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夏天到了。
九重鹰前一个晚上没有拉窗帘, 被窗外刺眼的光线照醒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件事。他面无表情的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看了半晌，脑海里还回放着刚刚的梦境——
牛岛若利穿着工装，扛着锄头, 在一块写着‘白鸟泽’的牌匾下勤勤恳恳的耕耘着土地，甚至还因为太过成功的培育出优秀的幼苗被邀请演讲, 称‘优秀的幼苗应该拥有与之相称的土壤, 贫瘠的土地是无法结出丰盛果实的’。演讲获得了巨大成功, 白鸟泽优秀农业种植基地的外聘河童天童觉上台为他颁奖……
梦的后半截更是离谱, 什么魔王及川不满优秀种植专家牛岛说青城（魔王的领地）是贫匮的土地, 号令勇者岩泉和一众护卫队小弟趁着夜黑风高杀人夜偷偷溜进白鸟泽把他的幼苗偷走, 但还没得手魔王及川就被勇者岩泉揍了无数次；小弟西条见他们内讧干脆投奔白鸟泽，被荒生戳穿后变成了派去白鸟泽的碟中谍……
整段梦境终止于魔王及川闯入牛岛的土地, 被后者耿直邀请加盟后勃然大怒——至于九重鹰本人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就是被挖来挖去的那株幼苗。
“……太离谱了。”
他眼神死，对着空气又重复了一遍。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也许这诡异的梦境离不开前几天比赛结束后，白鸟泽的一群选手跟在青叶城西后面浩浩荡荡的来医务室进行慰问活动。据后来古江叙述, 在来的路上及川就单方面和牛岛吵了五次架，其中有四次都被一脸无辜的牛岛噎了回来, 还有一次是岩泉看不下去让他消停点，结果不幸也被牛岛的无差别攻击波及。
青城这边明显都对白鸟泽有所怨言, 特别是直接导致九重鹰受伤的罪魁祸首：即使理智知道牛若不是故意的，但从情感上来说他们很难对他放下芥蒂。和他们比起来, 当事人看上去倒很是镇定。
“我看了比赛。”还得多谢医生慷慨出借平板, “最后的直线球很厉害。”
“嗯, 谢谢。”这时候该礼尚往来, “但你的拦网还差一点。”
白鸟泽：……牛岛你这样容易被人家以为是故意找茬的！
青城：深呼吸, 即使要套麻袋也要等出去了再套。
九重鹰沉默一瞬：“下次我会拦死你的, 赢得也会是我们。”
牛岛纠正他，“你暂时拦不下我，会赢的还是白鸟泽。”
“……赢的是青城。”
“是白鸟泽。”
“……”
“你可以来白鸟泽，丰沃的土壤才会结出卓越的果实。”牛岛自认为提出了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还有及川，你也是。”
“……火大。我可以往他的脸上来一拳吗？”
“……虽然我也很想，但冷静点，及川。”
天童出来打圆场，“嘛，既然大家这么聊得来，不如加个line吧？”
其他人：……你到底从哪看出聊得来啊？！
——当然，最后他们还是交换了联系方式——及川彻除外，他发誓不会让牛岛污染自己通讯录的纯洁。
时间回到现在。
九重鹰从床头柜上摸到了手机。本地新闻推送了白鸟泽拿到全国门票的报道，消息栏中闪烁着几个红点：天童向他倾力推荐了某部小众漫画、牛岛颇为严谨的发来‘受伤后需要避免的五件事’的注意事项、岩泉提醒他今天记得去医院换药、及川则邀请他这几天都去隔壁解决伙食。
想要打字的手僵了僵，脑子不听话的将几个人的形象覆盖成梦里面奇奇怪怪的模样。在一番挣扎后，九重鹰回复完了所有信息，在关掉和牛岛的聊天框时还是没忍住：‘牛岛君，你有没有考虑过去种地？’
