别爱做一些和周围人都不同的事,来显示自己的聪明。
赵王或许以为,聪明人总是与他人不同。但他却不知道,愚蠢的人也总是与大众意向相悖。
“蔺卿!有我和兄长平原君在,我们绝不会让朱襄受到伤害。牢狱中我已经打理好了!”赵豹拱手深深作揖,“请蔺卿不要背弃君上!”
蔺相如回头:“平阳君,不是我背弃君上,是君上背弃我啊。他知道朱襄如我幼子,他将朱襄入狱以安他人心时,可想过如何安我的心?”
蔺相如说完后,继续回内屋收拾东西。
赵豹虽然派人打理过牢狱。但牢狱那地方,打理过又能多舒适?他得多收拾些东西,多收拾些东西。
朱襄劝不住随行的蔺相如。他只能蜷缩在囚车中,抱着蔺相如递给他的暖炉无声哭泣。
在得知赵括会葬送几十万赵军时,他心中都是无奈和无力多过憎恨。
这个时代就是如此人命如草芥。
这是历史中曾经发生过的惨事。
哪怕自己和雪被春花遗弃,政儿也被春花遗弃,他也是只是希望永远别再见,而不是想要报复。
此次是他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如此深厚的憎恨和愤怒。
就算对战国的了解只有语文书上几篇课文的人,都知道蔺相如和廉颇为赵国立下多少功劳。
马服君或许能与他二老相提并论,但赵王总以马服君为借口厚待赵括,那和马服君同等地位的蔺公和廉公难道不值得他厚待吗?!
朱襄的心里生出一个地狱玩梗笑话。赵王,你将我下狱,是打蔺公和廉公的脸啊!
平原君不骑马了。他也陪着蔺相如一步一步随着囚车前进,一边走一边哭,就好像不是送朱襄入狱,而是送朱襄下葬似的。
朱襄想,赵王把平原君的脸也一同打了……哦,听说平阳君也在为自己求情,所以赵王这巴掌的范围真广啊。
这样的赵王,怎能不让人憎恶愤怒?
虞信看到这一幕,心里堵得慌。
他不断问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他看着蔺相如佝偻的身形,看着平原君低泣的模样,看着越来越多的国人远远地跟随着囚车,脸上都有悲戚之意。
这一幕,好像自己变成迫害忠良的奸邪小人。
虞信下马,走到囚车前,对朱襄道:“如果是我冤枉你,我会以命赔罪。”
朱襄抬起疲惫的脸,问道:“你这样做,除了让我背负上一条人命,还有何用处?”
虞信皱眉:“你这是何意?”
朱襄道:“我的思想真的那么让世人不解吗?我只是把人的命当命。为何你们可以如此轻视别人的命,又为何如此轻视自己的命?”
虞信仍旧皱眉不语。
朱襄看着虞信,突然笑了起来:“我听说过你,虞卿,你以对朋友忠诚闻名,连赵国上卿之位都能舍弃。可是啊,你的朋友魏齐几乎将范雎活活打死。你憎恶范雎逼杀魏齐,那范雎就不该憎恶魏齐吗?你只在乎朋友的命,而不在乎朋友杀了多少无辜人的命。在你的眼中,人的命确实是不同的,所以你不能理解我,你不能理解我啊,哈哈哈!”
虞信听朱襄折辱魏齐,愤怒地拔出剑。
他的剑被一个年轻人挡下。
虞信怒目:“你是谁!他辱我友人,我要杀了他!”
年轻人摘下遮雪的斗笠,脸上还有疾驰而来时沁出的汗珠。
“雁门将李牧。”李牧旋步,用身体挡在囚车前方,“朱襄是我友人,你若杀他,我就杀你。”
李牧在得知朱襄主动出使长平时,就不断派人向赵王写信,希望回邯郸,护送朱襄去长平。
赵王根本不认识李牧这个年轻将领,直接置之不理。
李牧又以探亲为借口,请示,时隔几月,终于暂时卸职离开雁门郡。
朱襄回到邯郸后遇到了许多骚扰,李牧担心别人用自己的卸职攻击朱襄,便住在廉颇家,想等风波平静一些之后再看望朱襄。
当廉颇得知朱襄被抓时,李牧骑着快马赶来,正好遇到虞信拔剑。
“虞信!你朋友魏齐试图冤杀范雎,你也要冤杀朱襄。”廉颇大步跨来,“你们还真是友人,奸邪小人的嘴脸真是一模一样!”
廉颇也拔出剑,怒斥道:“来啊!你拔剑啊!看是你的剑更快,看是我的剑更快!”
