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卢克一直以为司露是个对蒙德文化十分博学的人, 毕竟就她之前表现出来的对蒙德历史与神明的一些了解,确实当得起如此评价。
再兼之她还有默菈·劳伦斯这样的好友——众所周知,整个蒙德没有哪个家族会比劳伦斯们更看重礼仪传承与文化, 哪怕是优菈姐弟这样劳伦斯中的异类, 总还是被迫接受了如此家族渊源的。
事实证明他错了。
很难形容他现在心理有什么想法,一定要说的话, 大概就是——
这才是司露……吧。
……可以, 这很司露。
司露见迪卢克半天没说话,直起身体看了一眼,见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身体不舒服吗?”司露皱眉。
“……不,最近事情有点多。”迪卢克将目光放在了夜宵上, “……没什么胃口,你吃吧。”
托盘上放了两份餐具, 却只有一碗汤,迪卢克挥挥手, 将夜宵推给了司露。
她想起了刚刚爱德琳的嘱咐, “先放着吧, 你晚上熬夜肯定会饿。”
迪卢克便将托盘推到桌子角落里,动作有些异样地无礼, 碗筷发出碰撞的轻响。
“你刚刚问什么……哦, 阿贝多。”
他像是又头疼了,揉了揉额角, “我最近在外面处理事务,不怎么回蒙德,但听说他一直都在骑士团和雪山的营地间奔走, 你找他的话……倒是可以去问问默菈先生, 他最近好像成为了阿贝多研究的助手。”
司露:……不, 那不是阿贝多,默菈也不是助手。
但这么看来,迪卢克也不知道现在有两个阿贝多的事,更别说知道真阿贝多的下落了。
如果连迪卢克都不知道……那蒙德城还会有谁知道呢?
她想了想,追问道:“那凯亚呢?”
迪卢克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也不在蒙德。”
“诶?”都不在蒙德?
“那他去了哪里?”
既然从迪卢克这里知道了哪怕刷满系统要求的好感,她也不会获得额外积分,那其实凯亚和阿贝多的好感度她觉得可以放一放,当务之急是先去想办法完成璃月主线。
但是她找凯亚确实有其他事。
“……作为整个骑士团,不,整个蒙德最神出鬼没的骑兵队长,你或许不该指望从别人口中得到他的消息。”迪卢克的语调有些僵硬起来。
司露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话语中的一丝情绪:……等会儿,他俩闹矛盾了?
她好像确实听说这两兄弟间的别扭……
她拉开系统面板。
[私聊]司露:迪卢克和凯亚怎么了?
[私聊]摩拉单推人:?啊?什么怎么了?
……行吧,默菈也不知道,那算了。
她怕又踩了迪卢克的雷,便没有再追问凯亚的事,于是斟酌了一下:“……那就先不打扰……”
“你就没有其他想问的吗?”几乎在她开口告辞的一瞬间,迪卢克的声音响了起来。
司露愣了一下:“比如?”
迪卢克:……
他缓缓靠向身后的椅背,整个人随着动作隐入了烛光无法照亮的阴影处,上半张脸藏在暗影之中,看不清神情。
“比如,我?”
司露更迷惑了:“……可是你就在我面前啊?”
我为什么要向你问你自己的行踪?
迪卢克:……
司露看着迪卢克有些奇怪的反应,想了想,既然自己现在作为他的“合作人”……是不是也该关心一下他?
“……之前流浪者的那个案子,我将信息同步给你后,你有查出什么端倪吗?”
她在去海祇岛前特意通过书信的方式将在雪山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迪卢克——当然,是刨去了大部分“机密”,只涉及到“流浪者”和拟态植物、生物的部分。
事关她引荐入蒙德城的人,还涉及到了晨曦酒庄几名下属的性命,她好像是该问一下结果?
迪卢克:……他就不该多嘴问一句。
半晌后,司露听到一声意味不明的淡笑。
“从进入这个房间到现在,你问了阿贝多,问了凯亚,问了流浪者……”
诚然他知道自己对于“司露答应住入侧卧”的事有解读偏差,但不得不说,从上一秒还以为她“答应了自己”,到下一秒从她口中接二连三蹦出所有无关男士的名字……
……哪怕是迪卢克,都觉得自己心态的落差有点大。
没有了系统的好感度提示,司露不太能借此判断对方的想法,只能模模糊糊抓住了迪卢克的一些情绪,有些犹豫。
“……如果是迪卢克老爷的近况的话……我不会选择开口问你本人。”
迪卢克绷紧了唇角:“理由?”
司露:“因为知道无法从你口中得到‘不错’以外的答案吧。”
迪卢克:……所以你干脆不问了是吗?
就在他快要放弃和她沟通的时候,却听她突然轻轻叹了一声。
“所以我会从其他人口中去得到更真实的信息……比如向爱德琳问问你的饮食起居,比如向埃泽询问你最近的商会动向……之类的。”她顿了顿,“……当然了,后者还并没有实施,毕竟这也算是商业机密吧。”
“至于你的饮食起居,据爱德琳所说,你这几天又喜欢熬夜又不吃夜宵,每日早出晚归,所以想让我来送汤食来着。”
司露的目光瞥过桌上那碗汤,嘟囔了一句,“……但好像也没什么用。”
为什么不问你怎么样?
