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亲眼目睹丛敏丽真有追求者, 钟澈在车里颓然地拍了下方向盘。愣怔了一会儿，不甘心之下，他还是开车跟了上去。
再自视甚高, 他也不得不承认, 丛敏丽的追求者是一个很拿得出手的男人。
那人年龄可能要大几岁, 可那份岁月沉淀下来的明睿得体，于人群中一眼就会脱颖而出。一看也是优渥家庭走出来的, 有点旧式老公子的翩翩风仪，跟丛敏丽站一起, 很相宜。
反观他自己, 家世上肯定没几人能越过, 可钟澈也很清楚，自己是家族中最没出息的子弟。若没有家族的光环, 他的发展也只能说还差强人意吧。
本来以为懂事的大儿子能帮自己一把，昨天却被拒绝了。只一句话，他们三兄妹会支持和尊重妈妈的选择。
钟澈记得自己还不甘心地问, 那他这个爸呢？复婚的想法就不支持了吗？
结果怀宸的一句“爸，你不也是最支持尊重奶奶吗？我爷爷说的再有理，也没见你多听。我们都是有样学样。”钟澈哑口无言。
他很想说自己现在已经改了，和他们奶奶吵过后, 他已经搬回原来的家住了。
可想到过去自己和米玉茹的种种言行，那些哪是轻易能抹掉的。最后只能化为无奈地, “爸知道了。”钟澈这才又自己过来找丛敏丽的。
前头丛敏丽的车停到了燕城唯一的一家西餐厅“老西姆”门前。看着有说有笑地相伴着走进餐厅的丛敏丽两人，钟澈心里空落落一片荒芜, 自卑到根本鼓不气勇气上去阻拦。
这一等就是一个半小时, 钟澈又跟着丛敏丽的车, 看着她给那个男人送到招待所, 最后跟着又回了筒子楼。
目送丛敏丽下车进了楼里，钟澈仍坐在车上没动。
他点了只烟猛抽着，审视反省后，他越发自觉没立场。桩桩件件，现今再回想，真的无地自容。
兄弟姐妹大事上是很团结，可最看重的还是自己的小家。只他愣头青一个，维护爹妈兄嫂侄子，却只会让自己的妻儿顶锅背委屈。现在人家的小家都暖着呢，只有自己妻离子散。自己这样可不就是活该讽刺？
钟澈在后面跟了一路，丛敏丽早在开出军总文工团大院就察觉到了。
不过她早已今非夕比，仍和路彦方去老西姆吃了西餐，把该说的都说完了。
虽然结果并不是她想的那样，路先生会就此退却。
相反，听到她说完想法后，路先生都有应对的说法。
回说，若丛敏丽不想离开燕城，他完全可以搬来这边。他和苏禾禾往后合作的项目会越来越多，在燕城定居更方便些。或者两人可以学期内燕城住着，两个假期回申城，这样孩子们也能开阔下眼界。
对于再婚后生孩子这事儿，路先生竟说没必要。他还很坦诚地说，经历了亲儿女的形同陌路，他早看开了。丛敏丽的三个孩子，他愿意视为亲侄辈，他这个做伯伯的该有的关心和爱护必不会少，孩子们也不用在爸妈之间左右为难，这样大家相处也轻松自在些。
若路先生说要待自己的孩子当亲生的，丛敏丽肯定是不信的。可他这样敞开了实话实说，丛敏丽倒对他有了好感。
所以路先生再提出，他也并不急，两人可以先从朋友做起，偶尔一起坐下喝个茶吃个饭就好。再婚的事，怎么慎重都不为过，请丛敏丽给两人一个互相了解的机会。
路先生这样温言细语的类型，和钟澈原来的强势不容拒绝刚好是对照组。想到苏禾禾说过的，不结婚也可以谈恋的话，丛敏丽就想试试又何妨呢？答应下来先做段时间朋友，等增进下了解再谈其它。
她现在搬到了筒子楼一楼住，回家看到三个孩子都不在家，问隔壁刘主任家，才知道都跟小豆子回了四合院。
