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将墙壁给硬生生撞出一个大洞,飞石滚落,那辆本就破损不堪的车辆瞬间被掩埋。
伏黑甚尔退后两步,目光沉沉扫了眼突然出现在道路尽头的身影,穿着统一的学生制服,头发一黑一白,看着很年轻,但这两张脸在地下界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嘁,多管闲事的家伙!
不过,为了五亿和两个特级咒术师对上,怎么想都不值啊,算了,反正这笔生意最后一定会是他的,不急于一时。
嘴角边的笑意加深,伏黑甚尔收起刀,身影迅速融入黑夜,几乎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夏油杰踩着脚下被染红了大片的雨水,沉默的走到男人跟前蹲下,对方脸色苍白到透明,胸口的起伏也逐渐微弱,仿佛一只濒死的鸟儿。
讽刺的是,就在不久前,他才云淡风轻给两个无辜的学生判了死刑。
“都说是烂橘子了,你还非要跟过来看看。”
五条悟打了个哈欠,眼神有些冷漠。
然而下一秒,他就见好友毫不犹豫的丢下伞,将地上的人打横抱了起来。
“杰,你认真的?我说过的吧,我总有一天要杀光这帮烂橘子的?”
五条悟非常不爽。
淡淡的清香透过衣物传了过来,还有人类的体温,青天目溪源思绪混乱,却莫名有了一种安心的感觉,耳边声音渐渐远去,意识也随之放空,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但也是普通人,咒术师就是为了保护普通人而存在的不是吗?”
夏油杰身上也被雨淋透,他目光沉静,看不出喜怒。
“哈,又是这套正论?”
“悟,我现在不想谈论这个。”
明明想清楚了的,他们要走的注定会是完全相反的两条路,可是,看见对方虚弱地倒在血泊中的模样时,心脏却还是为之停摆了瞬间,感情的天平没什么悬念就压倒了理智那一方。
“好吧好吧,真是的……”
五条悟隐藏在墨镜下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假装不满的嘟囔两句,竟然没有再纠缠。
如果夏油杰不是全副心神都放在怀中人身上的话,大概能察觉到好友的不对劲。
可惜……
“刷~”
不停颤动着的睫毛猛然掀开,随之映入眼帘的就是头顶白色的天花板,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萦绕不去,他深深呼了口气,顿时感觉到从腹部传来的一阵火烧火燎的疼。
头顶阴影洒落,小田相一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然后松了口气,马上去按床头的护士铃。
“您总算醒了,先别动,小心伤口裂开,麻醉效果过去了是会有点疼的。”
何止一点?
注意到了助理先生今日格外憔悴的面容,总是整洁的衬衫也变得褶皱不堪,领带歪歪扭扭的,看样子一直没换。
“抱歉,昨天吓坏你了吧?”
他都能想象出对方回来看见车子不在原地时是个什么表情。
小田相一叹了口气,递了杯水到他嘴边,即使眼中有着深深的担忧,却还是选择压抑住即将喷发而出的情感,努力让自己如往常般温和。
“其实是前天,果然,您是故意把我支开的。”
青天目溪源没有否认,也没有必要,他们都太过熟悉彼此了。
“那个家伙很可怕,我并不想让你也受到伤害。”
偏过头,如此微弱的动作却牵扯的浑身直冒冷汗,心中的怨恨也越发凝实了起来。
“不过没关系,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没有人可以在这样对待他后全身而退,没有人!
“可是对于我来说,身体上的伤痛却远远比不上心里的无力感折磨人,先生,我曾经说过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语气算不上掷地有声,也并不咄咄逼人,就是很正常的陈述,青天目溪源抓着被子的手却紧了紧,一时无言。
他当然知道,他们相识时那么狼狈,如果对方想,觉醒了术式的那年就可以离开,何必跟在自己身边?
但是,没办法给出承诺啊!
“我怎么会在医院?”
干脆利落的转移开话题,小田相一有些失望,可就如之前说的那样,永远会依照这个人的意愿行事。
于是也装作若无其事的开口:
“我安排人调查了监控,是六眼和夏油杰将您送过来的,只是他们马上就离开了。”
“这样……”
本以为,夏油杰应该是要恨死他的,结果出乎意料的心酸啊,突然就想起昏迷过去前听到的那句话,咒术师应该保护普通人……吗?