廉颇久经沙场,气势惊人。
虞信不由倒退几步,被廉颇的怒斥吓得手脚发软。
“虞信,我虽护着魏齐,但也对秦王坦言,魏齐差点冤杀范雎确实不对,只是因为他是我的友人,所以我要护着他。魏齐自己也悔不当初。”平原君赵胜上前一步道,“正因我二人是魏齐的友人,才更应以魏齐为镜,端正自身行为。我言尽于此。”
平原君赵胜一挥袖,让人打开囚车,将自己外袍脱下,披在了朱襄身上,扶着朱襄进入牢狱。
虞信不敢置信地呆立在雪中。
言尽于此,也是友尽于此。
平原君因为朱襄与他决裂了?
囚车停了下来,国人们悄悄地围了上来。
一位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走来,问道:“囚车中的真的是朱襄公吗?救回十五万赵人的朱襄公?”
战国时代也是尊老的,老人见到国君可以不下跪。这一位老人从穿着来看,也是士子中的一员。所以他代替身后的国人前来询问。
虞信看着那个老人,不知道为何,说不出话来。
“是,是朱襄公。”一位护卫大声道,“朱襄公是被冤枉的。但即使朱襄公真的杀了赵括,赵括不该杀吗?”
官员没说话,护卫说话了,这是违背了律令。何况,他是讽刺贵族,说赵括该杀。
所以那位护卫说完后,拔出了剑:“我父我弟皆被朱襄公救回,只有我因驻守邯郸,未去长平。我押送朱襄公的囚车,无颜再见父兄。”
说完,护卫将剑横放在脖颈处。
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
这“士”不是士人,而是义士。
一个不知姓名的护卫,护送囚车的过程中一直不声不响,突然大声地告诉众人,囚车中的是被冤枉的朱襄公,然后突然就要拔剑自刎了。
这一切快得就像是一场虚幻的梦。
血流了出来,但不是护卫的血。
一个赵人突然冲出来,道:“你没听朱襄公刚才说的话吗?朱襄公把我们的命当命,他才会去学种地,他才会去长平。他连冤枉他的人都不愿意杀掉,如果你死在这里,朱襄公会难过。”
他挡住了那位护卫的剑后,握紧满是鲜血的手,对虞信抱拳:“我是赵人伯夫,赵括是我杀的,所有从赵国回来的人都能证明。请拿我的脑袋向赵王复命。”
“伯夫,你不是留在了长平吗!”一个赵人挤进了人群,“为什么你要回来!”
“我听闻邯郸有人传朱襄公杀了赵括的谣言后,就悄悄回来了。”伯夫看见昔日同袍,脸上露出笑容,“赵括是我杀的,他给马吃粮草,我们为了不饿死只能吃在战场上死掉的同袍的肉。好不容易找到了廉公留下的土豆,能够果腹了,他却要毁掉土豆,还说回邯郸后要杀掉教我们种土豆的朱襄公。”
伯父嗤笑了一声,道:“我不知道赵括那个疯子在想什么,我只知道,他该死!”
那赵兵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赫赫”的气,就像是遇到了什么非常恐怖的事。
他身体颤抖,颤抖得越来越厉害,拳头也攥得越来越紧。
“是,赵括,该死!”他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几个字,然后使劲挥舞着拳头,满脸赤红,“赵括该死!赵括该死!我也有份,我也杀了赵括!”
他其实没有参与杀赵括的事,但他走到伯夫前面,狠狠拍着胸脯道:“拿着我的脑袋去见赵王,赵括是我杀的!他该死!”
“我也有份。”又一个赵兵走了出来,“我也杀了赵括!”
赵王征召赵国各地男丁前往长平。住在邯郸的长平赵兵不多,因为他们大多都要镇守邯郸。而现在回到邯郸城的长平赵兵,在这短短的时间,在朱襄刚进入牢狱的时候,都赶来了。
“就是我杀的赵括怎么了?!有粮食有马肉,他非要我们去吃土!吃人肉!难道他不该死!”
“迫害救了十五万赵人的朱襄公,厚待葬送四十万赵人的赵括,王昏庸无道!”
“我的脑袋你拿走,把朱襄公放出来!”
“奸邪小人!你迫害朱襄公,你祖祖辈辈都会蒙羞!子子孙孙都会受人唾弃!”
“啊呸!”问话的老人突然朝着虞信的脸吐了一口唾沫,然后倚靠着拐杖,坐到了雪地上。
他破口大骂:“来啊,用你的剑杀了尔翁!尔翁的血会引来豺狼,吞吃奸邪小人的脏腑和魂魄!”
“朱襄公冤枉啊!”
“把朱襄公放出来!”
“放出来!”
围观众人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他们攥紧了拳头,把要赴死的长平赵兵护在身后,对着虞信愤怒地呐喊。
声音传到了牢狱中,朱襄茫然回头。
赵胜也停下了脚步,他隐约听到了有人喊“赵括该死”,喊“朱襄公冤枉”。
“呵,我等的君上是不是想要成为继周厉王之后的赵厉王?”廉颇抱着手臂讥笑道,“赵王要派人镇压愤怒的国人吗?可他能派出的兵卒,都是国人。他是要让护卫去杀他们自己的亲朋好友吗?”
