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宴会厅的楼梯呈螺旋状, 由二楼逐渐盘旋而下,从下朝上看,螺旋阶梯上的情况一目了然。
而此时, 空无一人的阶梯上却出现了两个身影。
一个身形挺拔高挑, 身上是得体大方的黑色西装,金丝眼镜更显文质, 举手投足间矜贵非常。
那张脸,正是在无数财经频道和报纸上可以经常看到的面容, 徐氏如今的实际掌权者, 徐从南。
在场的人对这位熟悉得很, 看了两眼, 很快就略过, 将目光放在这次宴会的主角身上。
砰!
不知那个宾客手上的杯子掉了下来, 摔落到大理石地板上,玻璃杯瞬间裂开,发出清脆的响声, 碎玻璃和金灿灿的酒液洒满一地。
可此时玻璃杯落地的声响却并没有引起宾客们的注意,近百人的宴会厅陷入了一片寂静, 安静得似乎可以听到金针落地的声音。
香槟色礼服微微收腰, 下摆长至脚踝,带着华丽刺绣的轻纱层层叠叠, 微微露出肩膀依稀可见精致小巧的锁骨……
长发束成小巧的团,两鬓垂着几缕青丝,随着走动轻微摆动, 撩拨着人心。
眸色盈盈, 唇若丹朱。
已经初露风华的少女, 在此时, 美得几近噬人。
宴会厅的死寂持续了许久,久到视线中的两位已经来到了楼下,众人依旧没有回过神来。
南乔挽着大表哥的手,一步步地朝着宾客人潮中央走了过去,看似镇定自若,实则已经紧张地掐紧了手心,眼神也开始飘忽了起来。
她自己一个人待在国外,就连学习上也是请的家庭教师,从来没有参加过这么热闹的宴会。
而这一次,却是作为宴会主角的身份出现在人前,更让她内心的紧张倍增。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这让女孩多了几分疑惑。
他们,他们怎么不说话啊?
心底疑惑渐深,大表哥可靠的臂膀就在身侧,这让她心里似乎多了一股勇气,长睫颤颤,而后微微抬眸。
只见周围布满了人,几乎人手一杯香槟酒,大多衣着光鲜亮丽,此时,正以一种…
……一种女孩无法理解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女孩微懵,攥着手心的收紧,那股勇气似乎在此时消散,眼睫也开始不安地小频率抖动了起来。
身侧的大表哥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紧张,挽着的手收紧,手臂上明显收紧的力度却让女孩安心。
徐从南掩在眼镜下的眸子笑意浅浅,他扫了眼面前目光灼灼的众人,身上的气势宛如一堵城墙一般,不着声色将众人同女孩分隔开来。
脊背突然升起密密麻麻的寒意,让最靠近女孩,甚至生出再靠近几分的二代们徒然惊醒。
他们看了眼嘴角噙着笑意,眸色却凛冽如冰的徐从南,背脊的寒意更深,只能拼命压抑着想再靠近几步的欲望。
失神的一众宾客也回过神来了,他们面色讪讪,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或低头喝酒,或若无其事地同身边人攀谈。
徐从南从佣人手上接过一杯酒,举杯笑道:“多谢各位赏脸,来参加我的表妹南乔的十七岁生日宴。”
“这次宴会仅以庆祝我家小表妹十七岁生日快乐,祝她万事顺遂,永远开开心心,我们就不讨论别的了。”
这个宴会只是单纯的生日宴的意思。
都是耳聪目明的人,自然听出了对方这番话的潜在意思,他们也很快就打定主意不在这个宴会上讨论什么生意上的问题。
因为是位十几岁的小姑娘的生日,即便是徐家家大业大,老一辈的也不会放下身段来参加一位晚辈的生日宴会,所以今天过来的大部分都是圈内的二代三代。
他们刚刚脱去幼稚,虽然也是锐利进取的年纪,但对于玩乐也并不排斥,很快就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块讨论了起来。
只是无论面上看起来有多认真,讨论得有多激烈,那双眼睛却总是似有似无地扫过不远处的女孩。
跟在表哥身侧的少女眉目盈盈,白炽琉璃灯光的下的皮肤白得几近透明,香槟色的华丽裙摆随着女孩的走动摇摇曳曳,如同一朵即将长成的灿金郁金香,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徐回舟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抹香槟色随着自己大哥移动,看到自己那个性情冷漠的大哥在女孩前露出的那抹柔色,想起前天晚上在大哥书房里看到的那两份文件,心绪有些复杂。
他身侧的几个二代也安静了下来,脸部涨得通红,斯斯艾艾的目光止不住得往女孩的方向飘过去。
徐梦然神色漠然地喝了口饮料,扬眼看了眼男友,果不其然见到对方一副失神的模样,讽意地笑了笑,也抬眸看着不远处亦步亦趋跟着大堂哥的身影。
所过之处,所接受的全都是善意。
眼前这一幕,不正是她这么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吗?