牛岛若利看到这条信息后作何反应暂且不说。
以往九重鹰会像一只幽灵一样游荡在九重家的宅邸里。除了自己的房间外，他很少在其他地方停留，只保持了屋子基本的整洁。但今天他刚刚起床，就嗅到从门缝里飘进来的香味。在短暂的洗漱整理后他下了楼，半开放式的厨房里一个熟悉背影正在忙碌。
“……奶奶。”他走过去瞟了一眼餐盘，辣肠馅饼、脱脂牛奶、什锦泡菜，还有一小碗蛋羹，“你起得好早。”
“还不是因为我有个病号需要照顾？”九重优扭头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快端饭。”
——IH预选决赛采取了现场直播的方式，再加上其中一所学校的正式队员受伤不算什么小事，理所当然的没能瞒过远在东京的祖父祖母。九重优在决赛那天本来就开着电视看着直播，坐在茶几前慢悠悠地插花，但在看到九重鹰受伤的那一刻直接扯坏了自己精心布置的作品。随即这位端庄温柔又富有情趣的老夫人以一种和往日完全不同的雷厉风行订了最近一个时刻的车票，抛下还在大学讲课的丈夫在当天晚上抵达了宫城。
她来的正好，直接在九重家门口堵住了受伤的孙子，见到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摘下帽子啪啪啪的拍九重鹰的头，“你是不是还想瞒着我和你爷爷？”她质问，“蹲下来一点！”
九重鹰大气不敢出的顺从弯腰，好让比他矮的奶奶能轻松敲头。九重优没用力，打着打着自己却在孙子和孙子的朋友面前忍不住哽咽，“疼不疼？”
“不疼。”他在奶奶伤心的目光中改口，“……有一点点疼。”
九重鹰顿了顿，他开始确实没打算告诉家人自己受伤的事。
“……对不起，奶奶，让你担心了。”
……
“真的不疼吗？”
餐桌上，九重优又一次忍不住问。
“已经不疼了，只是小伤，再换两次药大概就好了。”九重鹰咬着馅饼，飞快的转移话题，“说起来，奶奶你过来的话，爷爷怎么办？”
“总之不会饿死。”九重优轻哼一声，“老头子有手有脚的，能喂饱自己。他本来也想过来的，但大学有个项目需要他看着……啧。他暂且不说，你怎么回事？我还没问你厨房怎么好像很长时间都没开过灶？你来到这边后真的有在好好吃饭吗？”
九重鹰一僵：他虽然会做饭，但厨房只有寥寥几次被他光顾过，还一般都是加热速食食品。再加上后来忙于训练，要么直接在外面解决，要么三天蹭及川家的饭两天蹭岩泉家的饭，导致九重优打开冰箱的时候除了一冰箱甜点和速冻食品外什么新鲜的蔬菜瓜果都没找到。
“呃……”他发意义不明的咕哝，“当然有在好好吃饭……你看我还长高了。”
“我看你变瘦了。”九重优皱眉，打量他，“脸都小了一圈……”
九重鹰聪明的保持了沉默，只是如果隔壁的及川听到优奶奶的感慨一定会据理力争：这家伙每次来他家吃饭都吃的最香！而且那张脸只是彻底长开没有婴儿肥了而已！
早饭过后，九重优把盘子收回到厨房。水池的水涓涓直响，九重鹰站在旁边看她仔细的洗着每一个盘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彻说美和子阿姨邀请我们今晚过去那边吃饭。”
“及川夫人？你都去人家家蹭了多少次饭了。”
“……美和子阿姨做的饭太好吃了嘛。”
“不管什么都比速食品好吃吧？”九重优轻瞥自知理亏的孙子，“不过我确实应该好好感谢一下及川家对你的照顾……”
最后一个盘子被放进柜子。
“毕竟如果没个大人看着你，我真是有点不放心。”她难得语气冷淡，“这次想着瞒着我，下次如果我没那么好运从电视上看到你受伤，也许还真就被你诓过去。”
“……我不想让您和爷爷担心。”九重鹰小声地说。但没等他继续说下去，九重优就打断了他，“但担心你是我的权利。”
