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要见我?”书房里轻松的氛围被打破了。
空气好像凝固住了。
晴子脸上的笑容还没有褪去, 眼神中却出现了一丝惶恐。
她下意识的看向最可以给自己安全感的人:“......为什么这么突然。”
以至于让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想必空阳花见就是知道她的不自在,所以才没有选择直接留下来,而是让琴酒传达她的话。
琴酒从来都不愿意逼迫晴子去做她不愿意的事, 仅仅只是看见她那不自然的脸色,他就后悔答应了下来。
“不想见就不见。”琴酒十分果断。
但晴子却快速的摇了摇头:“没......我没说不见。”
只是不太清楚要以怎样的一种态度和她相处罢了。
毕竟,这么多年了, 那个女人再也没有回到过, 这个原属于她的家。
十几年来, 仅仅在手机上和她有过短暂交流而已。
想到这里, 晴子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手机, 这才发现,在刚才那段时间, 因为太过紧张, 自己下意识的攥住了手心的东西。
手机坚硬的构造, 让它的棱角化作红痕印在她白皙的手心中。
她回想起上次和那个女人所通的电话。
冷硬的声音从手机听筒传来, 而她只是呆愣着,时不时的回应一声。
竟紧张的连她所说了什么话都完全没有印象。
而现在,那个女人自己主动打破了她当年所划下的隔距, 轻描淡写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晴子的内心起了一丝逃避的想法。
要不然, 还是先让黑泽叔叔问问到底是什么事吧。
但她刚才拒绝的太果断了,晴子张了张口,感到了骑虎难下般的为难。
琴酒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
“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为难的。”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像是往常一样,“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对我羞于开口的。”
他从来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无论是合理还是不合理。
晴子忍不住有些气馁,她走过来, 跪坐在地上, 将头埋在琴酒的怀中。
“我......只是有点害怕。”晴子感觉到一只大手抚摸着她的头发。
她自顾自的喃喃道, 语气中却带着一丝惶恐:“我不是个坏孩子对不对。”
琴酒不假思索:“不是。”
但是晴子十分清楚,即使她现在把房子点了,黑泽叔叔也只会给她鼓掌。
她有些丧气。
“这样根本不准嘛。”这只是黑泽叔叔对她的滤镜而已。
琴酒不懂晴子细腻的少女心思,只是沉默着,却以一种坚定的姿态,让晴子明白。
无论她选择怎么做,他都会支持她。
晴子最后还是决定见面。
毕竟她不是一个喜欢逃避问题的人。
见晴子答应下来,琴酒才从风衣中掏出一个酒红色的请柬。
晴子有些失笑:“如果我说不见的话,这个请柬是不是就不会出现了。”
琴酒只是用眼神示意。
‘当然’
晴子站起来,想要接过请柬。
但在手伸出去的时候顿了顿。
她俯下身来,给了男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琴酒有些意外,总是泛着冰冷的墨绿色眼睛也随着晴子垂落在背后的头发移动。
“谢谢。”晴子轻声说着。
谢谢你毫无怨言的接替了父亲的位置,谢谢你这么多年还是一如往常的包容我。
琴酒不自然的偏开了头。
“嗯。”
*
第二天。
虽然极不情愿,但已经不能中途换人的晴子老板还是准时站在了小推车面前。
长了记性的松田离她远远的。
萩原还有些担心:“现在学会章鱼小丸子的做法了吗,晴子。”
松田在旁边撇了撇嘴。
在旁边看了三个小时,傻子都能学会了吧。
“应该是没问题了。”晴子一向很少说这种不确定的话,但在这种事情面前,她还是不敢大放厥词的。
松田却敏锐的注意到了什么。
“你昨天晚上挖煤去了吗,那么大的黑眼圈。”
萩原听到这话就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脸上。
明明是在关心为什么讲的这么......