她又打电话给苏禾禾那里，知道贺生生和小豆子带三个孩子在木工房，正热火朝天地干活呢，她彻底放了心。知道前两天钟澈来找，让孩子们心里有了波动，生生和小豆子这是想陪他们渡过去呢。
从窗子里看到钟澈的车还在，想想，还是说清楚吧。也是今天钟澈竟没有冲出来质问自己，让她觉着钟澈这会儿应该听得进话了。
又出了筒子楼，她走过去敲了下车窗。
钟澈这才回神，手忙脚乱地掐了手里的烟，开门下了车。
前夫妻再相对，半天都不知从何说起。
看着不修边幅的钟澈，丛敏丽微愣了下。
别开眼，语气平淡地，“你想看孩子我不拦着，就是别再跟孩子说有的没的，孩子们夹在中间要难过的。”
钟澈盯着她看了半晌儿，最后低声应道，“我知道了，是我没考虑周全，以后不会了。”
这样低姿态的钟澈，丛敏丽从未见过。
她语气不由缓和下来，“你总是孩子们的爸，该给你看孩子的时间。休假的时候你如果想陪孩子，可以提前一天给我说。我会跟孩子们说好了，你可以来接他们去你那里，多个几天都没事儿，只要别耽误孩子们上学就行。”
“嗯，我晓得了。你放心，我现在搬回咱原来的家里了，我还学了烧菜，不会再委屈孩子们。”钟澈看着她说道。
钟澈主动从二房大宅搬出来，丛敏丽是有些唏嘘的。
“你……决定要……再婚了吗？”钟澈还是语声艰涩地问了出来。
丛敏丽摇头后，并没回避，“还没，只是先接触看看，我还没想那么远。你呢，你妈没少给你张罗吧？”
钟澈试着勾出笑容，却比哭还难看，“那就好，多了解是应该的，免得再碰上我这样的混账。我妈以后不会管我了，我和钟媛一起跟我爸说了，我妈那些年做的好些事，我爸其实都不知道。我爸让她去舅舅家住阵子，舅舅家不是最爱让她管么，两下刚好合适。票都买好了，大后儿的火车。不住个一年两年的，我爸应该不会同意她回来了。”
米玉茹娘家是个什么光景？那是全指着米玉茹拉拔给好处的。他们会欢迎米玉茹回去养老吗？
钟秉岳这一招棋走得太狠准了。以毒攻毒，纵米玉茹住不下去回来，被教做人后，米玉茹也会彻底老实下来了。
见到米玉茹这样的下场，丛敏丽心里还是挺痛快的。
分开快一年了，当初的怨气怒气早都淡了，听过痛快过就更放下了。
钟秉岳这个前公公，处事公允，丛敏丽还念着份情，“她走了，就剩你爸在家，你怎么不留下照顾他。”
“等她走了，我和钟媛商量好了，时不时回去看看就成。我爸也忙，快睡的点儿才回家，住不住一样的。”
丛敏丽关心到就算了，话都说开了，“那行，要接孩子提前给我电话，我回去了。”
这一放手就再没机会了，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她嫁别人吗？
心口如钝刀慢慢在割，绞痛到不能忍受。
“敏丽！”钟澈喊出人，对上她回眸倩影，急切争取道，“我……给我个机会行吗？就当我也是新认识的，咱们也慢慢了解？别人能做的，我也能行，别一棍子给我打死，求你了……”
看着有点语无伦次，不知该怎么表达的钟澈。若以前他能为自己这样痛苦失态，丛敏丽必会有出口恶气的感觉。还有可能奚落嘲笑他一通的。
可这会儿她却心如止水，只挥挥手，无喜也无悲。
“回去吧，破镜难圆，过去了就放下吧，我们都要向前看。”
钟澈自觉是做不到向前看的。钟家人的血性决断还在，话讲出来后，他也做了决定，丛敏丽只要一天没再嫁，他都要争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