鬓角霜白的女人直起腰，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垂着头的少年，“你在害怕我和直也会因为你没有照顾好自己逼着你回东京吗？”她刻意顿了一下，“还是说，害怕我们会像是……你父亲那样对待你？”
他下意识否认，“……不，我……”
“我们不会那样做，鹰。”九重优平和地说，“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只要你愿意。我和直也反而要在意我们两个老骨头有没有阻拦你的脚步。我能看得出来，你很喜欢现在做的事，比之前更加快乐。打排球很开心吗？”
“……很开心。还有就是，我不想再输了。”
“那很好。”九重优伸出了手，而九重鹰也低着头，鸟儿一样把自己的脑袋塞到她的手心，“所以，我对你的要求只有一个——”
“——别再受伤了。”
她摸了摸他的头发：“在电视上看到你下场的时候，我吓得差点晕过去：这孩子到底怎么样了？受的伤重不重？上不了场会不会很伤心？我满脑子都是这些问题……”甚至她因此差点坐错了车，到宫城的时候慌慌张张的走错了路，但这些就不用告诉他了。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蝉鸣盖不过这句有些抽噎的叹息。
九重鹰闷闷地抱了她一下，“对不起，奶奶，我记住了。”
九重优吸了吸鼻子，松开了他，“好了，你知道就好。等一下换药需要陪你一起吗？”
“我可以自己去。”
……
夏天确实已经到了。公交车就像是一盒沙丁鱼罐头一样半死不活的行驶在路上，炎热的风从没关严的车窗外溜了进来，吹乱了额前的碎发。九重鹰一手拉着吊环，一手娴熟的在键盘上飞快打字。
及川彻在抱怨及川夫人把他抓去当拎包工具人，岩泉一跑去商店街抢购最新款的哥斯拉周边。这两个人聊着聊着似乎在半路撞上，在没营养的几句‘我看到你了！’、‘哈？’、‘小岩在左顾右盼，好傻’、‘脖子上挂着包的人才傻吧’、和一张明显是偷拍的岩泉温柔的盯着橱窗里哥斯拉公仔的照片、以及岩泉的‘给我受死吧’的宣告后，及川突然发送了一大串意义不明的乱码，最后再无消息。
隔壁青叶城西的聊天群倒是热火朝天。消息在一眨眼的功夫飞速弹出，又迅速的被刷上去。这群人放了假后闲得慌，竟然认认真真的争论着年代久远的鬼片女主角哪个更好看一点。
古江「当然是伽椰子吧！」
宫野「不不不，我投贞子一票，特别是她冲出古井的时候，超美的！」
松川「前几年的《告白》看过吗？松隆子才更好看」
花卷「怎么看我们都在讨论十来年前的老片吧阿松，不要因为你们都有个‘松’所以偏爱她啊！」
岩泉「我记得那部电影有个画面和魔斯拉有关」
松川「？有吗？等我回去再看一遍」
及川还没出现，看来是岩泉的胜利。
果不其然，九重鹰刚刚切出去就看到岩泉一新发的消息：一张神情恹恹，双手拿满了购物袋，脖子上还挂着女士背包的及川彻。但这张照片很快就被撤回了。
岩泉「小岩才奇怪吧！不要因为刚刚扭到了魔斯拉的扭蛋就理所当然的谈起哥斯拉相关的东西啊喂！」
花卷「……我用松川明天的冰棒发誓这绝不是岩泉本人」
温田「当然不可能是啊！是及川吧！你们在一起吗？」
岩泉「#￥%……」
岩泉「他已经被我扔到垃圾桶里了」
松川「但等需要他当二传的时候还要再把他刨出来吧，好麻烦」
宫野「……好绝情」
宫野「九重没和你们在一起？」
岩泉「他去换药了」
及川终于出现。
及川「我猜你们要找的是这个」
及川「被包扎的像是萝卜的手.jpg」「打了蝴蝶结还被众人煞有介事的写了各种祝福的纱布.jpg」「拧不开瓶盖只能让岩泉代劳，本人乖巧坐好.jpg」
荒生「……是偷拍吧」
西条「是偷拍呢」
及川「只是恰好！恰好而已！不要说得那么变态啦」
西条「及川，你应该没忘记九重也在群里吧」
