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得知苏禾禾说的是实情,曹大姨不干了。
她外甥这两年可没花家里钱。禾禾好歹还回来吃了几顿饭。立东在外面,家里可一分钱也没帮呀。
当下也不急着走了,就差指着苏茂棠鼻子骂了,“好你个苏茂棠,亏我妹妹当初对你一往情深的,临走还要挂心你。你倒好,竟能这么苛待自己的亲孩子。
行,你今天不把话给说清楚,往后俩孩子也不用认你了。你就守着后妻后孩子过一辈子吧!
我倒要看看你老了他们还会不会在你膝下进孝。还有你都有新人了,也别再舔脸装深情去给我妹妹扫墓,我怕恶心到她。”
苏茂棠从未如此狼狈,却并不躲避,任曹大姨骂个尽兴。
苏芳芳和苏立辉被点名了,羞怒中就想拉着丁月英上前理论。
被苏茂棠扫到,极不客气地对丁月英道,“这是我们这边的家事,和你们无干,你和俩孩子回屋去!”
丁月英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里带了受伤。倒底不好反驳,低声劝苏芳芳拉着弟弟先回屋。
家里全靠继父才能过上好日子,就连少年气盛的苏立辉也清楚。姐弟俩憋屈地回了房间。
曹大姨看不肯走的丁月英,部队大院里她调解了多少家庭纷争,这样的她一眼就能看穿。
只嘲讽地笑着,等苏茂棠表态。
经苏禾禾指出来,苏茂棠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做法有误。他一直醉心工作,恨不能家里的事都别烦到他头上。
能截留部分工资出来,已是他上心的结果了。
只知自己是养家的主力,全忘了这钱就不该这样分配。
特别是听大姨姐提到亡妻,他心里更难过了。他这样糊涂到只管别人的孩子,亡妻定是要伤心的。或许还会认为他薄幸,这才是苏茂棠最接受不了的。
好在他是个能接受批评的,很虚心诚恳地先跟曹大姨承认着错误,“大姐,是我没理好家事,忽略了孩子们,我改。可别到秋云跟前告我的状。”
又跟没走守着的丁月英说道,“立东在外面自己挣钱自己花,从没跟家里要一分钱。芳芳也有工资,再花家里的也说不过去。
这阵子禾禾在家,你让我添了二十块钱。那一个人咱就按二十块的标准来,我自己的交二十,立辉喊我一声“爸”,我也不白受着,他那里我出十块,这样家里我每月交给你三十,剩下的你和芳芳看着添吧。”
不愧是理工男,这账算得清楚明了。曹秋霜觉着可以。
从七十降到三十,这差距也太大了。
丁月英从不为钱和苏茂棠掰扯,就是苏禾禾这次回家,她也只是迂回地说添了个人,不行隔天吃蛋改成一周两次吧。闻弦知意的苏茂棠就主动给加了二十。
这次再分配,终于让丁月英破功了,秀致的眉眼轻蹙,“茂棠!伙食之外呢?穿衣,煤电,人情走礼这些也要算吧?加起来也不少了。”
可精明起来的老理工男可怕就在这里,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苏茂棠轻松给她数着,“我大多都是吃食堂,回家才吃几顿?一个月十块都花不上吧?剩下十块,足够应付你说的这几样。要不等我明天上班问问别人,咱再商量个具体的数?”
要真问了别人,那三十块大概要变二十了。
丁月英知道再没余地,只好强笑应着,“不用了,问别人多不好。我算计着花也够了。”
曹秋霜和苏禾禾看戏看得很过瘾,姨甥俩交换着眼神,苏茂棠还算给力。
苏茂棠支棱起来就要尽善尽美,女儿苏禾禾的要求他也没忘,“禾禾,你说得对,这两年亏欠你的爸给你补上。只要爸还在,每月都给你二十,你嫁不嫁人都给,花掉还是攒起来都随你,你看行吗?”
这倒真是意外之惊喜了。刚她不过是想借要钱引大姨出手教丁月英个乖,钱不钱的还真不是她的目的。
不过苏茂棠要给,她才不会傻到拒绝。苏茂棠一百零一块工资,在这时可是超高薪,不花还留给丁月英吗?这是原苏禾禾应得的,她接收了她的一切,拿什么都不亏心。
只想到苏禾禾住着她的豪宅,花着她的票子还不定怎么高乐呢,她才不要手软呢!
