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三个人神情各异, 松田阵平右腿骨折被吊起,他躺在床上,死盯着萩原研二脸, 眼睛里是困惑和满足闪烁交替,而萩原研二紧张的看着坐在床边的科室主任,生怕他说出什么‘抱歉’‘无能为力’这种恐怖的话。
“咦?”医生拿着X光片, 用手推了推老花镜, 有些奇怪的抬眼看了看床上躺着的松田阵平:“你……失忆?”
松田阵平:“我……”
萩原研二:“是啊是啊, 医生为什么会这样啊?严重吗?还能治吗?有救……”
松田阵平终于忍无可忍的用好用的那只腿,踢了对方一脚, 这家伙想把他送走吗?
“啧啧啧。”医生咂舌:“从X光上来看,他没有任何的问题啊,很健康呢。”
萩原研二捂着腿,眼泪汪汪的问:“那为什么会出现失忆的情况?”
“人的大脑是很复杂的器官,现在我只能说从片子上来看没有任何问题,其他的还需要做更精密的检查才能确定, 不过家属在这方面也不需要太过担心了,很多失忆随着时间的推移, 都是可以自愈的……”
主任转身离开的时候, 在病房门口和目暮十三擦肩而过。
目暮十三从远去的老主任后背上收回视线, 走进病房关上门,走过来拿起那张X光片:“感觉怎么样?”
萩原研二:“我没受什么伤,主要是小阵平,似乎是撞到头了……”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 松田阵平一直在用惊奇的目光上下打量目暮十三:“目暮……警部?”
“嗯?”目暮十三本来就是比较容易害羞的性格, 听到这话尴尬的脸色涨红, 连连摆手:“不……我还只是警部补而已, 想要升职到警部,还需要更优秀才可以。”
“哦——”松田阵平拉长声音:“目暮警部补。”
这次虽然没有叫错,但目暮十三却从对方的脸上察觉到了揶揄的神色,用手捂住脸:“……你还是叫我目暮警官吧,要不然叫我目暮也可以。”
“目暮。”松田阵平从善如流的改口,表情肉眼可见的变得愉快起来。
“小阵平!太失礼啦!”萩原研二慌张道,而且你脸上快乐的表情也太明显啦!
“没关系没关系。”目暮十三本就不是在乎这些事情的人,目暮比起目暮警部这个让他如坐针毡的称呼要好多了,他重新拿起那张X光片:“松田老弟这是怎么了?”
萩原研二听到这话,脸皱成一团:“小阵平失忆了。”
“失忆了?!”目暮十三拔高声音:“怎么偏偏这个时候?”
“这个时候?”松田阵平的目光从墙上的钟表上移开:“所以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又是因为什么事情进的医院?”
松田阵平从最初的迷茫中清醒过来,他很容易就发现萩原研二看起来并不是二十二岁的样子,而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样子,但他并不记得这个时间段他见过目暮十三,也不记得这时候发生过什么能让他进医院的事情。
萩原研二报出时间,冲目暮十三摊摊手。
居然连时间都不记得了。目暮十三脸上充满忧愁:“萩原老弟,你没有看见肇事人的脸,松田先生现在还在昏迷,松田老弟现在又……”
“昏迷?老爸他怎么了?”这件事居然还牵扯了松田丈太郎??
松田阵平挣扎要起身,被吊起的断腿晃动,看的萩原研二胆战心惊地连忙按住他的肩膀:“松田叔已经脱离危险了!小阵平你冷静点。”
目暮十三也连声道:“没错没错,我刚刚从松田先生那里回来,医生说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生命危险!!”松田阵平挣扎地更厉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对,先带我去看看!”
“好好好。”萩原研二满口答应:“小阵平你先躺下,等下hagi帮你去叫医生,把腿上的牵引摘了,然后再去看松田叔怎么样?”
松田阵平:“真的?”
“真的真的。”
目暮十三挠挠头:“牵引……能摘吗?”
松田阵平突然反应过来,反手揪住萩原研二衣领:“你敢骗我?!”
“……”萩原研二:“目暮警官!!您能不能不要说话了!”
病房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十几分钟后,目暮十三终于能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拿出笔录本,萩原研二站在他后面,目光凉飕飕的。
目暮十三擦擦头上的冷汗:“所以现在松田老弟已经什么都记不清楚了是吗?”
松田阵平点头:“但是我还想听听案件的进展。”其他的细节方面,他可以再问萩。
萩原研二适时接话:“目暮警官,通话中断前你说川田吉次郎被人杀掉了,凶手抓到了吗?”
川田吉次郎。松田阵平皱眉,这个人他有点印象,是当年牵扯老爸的那起凶杀案的死者,但萩的意思是,这个人竟然刚刚出事?