聊天信息肉眼可见的速度凝滞下来，群聊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几分钟后。
九重「我看到了」
九重「及川安详去世木乃伊睡姿.jpg」「及川被球网缠死毛毛虫状.jpg」「及川被岩泉一套连招铁拳制裁.jpg」
九重「别客气」
及川「等等！！」
做完这一切，他神清气爽的切出了群聊，丝毫不在意炸了锅的聊天界面。
牛岛不久之前发了个问号过来，之后则是一句颇为慎重的「暂时没有这个计划」。九重鹰回了他一个猫猫怜爱的表情，飞快地得到了回复。
牛岛「不过，白鸟泽有相关的园艺课」
牛岛「你对这个很感兴趣吗？」
九重「……那倒不是」
牛岛默默的删掉了之后的那句‘感兴趣的话可以过来参观’。
牛岛「嗯」
和牛岛相比，另一位白鸟泽的选手则非常热情。聊天窗口中出现的话题五花八门，从喜欢的小众漫画到染发的颜色，颇有种能聊到天荒地老的架势。但在九重鹰走进医院的大门口时，一直摸鱼的天童觉终于被师长制裁。
天童「啊被锻治发现了，呜哇表情真恐」
……戛然而止。
九重鹰收起了手机。
他手上的伤只有前两天被报复性的裹得严严实实，现在则只包扎了创口区域。当时被押来检查的时候，医生如临大敌的以为是很严重的伤，在发现只是撕裂的皮肉伤后便深深地记住了他，逢人便说‘这是那个把伤口裹得和棒球棍一样的反面教材’。伤口恢复的还不错，再有个一个星期就能愈合完成。九重鹰谢过医生后往外走，下楼的时候却撞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哟！”
“……织锦先生？”
“别那么生疏嘛。”依然是一身休闲装打扮的男人摸了摸下巴，显然等候多时，“好歹是被你拉着哭诉过的关系，想要撒娇的话大叔我也会好好地回应哦？”
“……我报警了。”
“真不可爱。”
两人顺着楼梯往下走，背影竟然有些莫名的相似。
“你在等我？”
“是啊。”织锦越承认，“虽然很突然，但我想必须得告诉你这件事。”
九重鹰飞快的瞥了一眼表情恢复正经的中年人。
他说，“那换个地方。”
医院向来是最能洞彻百态众生的地方，沿着楼梯一路向下，经过了垂垂老矣的老者和回荡着啼哭的病房也仿佛经过了半个人间。九重鹰跟着织锦越在医院大楼外的花园小道上停下，随着他的目光看向穿着病号服在草地上奔跑的孩子。
“所以，是什么事？”
这个时候织锦越却犹疑起来。他从兜里掏出个棒棒糖塞进嘴里，却像是含着烟头吐出一口无形的烟气。
“……九重彦人，你的父亲。”他最终说，“在几个月前确认死亡。”
舍去一切修饰词，只剩一个确切的事实，倒是适合在这种地方坦诚。
“死因呢？”
织锦越没太敢看九重鹰的神色，眼神不断乱瞟着，话倒是沉稳顺畅的继续了下去。
“死因虽然是谋杀，但内情有点复杂……他当初带着情妇出国后几经辗转做到了美国网协高层的位置，搭上了好几个那边的资本家。几个月前他受邀参加一场宴会，宴会结束时被发现死在主办方豪宅的主卧。警方在调查后初步锁定了嫌疑人。但没过多久，主办方的儿子同样被发现死在花园里……”
他这时刻意的停了两秒。
“后面的那桩谋杀，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这个不在场证明是基于你……九重彦人的死亡来成立的。如果抛开九重彦人的死亡，每个人都有嫌疑。”
“唔，真精彩，感觉像是在听小说。”
“那我也许不是一个合格的小说家，我不喜欢制造悬念。”织锦越耸耸肩，“九重彦人，以及那位少爷都是被他的情妇杀死的。”
“……”
“九重彦人当初将部分财产进行分割，出国后的可以动用的流动资金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他的情妇……高野琴发现了他捉襟见肘的经济状况，暗中搭上了那位少爷的父亲……也是九重彦人在网协的资助人。她曾经提出和九重彦人和平分手，但他不同意，反而试图控制她。”