正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青天目溪源勉强地笑了笑,对着小田相一开口:
“先回去吧,别把自己的身体累垮了,这段时间恐怕都是要辛苦你的。”
他的情况肯定没办法再继续工作,很多事情理所当然会推到唯一信任着的助理先生身上。
小田相一也很清楚,于是肃着脸点了点头,眼神中全是掩盖不住的担忧。
“我等您检查完再走。”
事实上并没有坚持到那个时候,青天目溪源很快又睡了过去,可能是身体素质实在太差劲了,他连着做了一整晚的噩梦,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第二天早上就开始发烧,头疼也发作了起来。
可能有些人就是天生的劳碌命吧,难得休息几天也能把自己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
好在种花国有一句老话叫祸害遗千年,他觉得很有道理。
……
打发走有些唠叨的护工太太,青天目溪源虚弱的靠在窗边,撑着下巴,目光幽幽注视远处草坪上打打闹闹的一家人。
不过几天的时间,他整个人就清减了很多,一身苍白的病号服勾勒着纤细的身体,脸颊消瘦,目光却平静如水,明媚的日光在他眼下打出两排浓密的小刷子,看起来竟然有几分与世无争的意味。
“大哥哥,你生病了吗?”
有些羞涩的声音突然出现,打破了这满室沉寂。
青天目溪源回头,就见一个几岁大点的男孩背着手,扭捏的站在门口。
他长得很可爱,小脸肉乎乎的,不知怎么,青天目溪源突然就想起了之前在商场遇见的那个小家伙。
“忧太也生病了哦,妈妈说要打针,但是忧太都没有哭。”
说着说着胆子大了些,噔噔噔跑到青天目溪源跟前,从身后抽出一支紫色的玫瑰花。
“给你!”
青天目溪源:……
他好笑的伸手接过,顺带揉了揉男孩脑袋。
“忧太,这是谁叫你送的?”
路易十四,可不是一个孩子能买得起的东西……
小忧太眨了眨眼睛,咬着手指头努力回忆,好半天才磕磕巴巴的开口。
“唔,忧太也不知道,是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叔叔……”
青天目溪源眸色加深,低下头打量手中颜色妖艳的花朵,察觉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气息。
嗯?
半开的花苞颤了颤,他还以为是错觉,下意识靠近了观察。
突然,一只白色的肉虫子探出脑袋,蠕动着身体想要往外面钻。
青天目溪源:……
一瞬间头皮发麻,恶心的鸡皮疙瘩爬满了手臂。
想也没想把东西丢开,就见原本饱满的玫瑰花瞬间干瘪了下去,无数只肉虫争先恐后涌了出来,密密麻麻的,在地上拖拽出黏腻的痕迹,与此同时,一股仿佛什么动物腐烂的恶臭缓缓升起,飘散在空气中。
“呜哇!”
小忧太被吓得大叫出声,青天目溪源强忍着腹部的疼痛拉开窗户,下一秒,表情凝固。
就见阳台上被打落下一道影子,那是人类身体的形状,四肢敞开,诡异的悬浮在上空,一动不动。
小忧太似乎也发现了什么,踮着脚扒拉窗台想要往外边看。
青天目溪源摁下他的脑袋,再一抬眼,几乎只隔着几厘米的距离,就那么和一双暴突出来的眼球对视上了。
怨恨、绝望、不舍……
里面包含的情绪太多也太杂,以至于根本没办法用语言来形容。
“啊啊啊!”
“死人了,快来人啊,有人跳楼了!”
“呕!!”
“……”
原本静谧安宁的住院部刹那间变得无比喧嚣,仿佛一颗石子被投入滚烫的沸水中,人群尖叫着散开,不过也有好奇者主动凑上前,甚至掏出手机拍照。
青天目溪源目光沉沉地朝楼下扫了眼,人头攒动间,中央一片血肉模糊,已经完全分辨不出形状了,就像一团飞溅的泥巴被拍到地上那样。
这栋楼总共才六层……
“大哥哥你流血了!”
小忧太被吓得瞪圆眼睛,青天目溪源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果然,腹部已经红了大片。
脑袋有些晕,身形也随之摇晃了两下,他预感到不妙,于是抿着唇,脚步虚浮挪出了病房,门开的瞬间,青天目溪源只感觉眼前一黑,在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整个人就那么直直栽倒了下去。
他身体是真的很不好了,这么多年的烟酒不忌导致平时就小毛病不断,虽然看上去还行,但像是膨胀到极点的气球,有时候轻轻戳一下,可能就会整个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