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目溪源当然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就在不久前，辅助监督将一个一级咒灵错估成二级，导致两个年轻的学生差点丧命，幸好夏油杰及时赶了过去，最终才没酿成惨剧。
但这并不能掩盖高层的失误，尤其是，背后可能另有隐情。
仅仅是为了将他和悟拆开这样荒诞的理由，就能狠心牺牲掉本就不多的咒术师吗？
还真是意外的大手笔啊！
满腔疑惑和愤怒无从宣泄，所以夏油杰一大早就守在前往总监处的必经之路，他需要一个答案，哪怕是傲慢的承认也行。
然而，所有的情绪却都在看清对面那张逐渐走近的面庞后烟消云散，转而变成了一种更加难言的复杂感。
“你？”
脸是一样的，气质却和那晚截然不同，单看任何一个都不会让人联想到另一个身上。
所以，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脑海中不期然划过五条悟曾经的抱怨，新上任的总监部部长是个普通人，不能打不能吓，比烂橘子还麻烦。
开什么玩笑？
夏油杰眼睛蓦地睁开，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期待过无数次的重逢，绝不会是现在的模样。
“杰可是差点失去他最亲爱的小学弟，会好才奇怪吧？”
五条悟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依旧是那副没个正形的样子，黑色墨镜遮挡了大部分表情，青天目溪源却敏锐的察觉到，他不似表面看起来的轻松，不过也是。
“我刚才听说了，这件事确实是辅助监督的失职。”
轻轻拿起，态度谈不上诚恳也谈不上傲慢，就好像只是日常生活中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真的只是失职吗？
五条悟不信，毕竟前天才和高层发生过争执，昨天又被警告，今天就出了这样的事，糊弄鬼呢？
“什么嘛，能将一级判断成二级，所谓的精英原来是一群酒囊饭袋？”
对啊，他就是这么觉得的。
青天目溪源拿着文件敲了敲掌心，也没拐弯抹角。
“我知道你很不满，可辅助监督的作用毕竟只是辅助，如果那两个孩子实力足够，面对这样的情况应该能全身而退吧，说到底咒术界人手不足，咒灵又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外冒，这样的事早晚会发生，不过是提前了一些，没有人员折损，我认为已经是非常不错的情况了。”
一番话下来简直冷酷且没有人情味。
“哈？你是明晃晃的承认了吧？”
五条悟真的生气了，大多数情况下，他都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只是高层这次实在是触碰到了那条底线。
“所以，这样的事以后也还会发生咯？”
话落，森寒的杀意袭来，一瞬间，时间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青天目溪源僵硬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双蓝色瞳孔中自己的倒影逐渐沉入一片无底的黑暗中。
“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的话。”
真是一双可怕的眼睛，只是注视着就有这样恐怖的力量吗？
五条悟有些惊讶，他压了压墨镜，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面前这人，才发现对方貌似并不像其他烂橘子那样外强中干。
他拍了拍手，好像一个发现了不得了宝藏的小孩，兴致勃勃的询问：
“那你说，如果你今天死在这儿，是不是也只能怪你自己实力不够？”
几乎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小田相一身影一闪，以着极快的速度挡在二人中间。
“五条少爷，请您注意用词！”
青天目溪源依旧镇定，轻笑一声，没什么所谓的开口：
“六眼，你打算跟高层作对吗？”
那名老者也结束了看好戏的状态，冷哼道：
“五条悟，高层有明文规定，犯了错的人自然会得到处置，你这样闹，五条家的人应该也不愿意看到吧？”
五条家的人当然不愿意，他们想要的从来都只是一把刀，一把无需见血就能震慑住所有人的刀，即便封印在匣子中，也能凭借声势壮大家族的威望。
曾经是，可如今，这把刀也对准了他们。
场面正有些僵持不下之际，一个身材壮硕的中年大汉赶了过来，听到几人对话，二话没说照着五条悟后脑勺就锤了一拳，直接把他的气焰都给打没了。
“不是叫你们别乱跑的吗？”
当今世界上敢这么做并且能这么做的只有一个人，夜蛾正道。
“老师！！”
五条悟生气，五条悟委屈，五条悟不敢置信……
“你给我安静！”