好别扭啊,小阵平。
完了,这两个人又要吵起来了。
果不其然,本来还有些没有精神的晴子没好气的瞪了那个带着墨镜的男人一眼。
松田却挑了挑眉。
哟。
今天困得连骂他的力气都没了。
这下他反而是真的有些好奇晴子昨天晚上干了些什么。
但今天的小推车还要晴子自己推过去,她没有时间留在这里和松田拌嘴。
看着那个无精打采的背影,松田感觉身上一阵发毛。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能让那个天天活力到好像和他们差了一代的人,表现出这般模样。
松田本想跟上去瞧一瞧,但却被萩原喊住了:“走了小阵平,要开会了。”
“啧。”松田不爽的咂了下嘴,但还是只能答应着:“知道了。”
*
晴子已经开始了自己的老板生涯。
但幸好,今天因为下雨,所以街上的行人并不多。
勉强忙的过来的晴子松了口气。
但在下一秒又提了起来。
因为她看见街对面过来了一个令她眼熟的人——那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
他躲闪着别人的目光,压低帽檐,攥紧了手中的购物袋。
透过透明的购物袋,晴子可以隐约看见里面的沐浴露和牙刷。
晴子手下动作不停,但脑海中却在思考着。
嫌疑人买的是家庭优惠大瓶装,这就意味着,在近期他都会隐藏在这条小吃街中。
晴子回忆到早上佐藤警官对她说过的调查结果,神色凝重了起来。
其实她最不喜欢追查这种迫不得已的案子,这总会让她感觉自己是个恶人。
早上。
“高利贷?”晴子坐在工位上,惊讶的看着探出头来的佐藤警官。
“没错。”佐藤警官点点头,继续翻查着自己手里的资料,“”根据调查,这位名叫屋内梁下的嫌疑人,在被受害者骗着借下高利贷之后,利滚利,最后一共欠了受害者三千万日元,家庭贫困的嫌疑人一直对受害者怀恨在心。”
晴子不解,也跟着探出身来,凑过去看佐藤警官手里的资料:“死因,我看看......”
死于窒息,凶器是散落在死者身旁的领带。
“没有指纹吗?”虽然像是织物一类的提取完整的指纹相对比较困难,但如果找到嫌疑人进行指纹比对的话,还是可以看出到底是否是同一人的指纹的。
佐藤警官摇了摇头:“没有从领带上提取到有效指纹。”
晴子又想到了什么,嫌这个姿势太碍事,直接滑着椅子来到了佐藤警官身边:“昨天那两个人的身份调查出来了吗?”
和嫌疑人有什么联系?
如果是嫌疑人有联系的话,又是什么样的关系,让他宁愿留下案底都要帮助嫌疑人把人全部引开。
佐藤警官直接把资料递给晴子,打开水杯,吹开蔓延的白雾,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阿——真是累死了,一大早就要开会。”
明明是悠闲的姿态,眉宇间却仿佛有些难过。
穿着条纹西装的女性又喝了一口热水,仿佛将全身的寒意驱赶开后才回答晴子的问题:“全部查出来了。”
晴子也翻到了这两人的详情页。
昨晚的山下阳,身份的确是如他所说,为帝丹高中的二年级生。
但昨晚的抢劫犯,却很意外的是山下阳的邻居,两人的感情从小就十分不错。
这就表明,和晴子他们所推理的相通,昨晚二人的确是特意来把警察引开的。
而且不仅是这两人的关系十分融洽,嫌疑人更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伙伴。
只是嫌疑人比两人年长五岁,在两年前家中出了一些变故后,外出打工,与这两人有快两年未见了。
嫌疑人今年虽然搬了回来,但是却一直闭门不出。
于一周前,出现在了案发地点,被人目击之后,一直不知所踪,直到三天前,有巡查警在巡逻时,在晴子所伪装成小食老板的小吃街看到疑似嫌疑人的背影。
山下阳和他的邻居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嫌疑人的藏身位置,特意前来帮忙。
但还有一件晴子十分疑惑的事情。
“昨天佐藤警官说的目击证人的口供有问题,是哪里的问题?”
为什么嫌疑人的形象会和调查的差了那么多。
提起这个,佐藤警官叹了口气。
“目击者是嫌疑人旁边的住户。”
但因为嫌疑人是个十分热心善良的人,经常帮助旁边的住户。
无论是什么东西坏了,嫌疑人都会免费帮人修好,有一次一户人家家里来了小偷,也是嫌疑人半夜听到响声帮忙把人赶走。
甚至目击者一家都受过他的帮助,连孩子出生,都是嫌疑人在工作了一天回来之后,开车把人送去了医院。
只要是认识他的人,没有人说过他不好的。
但是在两年前,嫌疑人的母亲病重,需要大量的金钱来维持生命。
但嫌疑人的父亲早在三年前去世了。
家中的资产仅仅可以支撑一个月的治疗费用。
平凡的三口之家就这样崩塌。
嫌疑人不顾母亲的阻拦,把家中的房子和车子变卖,也只勉强维持了一年的治疗。
走投无路的嫌疑人在高中学长的‘好心’帮助下,借了贷款,但他并不知道,这会让他陷入更深的地狱之中。
之前一家人虽然气氛压抑,但是只要努力就好像还有希望一般。
嫌疑人已经谈婚论嫁的女友也没有放弃他,而是选择了和他一起努力。
就连一向刻薄的房东都没有对他们拖延租金的事情太过催促。
大家都在挣扎着想要把一切变好,大家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可是太难了。
高额的治疗费用让只是修理工的嫌疑人沉默起来。
他躺在小小的单人床上,看着房间里唯一的小窗户,即使从那里只能看见一堵高高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