跟着妈妈进了徐家,作为一个拖油瓶,每日伏低做小,按照着母亲的意思拼命去亲近几个哥哥,就为了在这个堆金砌银的徐家拥有一席之地。
徐家阳盛阴衰,这一辈也就出了徐墨这么一个女孩,又是长孙女,自小捧在手心,说是万千宠爱也不为过。
但徐墨同徐梦然两个年纪差距大,徐梦然进入徐家时,徐墨也已经成年,在她刻意的讨好卖乖下,几个哥哥和伯父对也渐渐对她上了心,将她当成真正的小辈去疼爱了。
徐梦然性子早熟,可在徐家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已经彻底把自己当成徐家除了徐墨外的小公主。
人总是贪心的,在享受到徐家的一切之后,便再也不愿意这样的宠爱分出去分毫。
所以在知道徐家将会接回真正拥有血缘关系的表小姐之后,她的第一感觉就是
害怕。
虽然那时她才七岁,但是她也明白,人,总是看重血缘的。
那位小姑姑有多受爷爷宠爱她也听佣人提起过,那个被徐家所有人当成禁地的四楼她从没有上去过,却也在旁人的只言片语里推测出四楼的布置是何等的华丽精致……
家里多了一个小姑娘,
会不会,
会不会自己得到的宠爱就变少了?
无尽的恐慌弥漫在七岁的女孩心尖,这样的恐慌在见到那个被带回徐家,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时达到了顶峰。
所以,在徐老爷子的寿宴上,才七岁的女孩设了一个堪称拙劣的骗局。
大冷的冬天,暂时被支走了的保姆,只有两个孩子的湖边。
在有人快要过来的时候,抓着懵懂女孩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脖子上……
就这么一个拙劣的局,再加上徐老爷子对于叛逆女儿的不满,成功将才进入徐家不到两个月的女孩赶出了徐家。
为了得到更多人的关心和怜惜,她还隔三差五地将自己泡在冷水里,让自己感冒发烧,让所有人都以为她身体虚弱。
已经过了十多年了,一切都如同她设想的那般进行着,借着这副表面看起来孱弱的身躯,她获得的无数的怜爱。
十岁那年在徐宅举办了生日宴之后,在整个圈子里更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再也没有人会因为她仅仅是继女的身份而看轻她。
所有人都说她是徐家如今唯一的小公主……
唯一的小公主啊……
徐梦然嘴角的笑染上了几分苦意,看着不远处那个让她恨不得以身代之的身影,缓缓垂下眸光。
这个圈子的人大多捧高踩低,即便是本应该质朴无华的明珠一中在收入大量的富贵子弟之后,也开始染上了看人背景的毛病。
徐从南举办这个生日宴会的目的只有两个,一,是纯粹为了庆祝乔乔的生日。
二,则是乔乔显露于人前,不至于在入学之后,被那些踩高捧低的人欺负。
不过珍宝显露于人前,必定会遭人觊觎。
徐从南眸色淡淡,扫过遮遮掩掩偷看着的众人,笑了笑,眸色渐冷。
既然敢让珍宝显露人前,他自然也有守护着珍宝的本事。
当目光停留在亦步亦趋地跟着的女孩身上,他眸色渐缓:“乔乔,累吗?先去休息一下?”
南乔体弱,已经站了将近半个钟了,也的确觉得有些累了,就点了点头。
正虎视眈眈的宾客就看着徐从南带着那个美得不似真人的女孩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那是宴会厅的露台,此时露台灯光黯淡,又远离舞池,在觥筹交错的宴会厅里显得格外寂静。
徐从南让佣人将露台的灯打开,还让人拿了几样南乔喜欢吃的小甜品放在露台的小桌上。
“你吃点东西,表哥有点事。”
南乔点头,看着大表哥离开,拿起距离她最近的水果蛋糕吃了起来。
露台上种着一些花草,女孩乖巧地坐在卓前,吃着小蛋糕,嘴角处沾了些许奶油。
懵懂,乖巧。
让人看了忍不住想上前尝尝女孩嘴角的奶油,是否真的香甜。
只是想到徐从南离开时那冷冷的一瞥,心思再沸腾的人此时也冷却了下来。
薛灏却不怕徐从南,他的眼神灼热,肆无忌惮地落在露台处,此时无知无觉认真吃着小蛋糕的女孩身上。
几步跨过大半个舞池,来到露台口处,他收敛着眼底的狠戾,脸上的笑意还未挂起,前进的步伐徒然被暗处出现的两个保镖给拦住了。
他神色微顿,收敛起的狠戾尽数放出,看了两个保镖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两个保镖自然奈何不了他。
只是若是就这样硬闯,太失礼了。
生日宴的气氛在切蛋糕时达到了高潮,又再吃完蛋糕后落下了帷幕。
无数个二代们再参加完这一次的宴会之后,神色恍惚,之后的几年里,他们源源不断地拜访徐家,只是为了能够用机会……
……有机会再次目睹,徐氏明珠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