赵胜身形摇摇欲坠,他悲哀道:“我就知道,一定会这样。”
朱襄深呼吸,转身。
“朱襄,他们活该,你管他们做什么!”蔺相如怒斥道。
朱襄道:“活该的是昏庸的赵王,不是这些为我申冤的民众。我不劝他们离开,真的等赵王命令他们的亲朋好友来杀他们吗?”
说完,他往牢狱外走去。
跟随的护卫没有一个人拦他。
“阿父,朱襄就是这样的人,别生气了。”蔺贽帮气得直跺脚的蔺相如拍背顺气。
他知道自己阿父肯定在想,如果门口真的出现了流血冲突,赵王肯定会立刻释放朱襄。
但朱襄又怎么会容忍他救回来的人为了他去死呢?若朱襄是这样的人,门外的人就不会聚集起来,为了朱襄赴死。
赵胜没有出去。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
“赵国这是要亡了吗?赵国这是要亡了吗!”赵胜哭骂道,“赵丹!你是要让赵国灭亡吗!”
廉颇拍了拍李牧的肩膀:“走,我们也出去,别让朱襄被人伤了。”
李牧握紧手中的剑,眉眼间充溢着痛苦。
他家世代在雁门郡为将,镇守长城抵御蛮夷,对赵国的感情毋庸置疑。
可遇到这样的赵王,他们这些“剑”真的守住赵国吗?
“走吧,走一步是一步。”廉颇脚步坚定地往外走去。
李牧低着头跟上。
朱襄走出了牢狱大门,对着一看见他就安静下来的民众道:“你们若为我死了,就是我害死你们,是我杀的你们!我只想救人,不想杀人,请回吧!不要玷污了我的追求!”
“朱襄公!”伯夫挤过来跪下,“赵括是我杀的,不能让朱襄公为我蒙冤!”
朱襄手被捆在身前,无法将伯夫扶起来,只能与伯夫对着正坐在雪地中:“不,赵括是战死。马服子如果不是死在与秦军的对垒冲锋中,而是死在虐待兵卒的哗变中,死在为了救回赵国降卒的我的手中,那多侮辱马服君的名望啊。”
“是。”一个老妇人在仆人的搀扶下,终于挤了过来,“若我儿赵括是死在战场上,他就是死在秦人手中;若他不是死在秦人手中,他就是死在他自己手中。除了秦人和他自己,任何人都不该为他的死负责。老妪是赵括亲母,替不肖子向朱襄公赔罪。”
朱襄摇头:“你已经尽了劝说之责。即便是亲生父母,也不该无限度地为儿孙承担过错。”
朱襄站起来,道:“我进去了,你们都回去吧。赵王会还我清白,我会安然无恙,请你们相信我。伯夫,你也不可为我寻死。”
确实是伯夫砍下了赵括的脑袋,但现在长平赵兵都争相承认是自己杀了赵括,赵王应该也不会去抓伯夫顶罪了。
如果赵王想抓人顶罪,早就找了一个死囚冒充杀掉赵括的赵兵;如果赵王想平息此事,他会强势下令,赵括为秦兵所杀,死在战场,死得其所,至少在生命最后关头没有玷污其父马服君的荣耀。
别人能借着马服君的声望逼迫赵王惩处杀掉赵括的人,赵王也能利用马服君的声望让这些人闭嘴。
可是赵王没有这么做。
朱襄对着人群不断弯腰道谢,然后重新走回了牢狱。
廉颇道:“都回去吧。你们的朱襄公就是如此看重你们的命,你们中无论谁死了,他都会难过万分。所以爱戴他,就不要令他难过。”
廉颇对着人群拱手,然后和李牧一同护送朱襄回牢狱。
人群们久久伫立在牢狱前,没有再喧闹,但也没有离开。
雪覆盖了他们的头顶和肩膀,远远看去,他们就像是不会动的雕像。
虞信抹掉了脸上的唾沫。他看了一眼牢狱门,没有走进去,而是转身去了王宫。
他需要将此事告知赵王。事情脱离他们的控制了,朱襄这样的声望,是放是杀都会影响赵人士气。
虞信很迷茫,他自诩才华聪慧不输曾经的蔺相如,但他现在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当大雪将整个邯郸城覆盖时,牢狱外的人终于散去,赵王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赵王慌张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为何会有如此多的人为朱襄聚集?难道朱襄真的是秦人的奸细,秦人派他们来的?”
一直坚信不该重用朱襄的虞信听到赵王的话都愣住了。
他抬起头,端详赵王的神色。
赵王的神情除了慌张,还有愤怒和厌恶。
看到赵王的神情,虞信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赵王支持他,并非相信他的话。正好相反,或许赵王是知道朱襄真的立下了很大的功劳,在赵国拥有很高的声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