身为下一任校长候选人，夜蛾正道训起人来气势足足的，示意貌似冷静些的夏油杰把人拖开，又转头深深看了始终不动如山的男人一眼，心情复杂。
这帮人渣，也怪他，上次放任悟闹了一场后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本以为就算高层会使绊子下来，悟和杰联手也能轻而易举的应对，哪知道他们竟然丧心病狂到对一年级下手。
至于吗？
世家再怎么腐败，也不会蠢到在非必要的情况下损坏咒术师立足的根本——人才。
可如果是青天目溪源身后那帮家伙，还真至于。
应该说，有机会的话，他们或许更愿意除掉未来可能会导致一切失衡的五条悟。
早该猜到的，这样无利不起早的人，怎么会为了讨好所谓的世家就去得罪两个特级咒术师？
真正想那么做，并且忌惮着咒术师强大的人，其实是青天目溪源背后那帮家伙才对，那些同样扎根于高层内部，却和世家完全对立的组织——政府！
夜蛾正道一直很佩服青天目溪源，他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强者，年纪轻轻却以普通人的身份走到如今的位置，多少天之骄子被踩在脚下，即便背地里说着非术师非人的老顽固在他面前也一样客客气气。
作为切身感受过咒术界残酷的普通人，他是有机会改变如今混乱的格局的，可惜……
毫不夸张的说，这些年，政府因为这个人在高层有了前所未有的话语权，他的态度同样也代表了政府的态度，他口中的高层，自然就不会只是高层那么简单了。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股势力可以对抗国家，除非愿意当孤家寡人。
夜蛾正道并不想自己的学生走到那一步，至少现在不行。
“我说你消停一点吧，没看到夜蛾老师脸都黑了吗？”
夏油杰叹了口气，伸手揽住五条悟的脖子，头疼的把人往后拖，毫无疑问，他信任着自己的老师。
“他脸本来就黑好吗，杰你到底是哪边的？”
五条猫猫不爽了，感觉全世界都开始跟他做对了。
夏油杰不理他，转过头时眼神有一瞬间的复杂，只是到底不是个软弱的人，摒弃了心中的眷恋后，面无表情的开口：
“这件事，总监部需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他不太愿意回想那天晚上男人到底撒了多少谎，又是以着怎样玩乐的心态看待自己的，愤怒吗？
所以为美丽的邂逅是假的，爱情的花朵还没结出果实就已经凋谢了，对方完全不似想象中的模样，他刚刚差点害死了自己的学弟，如今却还能若无其事的，怎么可以，他怎么就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呢？
第一次真正认知到高层的腐败，懵懂的初恋又胎死腹中，这一切对一个未满十六岁的少年人造成的冲击可想而知。
青天目溪源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表情依旧完美的找不出半点情绪流露。
“当然，我会亲自上门道歉。”
虽然不知道辅助监督出了什么岔子，但他就当自己已经被抹除了记忆。
夜蛾正道使了个眼神示意夏油杰把人带走，然后冷着脸，一板一眼的开口：
“我之后会让他们两个分开带一下实力稍差的同学，毕竟关乎咒术界的未来，只是辅助监督处实在太不让人放心了。”
“这点我会教训他们的。”
“哼，只教训恐怕还不够吧？”
目的达到，青天目溪源也不在意被给脸色，他笑了笑，算是保证：
“当然，还有必要加大审核力度。”
……
“青天目部长，你不应该说出那翻话。”
目送夜蛾正道雄伟的身影远去，老者在一旁慢吞吞的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起伏。
青天目溪源背对着他，唇边无声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没办法，这帮孩子实在是太不听话了，总得警告一下不是吗？”
节省彼此的时间，少一些无谓的试探。
老者点了点头，倒是颇为认可：
“确实，人一旦有了超越世俗的力量就会忍不住变得骄傲，趁着年纪小多打磨打磨也是应该的。”
他只是觉得间接承认有些丢脸，并不是真的害怕什么。
青天目溪源是真的挺好奇的，这帮人凭什么觉得自己兜得住，或者说，如果刚才夏油杰失控了，在场谁拦得下他？
哦，六眼可以，但人家说不定会更愿意一起血洗高层呢？
真是的，总和这样一帮老家伙共事很让人头疼啊，自以为牢牢掌控着其实根本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总有一天会翻车的，不，他们一定会翻车的。
不过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就是啦，反正，从他清醒着走上这条路开始，未来如何早就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