“所以他死了。”
“……对，所以他死了。”
“这个消息暂时还没有传入国内，但网球这边有不少人都听说了。”织锦越咬着棒棒糖，终于将目光转向身旁的少年人——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九重鹰表情一派平静，只是目光有些轻微的波动。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所以，之后可能会有乱七八糟的人找上你，别理他们。”
“我母亲知道吗？”九重鹰沉默片刻，冷静地问，“还有我祖父祖母。你在那天比赛结束后吞吞吐吐的就是想说这件事？”
“好像有人联系上了你外公他们，但鹤见女士正在事业上升期，忙于什么音乐会的筹办，应该还不知道。九重夫妇暂时还不知情……你担心会影响到他们？”织锦越严肃，“在我看来，少年，你才是最令人担心的那个。谋杀、丑闻、球星，到哪都是一笔谈资。更何况你还年轻，这些年的成绩也非常亮眼。”
他掰着指头，“网球界突然消失的天才啦、中学篮球界的三冠得主啦，未来也许还得加个排球新星？顺便一提，我也觉得你下次能打赢白鸟泽高校。”
“你这是什么老掉牙的绰号。”九重鹰吐槽。
“我可是努力的在跟上你们年轻人诶，昨天晚上还陪着我女儿玩换装游戏。”织锦越炫耀似的从口袋里拿出棒棒糖扔给他，“我家姑娘最喜欢的口味，请你吃。”
“这个牌子的葡萄味更好吃。”包装纸上的柠檬口味则是他最不喜欢的一种，但他还是一边嫌弃着一边剥开了糖纸，咬着棍子有些晃神。
“我会转告她的。”织锦越笑了一下，又认真的看着他，“媒体总是闻到肉香就凑过来的狗，就当是过来人的忠告吧。如果有解决不了的事就来找我……”
“为什么？我们也不熟吧。”
“这叫提前投资，我可是很看好你的。”中年人反而语重心长，“而且你还欠我一件事没做呢。”
“……所以是什么事？”
“现在说还有点早，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狡猾的成年人买了个关子就飞快溜走。九重鹰咬碎了糖块，仔细的尝了尝。
“……又酸又甜。”他抱怨，“果然没有葡萄味的好吃。”
手机在此刻叮铃铃的响，是岩泉一的号码。
九重鹰毫无防备的接通，听筒那边瞬间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阿鹰！！！”
明明是岩泉一的电话却传来了及川彻的声音，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但没等他深想，及川就格外理直气壮地讲，“《哥斯拉》和《寂静岭》想看哪个？”
古怪的问题让九重鹰头脑空白一瞬。选项的前者是特摄片，后者是恐怖片，怎么看都不在同一个赛道。
“我选《这个杀手不太冷》，”他说，“所以你们在干嘛？”
“呃，我和姐姐出来逛街碰到了小岩，”及川说，“然后小岩在追杀我的时候遇到了松川在逛影像店、经过游戏厅的时候撞见了花卷和温田、这边的商场正好在举办偶像握手会，又碰到了三年级的前辈们……”
“所以我们最后决定一起看电影。大家一致排除了爱情片和喜剧片，决定看点刺激的。”及川的声音轻快，在七嘴八舌的背景音中不动声色的嘲讽，“但小岩盯着哥斯拉海报走不动道了……疼！”
话说到这，手机转移到另一个人手上。
“啰嗦啊垃圾川……”岩泉一的声音小了一点，应该是拿开话筒怒骂及川，“鹰？你换好药了吗？我们都在电影院门口，就等你一个。”
“给你买了葡萄味的汽水，”他说的毫不迟疑，“要不要爆米花？”
嘴里的柠檬味开始回甘，冲散了初夏的躁动热气。
“要。”九重鹰听到了自己的笑声，“马上就到。”
——夏天终于来了。