——因为问了你也不会回答,而且已经从别人那里得知了你的境况。
……好吧,这个答案很好地抚平了迪卢克心中莫名烧灼的情绪。
他伸手端过桌上那晚汤,送到唇边喝了一口。
司露愣住:……这就,哄好了?
她连迪卢克为什么情绪不佳都不知道,随便说了两句话,就哄好了?
……她干了什么吗?
迪卢克放下汤碗,终于心平气和地回答了她之前的问题:“凯亚的行踪我确实不知,但如果我近期获得的情报没有错误——他大概在和我忙同一件事。”
“什么事?”
“深渊。”迪卢克答得很爽快,“或许也事关之前流浪者遭人陷害的事。”
司露神色一凝:“有线索了?”
“不多。”迪卢克边回答,边站起身走向书柜,从上面翻了几份文件出来。
“我记得当时我和你说过,在出事那会儿,我是被深渊的动向引走,从而离开晨曦酒庄的。”
他将一份文件递给她,“后来经我向当时俘获的深渊法师证实,他们确实是临时收到任务赶赴晨曦酒庄附近的。”
司露:……不太能想象迪卢克是怎么“证实”的。
“目的呢?下任务的人又是谁?”司露匆匆翻了一下那份“口供”,没有得到相关线索。
“不知道,”迪卢克摇摇头,“深渊的信徒中阶级分明,又通过咒术与元素力单向传递信息,他只是最末端的执行者,他的上峰是传递信息的深渊咏者——如果可以,我会想办法把那名咏者抓来审问真相。”
迪卢克将第二份报告递了过去:“还有一份,是我请丽莎小姐来现场做的调查。”
要请动那位图书管理员小姐可不容易,司露挑眉,看向第二份报告。
“……深渊的法术?”司露看着报告上的文字,“深渊有这种……额,易容术?”
迪卢克点点头:“是高阶的咏者才能习得的法术,所以我们从未在法师与丘丘人身上见过。”
司露见过那种人形的咏者——虽然说是人形,但外表还是与人类相去甚远,但现在知道他们居然还真的能变成人?
“据说深渊之中此项法术修习得最为精悍的是一名火系咏者……但我从未碰到过。”
“……碰到了你也没法破盾啊。”司露默默吐槽。
迪卢克:……
司露又把几份资料翻了一遍,最终总结道:“所以,那天的事,是深渊咏者假扮成了流浪者的样子,对女仆和医师下了手,同时派遣法师在晨曦酒庄外调虎离山。”
“多半如此。”
司露皱眉:“……但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流浪者……”
散兵此人,身为雷神的造物、愚人众博士的研究对象,与七神和愚人众都有着莫大的关联,但唯独与“深渊”,根本没有一丝牵扯。
深渊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劲去陷害他?——如果要对散兵不利,伏击他的本人不行吗?为什么要绕那么大一个圈子,在他们一群甚至算不上“好友”的人面前设计陷害他?
更何况……
“深渊,我是说,如果假设,真的是深渊来动的手,那女仆们和医师……”司露点到即止。
迪卢克也皱起了眉:“……确实,如果深渊的人要下手,必不会留下活口——不过,或许也像你之前分析的,留下他们的活口,就是为了用他们的证言陷害流浪……你怎么了?”
说到一半,就见司露的神色有些不对。
“……不,没什么。”司露摇摇头。
她只是想到了一种更可怕的可能。
如果真像之前散兵、花花和他们分析的那样,陷害这事是某位群友的操作,那或许就是他不得不留下活口的原因。
——因为他知道,司露有时光回溯的技能。
司露赶到时那三人尚有一口气,她当时没有发动回溯的技能,而是直接用复原技能治疗了他们。
如果她赶到时他们三人已经死亡,按照她的性格,是肯定会回溯的。
那她接下来的行动就很好猜了——提前赶回晨曦酒庄,阻止这场阴谋。
他们的嫁祸只能不攻自破。
迪卢克看着司露阴晴不定的神色,微微垂眸:“我想,流浪者应该提醒过你了。”
“……啊?”司露回神,一下子没能理解他的话。
“……小心你身边的人。”
流浪者和花花能想到的,迪卢克不会想不到——以这件事中幕后黑手对司露和她周围一切的了解程度,对方很可能是她亲近的人。
司露已经不知道这是这几天来第几次被人提醒“你身边有内鬼”,随着线索的逐个抛出,这样的可能性似乎也越来越大。
这下头疼的人换成了她,她揉了揉眉心:“我明白……”
但明白是一回事,真正接受是另一回事。
迪卢克明白司露的挣扎,轻轻伸手,按上了她的肩膀。
司露抬头,看到了他长睫下覆着的红瞳。
“无论如何,我都是你值得信任的人。”
司露有些愣怔于向来平静的双瞳中的波澜,再想看清时,迪卢克已经收了手,错开了视线。
“……早点休息吧。”
他眼底泄露的分毫情绪如昙花般乍然一现,甚至还未来得及被司露捕捉,便再度压回,退回阴影之中。
司露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来什么,回头道:“对了。”
迪卢克抬头。
“你知道特瓦林在哪里吗?”
迪卢克:……
重申一遍——可以,这很司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