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十月, 吴世璠在云南自杀的消息传到了京城，康熙龙颜大悦, 皇上一高兴了文武百官也跟着高兴, 后宫的嫔妃们也跟着高兴，服侍他们的宫女太监更是高兴。
一时之间，整个京都是一片喜色, 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奕瑶也很是欢喜，她的父兄这些年随着军队南征北战的, 这么多年来，回家的次数都不超过三次，现在终于可以跟着班师回朝了, 她额娘王氏也不用总是提心吊胆的, 整日担心丈夫和儿子的安危。
看着主子笑的欢喜, 冬月冬雪也跟着高兴，两个人都乐呵呵的。这次主子的阿玛和兄长能平安从前线回来，皇上必定还会有封赏的，将来怎么也算是五阿哥的一份助力，对于整个启祥宫来说都是好事。
“主子，您今日要点什么膳, 奴婢去小厨房让孙太监准备着。”难得这么高兴, 主子今日肯定是想要胡吃海喝一顿的, 她要及时让孙太监准备才行, 谁让她摊上这么一个主子呢，就对吃吃喝喝的东西感兴趣。
“现在正是吃蟹的时候，让小厨房准备一个蟹锅子吧, 配菜让老孙看着放就行。”小厨房的孙太监被她这么多年下来, 已经很能摸得清她的口味了。
此时蟹黄鲜香油脂细腻、蟹膏口感鲜美圆润, 就是这几个丫头总是念叨着蟹性寒凉，不让她多吃，冬月冬月这两个丫头年纪轻轻的就有了老妈子的潜质，唠唠叨叨的，比方嬷嬷和林嬷嬷还要能说。
不过，说起这个两个丫头的年龄，奕瑶想到这时候的规定是宫女年满二十五就可以出宫自由婚配了。
虽然冬月才二十二，冬雪二十一，在现代不过是刚刚大学毕业的年纪，正是青春无限的时候。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属于年纪大的姑娘了，也不知道她们是作何打算。虽然她隐隐有了一些猜测，可还是要问过清楚才好，不然不是平白误了她们的大好年华。
“冬月，冬雪，你们先别忙活了，我有话要同您们说，你们年龄也不小了，再过几年就到了出宫的年纪，你们有什么想法d？”
若是这两个丫头有出宫嫁人的想法的话，她也得及早准备，一来是赶紧培养人来接替她们的位置，二来古代的女子青春宝贵。虽然她不能破坏这个规矩，但是给她们寻个借口，提前一两年应该是可以操作的。
冬雪闻言不知所措的看了冬月一眼，她眼神有些忐忑，不知道该怎么对主子开口。她的阿玛和额娘在她进宫时就已经替她打算好了，等到可以出宫的年纪就赶紧回家去，为她寻一个门户低一点的人家，有阿玛和兄长看着，夫家也不敢对太过为难她。
她进宫这么多年，如今已经坐到了舒妃主子的心腹宫女的位置。舒妃主子深得皇上信任，膝下又育有五阿哥和五格格。如果是从利益出发，她留在宫里才对家族更加有利的，可这么多年来她阿玛和额娘硬是挺住了家族的压力，对她的期盼从来都没有变过。
冬雪很是感动的同时也很为难，一头是对她疼爱有加、只盼望她和普通人一样平安幸福的父母。另一头是对她有知遇之恩、信任有加的主子，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选才好，这个时候她才明白戏文上说的那句“自顾忠孝不能两全”是什么意思。
冬月和冬雪相处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想法呢，可是她什么都不能说。这种事情即使是情同姐妹的她们都是不能干涉的，唯有让她自己想明白才行。
至于冬月自己，她早就下定了决心了。可是她不能先说，她怕先说了会给冬雪造成压力，影响了她的判断，进而头脑一热做出令她将来后悔的决定，这毕竟是关乎终身的大事。
奕瑶一看这两个丫头的神色就知道她们为难了，便轻笑着安慰道，“也不急，你们慢慢想，不必顾虑这这里的，只需考虑你们往后要过怎么的人生，想好了再跟我说。”
冬雪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应了一声便跑去小厨房找孙太监点膳了。
而这时，冬月咚的一声便跪下了，神色认真的说道：“主子，奴婢已经想好了，这辈子就不出宫了，一直在您的身边侍候您，您不要嫌弃奴婢才好。”
对于冬月的选择，奕瑶并不意外，当她这个当主子还是希望她仔细考虑在下决定，免得她将来遗憾，“冬月，这是关乎终身的的大事，你也不必急着下决定，在回去好好想一想，嗯？”
在这个封建的时代，普通的人的期盼里总是少不了子孙满堂这一项。对于这个时代的活法奕瑶不想也没有资格置评，可她怕冬月将来或后悔，还是希望她慎重一些再慎重一些。
