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对于厚颜贪婪之人, 谭利民说的这些,都勾不起他们丁点心虚。
两夫妻都演多少遍了,连眼神都不用对,
老男人过来就要撕扯人, 老女人则是继续,“利民你个没良心的,爹娘走了,俺和你哥最大, 你这是不孝啊……大家快都来看看这个忘本的……”嘴里唱念着,女人就要滑到地上, 想拍大腿继续唱戏。
可惜都没得逞,刘主任薅住男人,钟媛更粗暴, 直接伸脚给她踹开。
英气的眉眼上挑, 钟媛寒着脸伸拳头在夫妻俩眼前晃着,“不想挨揍都老实点,我打小练的,生气时最管不住轻重的。”
刚她那一下勾挑出脚就不是没有章法的,怕真吃了亏, 两人惊疑不定地立在那里,眼神来回在三人间打量。
“这是没王法了吗?俺们找自家兄弟咋不行了。”老妇人小声咕哝着。
才躲开没有一年,兄嫂又找来了, 那几年摆脱无门的无力感又回来了。
他们今天认准了门,往后必是无休无止地无赖纠缠。
他不能再扰了别人清净, 闭眼再睁开, 谭利民已下了决心, 对兄嫂说道, “都别说了,我跟你们回去。都回去种地,我这辈子就舍给你们了,城里就不是我该呆的地方,我这就收拾好,咱就走。”
他兄嫂当场就傻了,他大哥谭利贵,“那哪儿成,单位里可不能许。”
他大嫂王喜花,“你好好往家寄钱,俺们保证不来找你。好好儿的,走啥走。”
“利民,这就是你的家,要走也是他们走。这么多人还能让你被欺负了。”刘主任站出来要给他出头。
钟媛气他的灰心放弃,上手拧着他耳朵给护到身后,“走个屁,老娘在这里,你往哪儿走。不是说结婚么?打发了这俩恶心的,姐就带你去扯证。”
刘主任和听到动静跑过来的筒子楼众亲友???!!!这什么情况?
谭利贵夫妻直接被挤到一边被无视了。
而刚还心如死灰,一脸了无生趣的谭利民,眼里光彩大盛,漂亮的面孔配上傻瓜笑,让人不忍直视。
他自己却毫无所觉,一把反抓住钟媛的手,已经语无伦次了,“媛姐,真的结婚?王玥能同意吗?咱得先跟孩子好好说一下吧?哎,媛姐你掐我一下呗,我不是做梦吧?呵呵呵……”
钟媛看着死死抓住自己的谭利民,扫到筒子楼里亲友们善意看热闹的眼神,老脸虽有些搁不住,可却没挣开谭利民的手。
刚他想放弃一切的态度真吓到了她,也是那会儿,她觉着自己离不开这个人了。见到了他兄嫂,她突然就理解了他为什么那么想结婚,这孩子太没安全感了,他想有个遮风挡雨的家。
想明白了,她心里是酸楚的,为之前的粗暴拒绝有些自责。
现在,她愿意从此给他一个保障,护着他,惯着他。
钟媛语气都温柔下来,“你傻啊,你对王玥那么好,她又不是没心的孩子,怎么会反对。之前她还悄悄问过我,想你做她爸。”
谭利民嘴再合不上了,喜不自胜地,“真的?媛姐,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还以为你是怕王玥反对,才不答应结婚的。哎,我咋这么幸福呢。”
筒子楼青年们:文静秀气的谭利民私下是这个样子?多少年的战友了,没想到他隐藏这么深。
年龄到了,家里都开始催着找对象,他们自己也开始留意起来。
没想到他们这里连点眉目都没呢,谭利民这里都要扯证了。
刘主任倒底经得见得多了,是最先反应过来的,笑着道喜,“那我们可就等着喝喜酒了,咱筒子楼你俩这可是头一份儿,得好好热闹一下。”
汪主任和演出队的跟着也都围过来给两人说着祝福话,说说笑笑的,气氛欢乐详和。
唯有丛敏丽,还有点懵着。
她还当自己离婚再接受别人的追求,已经是迈出了大胆的步伐。
可眼前跟钟媛的胆色包天比,她自认不过是毛毛雨。
“你带人回家时,别只领着王玥,把怀宸几个都带上吧。”丛敏丽好心忠告道。
钟媛最担心的也是这个,“行,有这几个小的,我爸总要给我留点面子的。”
前姑嫂有商有量的,除了两人自己,别人都没听懂两人话里的意思。
谭利民还沉浸在喜悦中,钟媛和谁说话都行,他只陪在那里就已心满意足。
“利民,这女人不敬俺们,俺们不同意你和她结婚。”尖利的嗓门横插进来。
被挤出圈的谭利贵夫妻,找回了神智,又杀进场来。
这夫妻俩就是滚刀肉,他们本来还顾忌钟媛的凶悍,一转头这女人竟想嫁谭利民。两人拿捏谭利民多少年了,理直气壮地认为谭利民的一切都是他们说了算。
想嫁谭利民的女人,根本不用怕。
看这俩一出声,谭利民的手就条件反射似地捏紧了。