目暮十三拍拍脑门,他正在苦恼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萩原研二的话刚好为他打开了话题。
“凶手伪装成医生,在手推车下层藏了手术刀,等到外面的警察发现端倪的时候,川田吉次郎已经死了,那人也从窗户里逃走了……只知道是个女人,手法很娴熟,一刀毙命。”
“那接下来……”
“没有接下来了。”目暮十三摇摇头:“今天是我们搜查一课最后一天负责这个案件,从明天开始这个案件,将由公安接手,我也只是来走个流程而已,松田老弟就算是不记得也没什么要紧的,好好休息吧。”
*
就像是目暮十三他自己说的那样,他在病房里并没有停留太长时间,走过问话的流程之后,他很快就离开了,急匆匆地回警视厅和公安的人交接工作去了。
“小阵平,我问过了,差不多七天的时间,腿上的牵引就能拆掉了,到时候我就推你去看松田叔。”
萩原研二找护士要来了折叠床,现在他正坐在折叠床上,倚着墙尝试单手削苹果。
松田阵平瞥他吊在胸前的断手一眼:“你去自己的病房休息,我这里用不着你。”
"我哪有病房,小阵平是要赶hagi走吗?"他只不过是胳膊有些骨裂,本来就用不着住院。
“好恶心啊你。”
松田阵平一边和他说话,一边拉开床头柜找东西。
“小阵平找什么?”
“手机。”
“hagi放到枕头下面了,不过屏幕被摔碎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了。”萩原研二指指他的枕头。
松田阵平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手机屏幕果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磕碎,不过很幸运的是还能开机,手机密码倒是和他原来的那个相同。
邮件箱,短信,通话记录,聊天软件……松田阵平一路查过去,这段时间他的通讯名单少的可怜,十条短讯八条都是萩原研二,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哦对,还有备忘录……
萩原研二不小心又削断了苹果皮,他转转酸涩的手腕,换了个角度继续,边削边说:“既然目暮警官已经说这件事接下来和我们没有关系了,那小阵平接下来就安心在医院养伤,学校那边妈妈也已经帮忙请好假了……”
“我要回家。”
松田阵平抬手拽掉手上的点滴针头,探身就去摇床。
萩原研二手一抖,削苹果的刀划在手指上,红色的血慢慢渗出来。
松田阵平见他没动,自己就要去按墙上的呼叫铃。萩原研二从床上跳起来,扑过去按住他的手,崩溃道:“又怎么了?阵平大小姐??”
松田阵平额角青筋跳动,看起来很想为了那句‘阵平大小姐’跳起来揍他,但是最后还是放弃了,咬牙加重语气:“我-要回家!”
萩原研二看出他没有在开玩笑,也皱眉:“到底怎么了?”
松田阵平没说话。
萩原研二有些失落地垂下睫毛:“是连hagi也不能说吗?”
松田阵平烦躁地抓抓头发,最终还是把手机屏幕亮给了萩原研二:“啧,不是那个意思,你自己看……”
手机备忘录上,简短的几个黑体字清清楚楚。
【日记在客厅的天花板里,如果忘掉了什么事情,可以翻阅——四月二十七日留】
“所、所以小阵平你早就知道自己会失忆?”萩原研二结巴道:“小阵平原来总是也失忆吗?”
当然不是!他记忆力好得很。松田阵平收起手机:“总之我现在要回去一趟。”
“等等等。”萩原研二回过神来:“不就是日记本嘛,hagi帮小阵平拿过来不就好了,小阵平还是乖乖躺着吧……呐,苹果。”
拿着苹果的那只手,指尖上的刀口正在渗血。
松田阵平接过苹果,抬抬下巴:“不贴个创可贴吗?”
他说完这话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萩原研二另一只手还吊在胸前,根本没有手给自己另一只手处理伤口。
偏偏松田阵平的左胳膊也痛的不敢动弹,两个‘残废’面面相觑。
半晌松田阵平叹气,把苹果叼进嘴里,伸着右手冲萩原研二勾勾指尖:“唔唔唔。”创可贴给我。
萩原研二乖巧的递出创可贴,伸着右手,垂着眼皮盯着凑过来的松田阵平。
病号服的衣领宽松,少年微微歪着头,露出节白皙的脖颈,锁骨笔直漂亮,抬手的动作牵拉衣服,从空隙中露出了更多的肌肤。少年人锻炼得当的肌肉薄薄的覆盖在筋骨之上,线条柔韧中又透着爆发力,生命力蓬勃旺盛。
微卷的短发下,浓密的眼睫毛并不卷翘,像是雨檐那样遮住小半的眼瞳,这让他平日里看人的目光总是显得有些懒散,但同样在垂目的时候也显得格外认真。
或许是因为叼苹果叼的嘴酸,那节白皙的脖颈上喉结微动,少年用舌头顶了顶腮,脸上的软肉撑起块圆润的弧度……
松田阵平收回手,‘咔擦’咬掉一块苹果,腾出嘴说道:“好了。”
萩原研二猛地站起身,椅子在瓷砖上划出刺耳的声音,转身就走。
松田阵平挑挑眉毛,又咬了口苹果。
“还挺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