“主子，奴婢早就想好了，这是奴婢深思熟虑的结果。”冬月的语气非常坚定，这是关于她的终身大事，怎么敢不慎重呢。这个问题在很早之前她就考虑过了，并且自己把利害关系都掰扯了一轮，并不是草率做的决定。
若是她出宫去，以她这个年纪怕是挑不到什么好人家了，就算有些小有资产的人家肯纡尊降贵去迎合她，也不过是冲着她身后的主子的。
而且她是包衣家庭出身，嫁的人也必定是包衣家族。她自小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见识到太多太多了。稍有些小权利的，在内务府当个小管事的便要张罗着纳几门妾侍，如果正室没有儿子娘家又不得力，被妾室骑到头上都是常态。
回想她糟糕的娘家，若是她没有启祥宫一等宫女的地位，他们那些唯利是图的亲人还会为她打算吗？在她需要的时候会为她出头吗？
想太多了。
这么些年，她们启祥宫的几个宫女也就冬雪时常有家里稍东西进来了，并不是因为冬雪跟着主子水涨船高了才这样的。冬雪的家人是一直都有捎东西同冬雪见面的习惯。在主子还是一个普通的庶妃，她们也还是普通的宫女时，冬雪的家人就没忘记过她，总是担心她在宫里过的不好。
那时候冬月的心还没有现在这么硬，还没练得现在这样刀枪不入。曾经有多少个深夜里偷偷的在被窝里无声的哭泣，羡慕冬雪的同时也想着要是她阿玛额娘也能到那里来看看她就好了。
可她盼呀盼，还是没有等到。后来等到主子晋升了嫔位又升了妃位，家里知道了她成为舒妃身边得力大宫女的事情，又托同她一批进宫的宫女的家里捎话，说是想她了。
虽然当时她对这句话以一点都不信的，可心底深处还是抱着一些期待，还是去紫禁城的东北角见了他们。
不成想，他们见了她之后并没有问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直接开口就是让她求主子给她那位招猫逗狗的弟弟求一个恩典！
呵！哪来这么大的脸，她直接转身就走了。
自那以后，她对所谓的家人就在没再抱有希望，每年就是托人送五两银子回去，就当还了他们的养育之恩了。
若是不大手大脚的话，五两银子够一家人衣食无忧的生活一年了。毕竟她一等宫女的月银也才一两，不过像她们这样的宫女，主子的赏赐才是大头。
之所以托人送银子回去不是她还惦念着家里。只不过是想让周围的人知道，算是拿钱堵嘴了。省的他们在外头宣扬她不孝，别到时候连累主子。
“唉！”奕瑶虚叹了一口气，对冬月家里的情况也是有些了解的，只能安慰她说道：“不急的，你再好好想想，我都尊重你的决定，若是你决定出宫嫁人也不必担心你家里，我托嫂子替你寻摸几个合适的人家，你再仔细瞧瞧有没有合适的。若是你决定留在宫里，往后我们就一同作伴了。”
冬月点点头，只觉得眼眶热热的，她用力的眨了眨眼睛，不让泪水留下来。
一过了立冬京城的就开始直线降温。十一月底已经是大雪纷飞，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一片苍茫的白色。连紫禁城内的红墙绿瓦都掩盖在这片纯白当中。
奕瑶抱着个汤婆子走来走去的，没有了平日懒洋洋的的气息，整个人反而变得有些焦躁了，连一旁的孙太监新研究出来的点心都不能勾起她的食欲了。
冬雪在一旁看得都跟着着急了，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反而是出声安慰：“主子，您放心，冬月姐姐和冬云已经去承乾宫外头候着了，太太一出来就把她接到咱们启祥宫来。”
现在中宫无主，许多命妇或是嫔妃的额娘，要进宫来的话都要到承乾宫去拜见佟贵妃，毕竟她才是掌管宫务的人，虽只是贵妃但也是代行皇后职责的。而奕瑶和钮妃只能算是协助，并没有这项权利。
自从孝昭皇后去世后，奕瑶就很少让她额娘进宫，毕竟佟贵妃可没有孝昭皇后好说话，再者奕瑶也怕佟贵妃存心为难她额娘了。
不过今日不一样，她阿玛和兄长已经全须全尾的从南方回来了，前些日子皇上论功行赏，已经把他们这一支，实际上也只有他们这一家了。
皇上把他们一家迁出了包衣旗，直接迁到汉军旗正黄旗。
奕瑶知道这个消息已经很满足了，康熙的母族佟家在一开始的时候不也是才迁到汉军旗正蓝旗么，后来才迁到满洲镶黄旗的。
汉军旗正黄旗还属于上三旗呢，比正蓝旗都要高，算是不错的了。
而且将来她的侄儿也不一定要走武将的路子了，也可以读书考科举。她兄长的女儿萱姐儿也不用参加内务府小选而是参加八旗大选了。
只是，她额娘怎么还没有来，不会真的被佟贵妃绊住了？
“冬雪，你跑一趟，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奕瑶有些烦躁，若不是怕传言不好，她都想直接去承乾宫接她额娘过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