钟媛安抚地反拍着他的手,“不怕,姐给你做主。”
上前一步,对谭利贵夫妻冷笑说:“你们算哪根葱?婚姻自由懂不?父母都不得干涉,有你们什么事儿。”
说完,转头问,“利民,你这么些年给他们邮了多少钱?有大体的数没?这么些年你们不是没分家吗?你现在要结婚了,咱们回去找村里分家,咋也得要一半家产出来。”
旁边刘主任马上神助攻,“如果证明都是利民给的钱,那可不止一半儿。别怕,到时回村,我们都陪你们回去,咱团里四十几号人呢,人多力量大,村里要是庇护他们,咱们就上访找公社,找县里。”
演出队的人也都反应过来,男男女女都挥拳给壮着声势,“对,打架咱都不怕。早几年前就想揍他们了,两个老赖皮,利民被他们讹了多少钱了。”
这么多人跟他同仇敌忾的,最重要的是他马上就要和钟媛结婚了,就为了自己的幸福小家,也必须摆脱贪婪的兄嫂。
谭利民积极站出来,清晰大声地,“给他们寄钱的单子我都留着呢,一共是一千六百三十七块。”
“这么多,利民你不是就在他们家吃了三年饭?五百块都吃不了。”
“他就吃了三年烂红薯,三百块都给多了。利民也没吃闲饭,他是挣工分儿的,他自己的口粮可都是自己挣的。”
“那这俩也太不要脸了。不行,刘主任,咱们现在就揪他们回村算账,拿利民的钱都得叫他们给吐出来。”’
这么多人全是义愤填膺的,马上要过来拉着两人这就走的样子。
谭利贵和王喜花被唬住了,心里开始发毛,钱没要到,还要把之前的全吐出来,这比割心还难受。
不明白多少年的无往不利咋就不好使了?这些人以前也没这么冲出来出头啊。
“我要去找你们领导说说,你们别想欺负俺们老实农民。”王喜花拉着谭利贵虚张声势地往外走着。
没想到却被堵了去路,并引来更大的声讨。
“你还当是以前呐?我们苏指导中午就过来,我们陪你等着。”
“哟,那感情好,苏指导最护短了,这回他们俩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苏指导威武,我最喜欢看她大杀四方了。”
“她不说得闲了带咱们自驾游吗?刚好咱们都开车去趟利民老家,十几辆车呢,如果他们没钱赔,咱就把能拉的都拉回来。”
“房子也都要给砸了,咱自己花钱的东西,上哪儿都不怕说理。”
“对,媛姐利民是不缺那点东西,可这口恶气不出,还真咽不下。”
“利民,媛姐,你们就等着瞧好吧。”
钟媛拉着谭利民笑应着致谢,说反正是自己的车,下午就可以出发了。
谭利贵和王喜花想到刚一路打听过来时,听旁边楼里人说的,这栋楼里的人个个有钱,好多人都自己买的小汽车开。
刚进楼时,俩还特意看了,楼前头一排十几辆车停着晃眼,一点不假。
这也让他们心里更火热了,盘算一分不能给剩下不说,,他们要在城里享一阵子福再走。
看着堵住路,凶狠地说着要去他们家里砸房砸东西的这些人,一点不似做假。听口气,他们那个苏指导手段更厉害,两人害怕了。
他们在村里也只是普通村民,之前不过是仗着谭利民有那身衣服限制,只能干受着他们。
等今天人不吃他们那一套了,还人多势众不缺钱的,又占着理,到村里打砸,真的是白砸啊。
再要钱是不可能了,可前面要的杀死也不能退了。
只这么眼珠骨碌转着,夫妻俩就统一了想法。
王喜花哭天抹泪地叫起了屈,“利民,你不能叫他们那么干,爹妈在下头安不了心呐。你忘了他们去的时候叫你听俺们的话来?你翅膀硬了,俺们也不敢管你了,这就回去了,以后咱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俺家里你再别登门了。”
放完话,她拉过谭利贵,尖声嚷着,“别拦着俺们回家,你们城里人不讲理,俺们再也不来了。”
不吓一次大的,怕他们回去又不死心,隔阵子再卷土从来。
有几个小青年大声喊着,“凭什么你想来就来,等我们苏指导来了再说。”仍堵着去路。
看两人慌得腿开始打战了,丛敏丽才发了话。
“记住了,再有下次我们可没这么好说话了,赶紧滚,别等会儿我们苏指导回来,你们真没好果子吃。”
随着她话落,这些人才让出一条路,两人相扶着,先是急走,没几步就开始小跑,再撒腿跑。
从窗户里看去,这两人都跑出路口了都没敢回头。
苏禾禾等下午放学回来,才知道自己还客串了这些人狐假虎威的工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