接过苏茂良给的二十块,约定了她若不回家就每月和她的口粮一起给她捎过去,苏禾禾挎着大姨的胳膊,挥挥手不带一片云彩的走了。
至于她走后,苏家会不会一地鸡毛,就不干她事了。
——
大姨家就在汝城郊区的汝城军区大院。
汝城是个特大城市,机床厂到这里开车都要五十分钟。
看着军事区和生活区两处都连绵望不到头的所谓大院。这叫大院已经不合适了,这都是功能齐备的城镇规模了。
从车子驶入院子,满目都是庄严古朴的绿色,不时经过的男女士兵,规整的楼房和营房,广播喇叭里播放的激昂热血的歌曲,震撼中会油然升起对军人们的敬意。
这是苏禾禾历经两世从未碰触过的世界,她看得目不转睛。
这里前苏禾禾也没来过。
大姨父刘望山是前年才调到汝城军区的,刚好是苏禾禾闹着要嫁给梁景文的时候。曹大姨几次上门劝阻无果后,对任性不听劝的苏禾禾失望以极,就彻底断了来往。
所以苏禾禾对这里一无所知。
大姨家住的是和梁家差不多的二层小楼,进门是客厅,迎脸两间南房,是大姨夫妻的卧室和大姨父的书房。客厅进门左边是通向二楼的楼梯,卫生间挨着楼梯。右边则是厨房和饭厅。
二楼就是四间房,带个卫生间。没窗的一间做了杂物间,然后刘家三兄弟一人一间。
现在刘家上头两个大的都当兵在外,家里就大姨的小儿子,十四岁还在上初中的刘少睿在。
两个不在家的儿子的物品都给归置到一间,给苏禾禾腾出间朝南的房间。碎花的床单被罩和窗帘,书桌和大衣柜,还有个小巧的梳妆台,一看就是花心思特意给她布置的。很暖心。
到了这个时代后,苏禾禾才发现邻里间互不打扰甚至老死不相往来的情形,在这里根本行不通。
因为小楼的院墙都不高,在院里一探头左邻右舍的院子就可一览无余,谁家有个风吹草动根本就瞒不住。
刘师长爱人早上带小何出趟门,转头就带回来个极漂亮的年轻姑娘,那么大个行李箱,一看就是要长住的,这谁能不好奇?
可这年头,家里也不是随意就能留人住的,特别是小年轻。
国家三令五申地提出,年青人要积极投入到广阔农村天地,为国家的建设供献力量。
只要不是独生子女,没有就业的年青人,谁都不能例外搞特殊。
部队大院里也一样,当不了兵的,多少孩子成了下乡知青。
刘家突然来了这样位姑娘,要长住就表明她是没工作的。这不会是跑来躲避下乡的吧?
可看姑娘年龄也有二十四五岁了,又不像。咦?不会是曹秋霜也打了那个主意吧?
这个威胁可太大了!这姑娘漂亮地跟文工团那几个台柱子有得比,还是刘师长家亲戚,那还有别人什么事哟!
行李放回房间,姨甥俩正在楼下客厅坐着喝水缓缓,顺便商量中午吃什么的时候,就有几位邻居结伴上门了。
是赵副军长家属秦大姐,朱师长家属郭兰香,孙政委家属于桂芬,还有位脸生住家属楼那边的常团长爱人。
三家都是挨着刘家住的,平日来往就频繁,听到动静就跑过来了。
这几个为什么来,曹大姨心知肚明。
来的路上,曹大姨已经和苏禾禾对好了说法。
都在汝城住着,苏禾禾离婚的事也瞒不住,而且她这个年龄没工作还没下乡,太容易被有心人盯上。
且又赶上大院都盯着一件事的当口,也要避嫌。
让了四人坐下,把瓜子花生推过去,曹大姨指着苏禾禾介绍道,“这是我外甥女,遇人不淑刚离了婚。娘家和原来的婆家都在一个厂子大院里,闲言碎语太多,我就给领过来了。
我和老刘都忙,有她姐给做饭,少睿放学回来也能吃口热乎的。”之所以这么说,是曹大姨不想外甥女背着个离婚的名声,还要加一条好吃懒做。
苏禾禾一一礼貌的问了好。
几人均一愣,先是放松的笑,接着就会心地交换眼神,自以为明白了。
解除警报,当然就要转入最关心的正题。
除了秦大姐家的子女都结婚了,剩下几人家里都有适婚的儿女。
夫人们每天在自家男人那里耳濡目染的,深谙后发制人的道理。
是常团长夫人最先沉不住气的,她和曹秋霜不大熟,小心地陪着笑,“曹大姐,那位钟营长是不是还没对象?你看能不能帮我们家大闺女说合一下?别看她才十八,家里家外能干着唻。说给钟营长,他只管忙部队上的事,家里万事都不用劳动他了。”
郭于两人好悬没乐出声来,这样只会干活的姑娘怎么好意思提要说合给钟湛的哟!
碍于她是秦大姐领过来的,只能强忍着取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